曆史上倒是有過很多“萬人敵”,如春秋戰國時期的王翦和白起,又比如漢代的李廣、霍去病等人,又如三國時候的關羽、張飛,可我是不信的,一個人畢竟人力有限,又還能是真的萬人敵?


    一人去打上百人,這是猛將;一人單挑千人,我也信,這是高手;可一人殺萬人,這是在小說家的故事裏才有的事。但看了張讓,我確實不得不信了,因為他在拚命。凡夫俗子拚命起來猶有“拚命三郎”之說,一個高手中的高手拚起命來,那就是神仙了。


    雪球至,又是一線潮。


    當我刀破了雪球之後,其餘的董卓鐵騎也都大致馬到功成,大致以雙騎合力毀去了雪球,不過半數鐵甲護身的重騎也付出了慘重代價,摔下馬摔了個狗吃屎的就不必說了,可誰能想到,雪球背後就是張讓,他身法極快,紅線飛舞,十幾名騎兵估計壓根就沒看到他的影子,就已經被紅線斷成了兩截。


    頗有些類似我們全真刀法中的“一刀兩斷”。


    一個雪球之後,這位白發太監,估計發現了我是在場武功最高強的人,第一時間就掠至我這顆雪球之後,我倆相隔一丈,互相看不見,可敵對雙方都真真切切知曉了對方的存在。


    “小心!”卻是蕭寒衣持劍攻向張讓,為我贏得時間。我當下一個“鷂子翻身“躍上雪球”,一刀朝張讓的頭頂劈下。


    刀卷風雪,一股殺氣劈開了地麵五尺,我已盡了全力。


    隻是張讓大踏步迎向那一袖青龍,一掌拍爛了屠龍刀所綻放出來的濃烈罡氣,罡氣四散炸開,張讓雙鬢銀絲肆意吹拂,他竟一把抓住了屠龍刀,用掌鋒輕輕摩挲刀刃。


    “屠龍寶刀,號令江湖?也不過如此。”張讓道。


    他五指如鉤,抓住了屠龍刀,我自然要用力回奪。可不料他一腳踢在了我的腹部,我隻覺得全身勁力渙散,體內真氣如麻花進了油鍋,炸裂不止,地麵更是轟然龜裂,可我還沒有放刀。


    刀在人在!雖然沒有了刀我還可以再換把,但在這個當口,沒刀就相當於束手待斃。


    張讓皺了皺眉頭,用手掌帶動刀尖,往回一縮,刀柄如撞鍾,狠狠撞在徐我的心口,我如無根浮萍被勁風吹蕩,雙腳離地側向飛出,可因為死死握刀,幾乎橫空的身軀欲去不去,口中大口吐出一口猩紅色鮮血來!


    我忽然想起那次和趙雲比試,她翻轉如龍卷,劍意圓潤,生生不息。我此刻人形如平地生龍卷,雙手掌心刹那之間血肉模糊,一刀龍卷起,刀尖刺向張讓:“好一個酒仙杯中藏龍卷,有些意思,倒是低看了你。”


    可他僅用一掌就含住了我的刀勢,又一掌如仙人拂頂,朝我頭頂打來。張讓正要痛下殺手,東南方一襲黃衣跳空而至,峨眉刺左右互擊,打向張讓兩側。那邊,蕭寒衣也一聲長嘯,如玄雷一劍直掠張讓。


    張讓氣機牽引,將書生的寶劍引過擋住了許千雪的雙刺,許千雪借一擋之力再次躍起,身形如陀螺,躲開劍氣鋒芒,旋出一個向下的弧度軌跡,再次刺向張讓的頭頸。


    “不知天高地厚!”張讓冷哼一聲,腳下輕走,走個一個半圓,就將許千雪傾力一擊完全卸去勁道,驟然欺身而進,對身形浮空的黃杉女子一手拍在肩膀,那女子當即就斷線風箏脫手飛走,落在了兩丈之外。


    可許千雪竟不倒地,而是“騰騰騰”退了二十步,臉色慘白,然後又向前疾跑起來,又是一刺刺下。


    “雪兒!”許千雪這已經是拚命的打法了,蕭寒衣大叫一聲,也合身撲向張讓。大概是受許千雪感染,先前還有些忐忑不知所措的董卓袁紹等人終於醒悟,當下兩位騎將率先展開衝殺,雙方麾下精銳騎兵幾乎同時展開沉默衝鋒,沒有呼喝聲壯膽,沒有暴戾喊殺聲,隻有陣陣馬蹄聲。


    我的雙手已經握不住刀,可我仍然緊緊握住刀,一刀拖地而至,就如那日關羽和我搏鬥,一刀踏雪來!


