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春秋和我的長生訣一脈相承,都是道家內力。因此,我接受起來也並不困難,隻覺得四肢百骸之中,一股涓涓細流運轉不息,十分舒暢。


    想我段大虎何德何能,在漢末亂世之中也能混成個高手,不負師門養育大恩。


    過了一段時日,老道士雖然戀戀不舍,但終於該到了下山的時候。老道士陪我喝了一宿酒,道家三千道藏,不及他說“一醉解千愁”。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老道士吃著花生米,用竹節敲打著那個破碗。


    天下攘攘又如何,他還是如此寂寞。


    老道士終於醉了,打著呼嚕趴在桌上睡去。


    許千雪也喝了幾杯,她見我兀自怔怔地出神,站起身來,便要走開。我伸手握住她手一拉,不料許千雪酒醉腳下無力,身子一晃,便倒在我懷裏,掙紮不起來,嗔道:“我是一生一世受定你的欺侮啦。”


    我見她輕顰薄怒,楚楚動人,抱著她嬌柔的身子,低聲道:“雪兒,咱倆在英雄穀中一見,不意竟能得有今日。我兩番獨鬥張讓之時,都是你奮不顧身,救我性命。當時我也隻感激你的關懷,卻不敢另有妄念。”


    許千雪倚在我懷裏,說道:“我累你數次冒險,差點丟了性命,你難道不恨我麽?”我道:“能遇見你便是緣分,茫茫人生之中,卻讓我遇到了你,既然遇到你了,我又怎能不陪你伴你,永不分離。”


    許千雪呸了一聲,臉頰暈紅,說道:“早知如此,當日讓張讓一劍殺了你,多少幹淨,也免得以後無窮歲月之中,給你欺侮,受你的氣。”


    我抱著她的雙臂緊了一緊,說道:我此後隻有加倍疼你愛你。我二人夫婦一體,我怎會給你氣受?”


    許千雪側過身子,望著我的臉,說道:“要是我做錯了什麽事,得罪了你,你會打我、罵我、殺我麽?”我和她臉蛋相距不過數寸,隻覺她吹氣如蘭,知她是想起了蕭寒衣,以往那般要好,如今卻反目成仇。忍不住在她左頰上輕輕一吻,說道:“似你這等溫柔斯文、端莊賢淑的賢妻,哪會做錯什麽事?”許千雪輕輕撫摸我後頸,說道:“便是聖人,也有做錯事的時候。我從小便跟著爹爹闖蕩江湖,難保不會一時糊塗。”我道:“當真你做錯什麽,我自會好好勸你。”


    許千雪道:“你對我決不變心麽?決不會殺我麽?”


    我在她臉頰上又輕吻一下,柔聲道:“你別胡思亂想了。哪有此事?便是你做錯了,我也決計和你一起承擔。便是全天下人都要殺你,我也會護著你。”


    許千雪凝視我的雙眼,說道:“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油嘴滑舌?我不許你嘻嘻哈哈,要你正正經經地說。”我也板起了臉,正色道:“假如雪兒做錯了事,便罰我二人在世上做對快活夫妻,白頭偕老,死後打入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得超生。”


    許千雪道:“大虎哥哥,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可要記得今晚跟我說過的話。”指著初升的一勾明月,說道:“天上的月亮,是咱倆的證人。”


    我道:“對,你說得不錯。這終南山上的明月伴我長大,便是咱倆的證人。”我仍將許千雪摟在懷裏,望著天邊明月,突然覺得:“這一刻永遠如此,那可有多好!”心中不禁充滿了幸福之感,說道:“雪兒,我從小無父無母,是師傅把我養大,現如今你才真正是我永遠永遠的親人。你一直待我很好。”


    許千雪拉過我的手,輕輕握著,撫摸他手背,說道:“隻要你一直對我好,我便也會一直對你好。”


    我擁她入懷,看著遠山幢幢,秋風吹起,半點也不覺得有寒意。一覺醒來,便已經天明。今日,終於該到了下山的時候。


    老道士環抱大刀守在門口,便如我師傅一般落寞。他道:“大虎啊,走了以後就莫要再回來。即使你回來了,我也不回再見你,你無比要牢記。”


    我跪下磕了幾個頭,道:“老道士你也保重!”


