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墳,孤月。


    一件黑袍,罩在一塊殘碑上。


    鴉叫聲中,無花帶我來到了固陵城中一塊荒墳之中,看樣子,這墳塚已廢修多年。多年前,這兒也有過村落的吧,但因為一場戰爭,終於吞噬了村落。這兒就成了無主孤魂的荒塚,野狼掘屍嗥月的所在地。


    如果不是她帶我來,相信沒有人再來這個地方;如果不是無花這樣一個女子都敢來這裏,任其它誰帶我來,我都早就跑了。


    周圍都是泥濘、瘴氣、屍骸枯骨,不是被浸得黴爛,便是被野獸噬得七零八落。


    到處流竄著鬼火一般的綠芒。


    剛下過雨,低畦處積存著汙穢的死水。


    “酆都綠袍那個老怪物在這裏?”我不相信地問道。


    無花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拿出一塊木魚來,在這荒墳之中敲起了木魚。一聲、兩聲、三聲……我雖然不懂佛門武功,但這木魚聲卻是十分蹊蹺,聽著似乎沉重無比,每敲打一下都讓人心中為之一震。


    荒墳之中立著不少石碑,在左前方的一塊石碑上覆蓋著黑袍。


    碑下是深穴,深穴之中,黑漆漆的不見底,就像大地上的一個山洞。穴旁是一具殘缺不全、血肉模糊的死屍。這亂葬崗上,至少有二、三十具缺頭缺肢、腐爛腐臭的屍體。


    木魚聲有如敲鼓,在這荒寂的墳塚之中顯得尤為恐怖。


    突然,一個陰側惻的聲音:“你來了。”聲音響自耳邊。


    木魚聲乍停,無花道:“我來了。來殺你。”


    那聲音又道:“你看不見我,我卻看得見你。”


    “我不必看見你,也一樣能殺你。”無花淡淡地道。


    酆都綠袍笑道:“小姑娘你口氣未必太大了些。不錯,你的佛門‘大勢至’神功確實火候不錯,但你畢竟不是你爹佛門大金剛,我也未必就怕了你。”


    “是嗎?”無花淡淡一笑,雲淡風輕。


    正說著,就在這時,風雷之聲大作。


    一道驚虹閃起,矯若神龍。


    無花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柄劍,極強烈的劍光已籠罩了她。我隻見她的劍,而不見她的人。她終究是個使劍的。想這麽一個小美人,要拿出一把降魔杵來,那可就太煞風景了!


    這一劍,以銳不可當之勢,直刺黑穴!


    紫紅色的劍光直蕩**中!


    萬未料到地上那具殘缺腐爛的死屍,一挺而起,黑袍已鋪罩在他的身上。


    紫色劍芒自穴中一沉既升!


    酆都綠袍的黑袍一展,青袖已卷住紅劍。


    無花嬌叱一聲,青劍拔鞘而出!


    紫青雙劍!


    綠袍又卷住了青劍。


    兩人各往後一扯,隻聽一種令人牙酸的聲響,紫青雙劍,竟似麵條似的越拉越長,而那黑綠雙袖,卻似鋼板也似的越來越硬。


    鐵劍如布匹。


    軟袖成堅鋼。


    他二人正在比拚內力,作殊死鬥。我感覺到自己好似突然置身於雷電交轟、殺氣撕裂著空氣之中。兩片袖子像被絞殺一般鏘然落地,紫劍粉碎成粉末。青劍一往無前刺入洞穴之中,黑袍飛起如夜中的蝙蝠。


    無花正在全力馭劍,驀地,曠野裏有十七八具業已腐臭的屍首,都向她掩撲過來。屍蟲、腐肉、臭氣、穢液……讓我一陣惡心,但既然有我在,誰也別想靠近無花一步。


    我擎起屠龍刀,全力殺向這些腐屍,刀過處,它們紛紛軟倒。


    地下鑽出了一雙手,抓住了無花的雙腳。無花全身潔白如霜,卻被腐屍抓住,當下眉頭一皺,我立即撲過去掃斷了這雙手,但青劍的追擊威力立減。


    酆都綠袍笑道:“畢竟你還是怕我的藥人。”


    無花斂神道:“你傷在‘天宗’、‘隔俞’、‘身柱’、‘脾俞’四處,恐劍傷亦不為輕。”


    話一說完,無花如鑽天鷂子般騰空而起,隻聽半空宛似響了幾道焦雷,而焦雷又連著一起響,山雨欲來,鬱悶迫人。


    青光一閃,紫青雙劍中的青劍已然出手!