    張讓一袍袖揮開了蕭寒衣和許千雪,我一刀刀氣割下了他一縷長發,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血痕,他的一掌也拍上了我的胸膛。我頓時天暈地暗,屠龍刀重重掉在了地上。


    張讓平地而起,去勢跟如長箭破空,再次殺向董卓鐵騎。他一身筋骨經過易筋洗練,豈是一般精壯騎卒可以抗衡?一腳踏到馬前,就將一人一馬攔腰斜斜斬斷,去勢不改!後邊一騎來不及偏移方向,毫不猶豫就提矛一突,張讓根本不出手,徑直前行,彈開那挾帶戰馬奔跑巨大衝勢的鐵騎一矛,整匹戰馬直直撞在張讓身上,可就像一頭撞在銅牆鐵壁上,戰馬當即斃命,馬術精湛的騎卒臨死一搏,一拍馬背躍起,一刀劈下,卻不見張讓動靜,瞬間分屍,無數塊血塊落地之前。


    張讓繼續前行,迎上第三騎,騎卒早有準備,不等張讓來,憑借直覺一刀劈向這名紅衣宦官的腦袋,可才提刀,就給張讓一手推在戰馬一側,連人帶馬給橫向懸空拋出,殃及池魚橫麵一騎,一起跌落在地,若僅是這一橫向撞擊如撞鍾,以兩名騎卒的能耐不至於隨馬一同身死,可張讓出手何等狠辣,紅絲在雪夜中一去一回,就將兩名驍勇騎卒當場五馬分屍。


    張讓不給當先騎卒掉頭回馬槍的機會,輕輕躍起,雙手抓住了兩根長矛,士卒拚命回奪,矛彎了,兩名士卒被拉扯脫離了馬背,在空中忽然就斷為兩截。他擺明是要以一己之力,將一大撥騎卒斬盡殺絕的架勢。


    “放箭!”


    張讓可以不理睬許千雪的峨眉刺,可以不理睬蕭寒衣的舍命一劍,也可以不理睬我的踏雪一刀,更可以不理睬那些螻蟻騎卒的亡命衝殺,但是,他卻不能不理少年皇帝。而董卓的那一聲“射箭”,射的不是張讓,而是呆傻在山腰的皇帝。


    頓時萬箭齊發,人縱有千手千足,安能擋萬名鐵騎的利箭穿心?


    張讓突然躍起,手中紅絲大盛,結成了一個紅紅的網,鋪天蓋地,擋住了萬箭齊發,可擋得了別人擋不住自己,我分明看見,他身上已中了數箭!


    他躍起在少帝的身旁,抱住少皇帝關切問道:“陛下,你沒事……”


    卻是一柄匕首穿胸而出,張讓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前,那鮮血滴落,融化了冰雪。持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少皇帝劉辯!


    劉辯臉色蒼白,退後了幾步,張讓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然後,張讓笑著,神色溫柔道:“陛下,老臣這就去了。從今以後,沒有老臣在服侍左右,亂臣賊子恐不利於陛下,凡事要以隱忍為重……”


    說完,張讓猛然飛起,撞落在山壁之上,又掉下了萬丈深穀之中。終不聞一點聲息。


    “亞父!”皇帝劉辯哭著大喊道。


    以宮刑之軀,握生殺大權;身披螭龍袍,百官稱千歲。武林血雨隻身來,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黑暗中,董卓持槊大笑道:“老匹夫終於死了!哈哈哈!”


    曹操這才緩過神來,忙吩咐兵士:“都還愣著幹什麽!快扶起段少俠!”


    我神識還有一絲清明,隻見眾將士跪下,大喊道:“萬歲萬歲萬萬歲!”不聞皇帝陛下的一聲“平身”,卻隻有董卓的大笑聲。


    袁紹大喊道:“眾將士,護送陛下回宮!”


    一行人浩浩湯湯,打著“董”字大旗,向長安城中進發而去。我回頭看那張讓撞壁的地方,殷紅一片,百年之後,誰還又會記得這個忠心護主的大太監呢!


    他也不過是個“過河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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