    老道揮揮手,道:“相聚總有離別,你這就走吧。”我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這座破廟上麵的“全真教”三字,便拉起雪兒的手,向山下走去。


    背後,隻聽得老道士高聲吟誦道:“一住行窩幾十年,蓬頭長日走如顛;海棠亭下重陽子,蓮葉舟中太乙仙。無物可離虛殼外,有人能悟未生前;出門一笑無拘礙,雲在西湖月在天!”


    飲水思源,我終是沒有敢再回頭。


    怕一回頭,就再也下不了山了。


    長安城中有個漢城湖,傳言為漢武帝所建。在山上待的時間久了,好不容易來到長安,便想去看看水,到了湖邊,果然碧光粼粼,讓人心曠神怡。轉了一圈有些餓了,看到僅有一個貨郎挑著麵攤在賣麵。看那賣麵郎長得眉清目秀,倒像是個讀書人。


    我和許千雪便一起坐下來歇腳。一會兒,麵便上來了,竟然十分好吃,我連湯都喝了個幹淨,不禁又要了一碗。見那書生賣麵郎長的英俊,便和他搭話道:“先生,看你樣子是個讀書人,卻沒想到麵也做得這樣好吃。”


    那書生笑道:“小子可當不起先生的稱呼。我本是縣裏的秀才,時運不濟,遇到了亂世朝廷一片混亂,可哪還有出頭之日?好在文章雖沒人讀,但吃我做的麵的人卻不少,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吧。”


    “你是一個讀書人,那我問問你,現在諸侯這麽多,你覺得誰能最後取勝?”我看他頗有見識,除了我們之外也無其他客人,便和他閑聊幾句。


    “客官這是在問我天下誰是英雄啊!這可說不準,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惜北邊還有袁紹,聽說最近兩人交兵曹操寡不敵眾,已經吃了不少敗仗。江東孫堅之子孫策雖是個英雄,可惜有荊州劉表的掣肘;聽說豫州牧劉備愛民如子,關羽張飛英雄了得,自然也是個英雄……要我說,這天下大亂了,無人不可以為英雄,販夫走卒、市井小民、娼婦與公主、乞丐與皇帝,就像我們高祖皇帝一樣,一個小小亭長誰又能想到他竟然能成為皇帝呢?”


    他說的頗有道理,我不住點頭。聽他說道曹操連吃敗仗,我不由得心驚,追問道:“兄台,那曹操英雄無敵,為何總是吃敗仗啊?”


    “聽說北方四州都已經在袁紹的統領之下。自古北方富庶,他興兵百萬攻打曹操,曹操哪能抵抗的住?眼看這天下可就要是袁紹的了。”書生道。


    我拱手道:“請教兄台大名?”


    “小子叫馬謖,字幼常。”馬謖道。我心中一驚,卻原來是他!怪不得有這等見識。


    “天色不早,兄台我們先告辭!”我放了十枚銅板給他,道:“我們後會有期。”


    馬謖做了一揖,不再說話。後會有期,他以為是句玩笑話。


    我二人離了麵攤,道:“看來我們得火速趕往徐州了,曹操兵敗,我不能不去幫他一把。”


    許千雪道:“你畢竟還是惦記著曹操。”


    長安缺馬,在集市中也隻買了一匹,我二人便同乘而行。跑了一會兒,不覺有些疲累了,我放鬆馬□,緩緩而行,偶一抬頭,隻見玉宇無塵,蟾宮影滿,天邊明月,恰似冰盤。月光悠悠地灑下來,四野如蒙上一層薄霧輕綃,景色清幽美妙。猛然省起,今夕何夕,正是中秋,不覺笑道:“雪兒,咱們今年這個中秋節可過得真有意思。”


    許千雪取笑道:“是啊,中秋節又名團圓節,今宵我倆可正是人月同圓啊!”我側目回睨,但覺她笑語盈盈,吹氣如蘭,心神一蕩,忽地笑道:“戰場看明月,馬上賞清秋,雪兒,但願咱們年年有今夕。你說得好,今宵正是人月同圓,多少人可要羨煞我們呢!”


    我的話既含蓄,又顯露,透露了愛意。許千雪大羞,含嗔說道:“大哥,你再取笑,我就跳下馬去,不再和你同乘了。”


    她嬌羞之下,梨渦隱現,有如初開的百合花,在我眼中更增美麗。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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