    黑穴中似乎多了一頂棺諄,裏麵突然伸出了一柄長槍!


    長槍紅纓飄飛,金鐮速震,刹那間,兩人不知碰撞了多少次。長槍在戰陣之上和江湖之中都是常用的武器,有人雲“人在千裏,槍在眼前”,便是形容這種武器的卓絕。戰陣上的武將們也大都用長槍,利於馬上作戰。


    無花輕功卓絕,提一口氣在半空之中,不管長槍怎樣刺攢,來勢如何猛烈,都被他在空中縱橫遊行,揮劍格開。長槍傷不了她,她也攻不進棺材裏,打了七八十招仍然不見勝負。


    我站在圈外,隻聽得風雷之聲愈來愈響亮,青色光芒也愈來愈明亮。忽然,青芒如驚鴻一瞥,長槍槍尖落地。無花腳不沾地,刺向棺槨!


    突然間,棺裏又挺出一矛,怒刺無花!酆都綠袍也確實了得,重傷之餘將一杆矛施展的大開大闔,勁風飛騰,直如飛沙走石一般。它每一出擊所帶起的厲風,連我的大刀都為之減色。


    此時,棺材裏一聲怪嘯,周圍的藥人又圍了上來。這些藥人並無知覺,就算砍了他們的頭顱,身子也仍然向前撲及,似乎生命無休無止一般。我舞起刀風,將它們擋在圈子之外,一刀刀認真地把這些僵屍砍成肉沫。


    本來無花是來幫我對付這棺材中的老怪物的,不料一來就成了她是主力,而我隻是清些小兵。但我料得並非老怪的對手,所以也不埋怨。隻是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卻和一個半人半鬼的怪物在這汙穢之地做殊死搏鬥,實在令我內心難安。


    她手中的青劍,與長矛戰在一起,隻見銀光忽東忽西,忽聚忽散、紫電飛空、旋光遍體,兩人一合又分,酆都綠袍手上的矛又全已被斷折,隻剩下半尺不到的一端,握在手中。如果那團黑影算是手的話。


    酆都綠袍發出一聲怒嘯,從棺材中又伸出一支長戟來。敢情他這個棺材是個武器庫,有用之不盡的武器在裏麵,還好無花的青劍鋒利,不然寶劍要被折斷,這會兒可不易找到其它趁手的武器。


    前方寶劍和長戟又戰在一處,我隻恨自己武功卑微,江湖經驗又淺,麵對這種高手竟然隻能打打小兵。可就是這些“小兵”,也很難對付,一波波似乎無窮盡一般。我關心無花的戰局,卻不小心被一個僵屍抓住了右肩,幸好我回掠一刀砍下了他的肩膀,就如此也嚇出了我一身冷汗。


    這時,隻見一道綠光忽然閃到了無花的背後,我大驚叫道:“小心背後!”


    無花一驚掠開一丈,但那綠芒還是撞入了無花的後背之中。無花全身一震,臉色慘白。也不知道這酆都老怪使了什麽手段,竟然在正麵迎敵之時,還能用卑鄙手段偷襲。


    我趕忙閃到無花背後,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攔腰抱住了她。無花一抹嘴角血跡,道:“我有佛門金剛護體,無妨。”


    但嘴上說是無妨,顯然她受傷頗重,連掙紮起身都很費力。酆都綠袍陰笑不止,我擎刀守在了無花麵前。但我一刀在此,誰能動她分毫?


    無花笑笑。


    從僧袍之中掏出一把金色小弓來,弓上搭上了一支紅色的小箭。那箭堅利如金、溫柔如春、嬌媚如笑、熱烈如火、尖銳如錐!


    “傷心小箭?!”棺中人驚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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