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琿還不知道自己的招牌已經被消費,成了個邪|教傳|銷團夥的吉祥物。


    這夥騙子不僅謀人錢財,最可恨的地方是偏偏還要節外生枝地吹噓金坷垃能夠節省糧種,穀物拔苗後還可以免除薅草和澆水的繁瑣勞動,這純粹是在害命!


    可以預見,及早發現金坷垃是個騙局的農人將會至少損失一半的收成,而不願接受現實者可能顆粒無收。


    抵押給拜龜教田產進行借貸的農人損失相對更小,因為一旦向官府告發這錢自然就不用還了。然而為了降低利息,不會有多少人選擇直接在拜龜教手上抵押,即使一時手緊,也會很快從別處拆調或者借貸先行將拜龜教的高利貸還上。


    損失最大的還是那些具有“長遠眼光”,“精打細算”、“會過日子”的人。他們加入了拜龜教,辦了會員卡,以為可以省下好多錢。然而田產一旦交割完成,拜龜教拍拍屁股就跑,怎麽還會信守承諾將五畝永業田繼續交由信徒耕作?當然是轉手賣掉啊。


    這種缺德事情做完,好處他們拿走,黑鍋該誰來背?


    “這鍋我可不背!”第二天上午,聽完敖閏講述此行目的是要處理拜龜教與金坷垃一事的舒琿氣得差點把正在熬煮濃縮燒堿溶液的大鍋給踢翻,昨晚因不習慣床鋪而留下的睡意一下全沒了。


    敖廣也吃驚地看著他的三弟,很想問問他有這種事情,為什麽昨晚不直接告訴他,今天卻當著他的麵告訴少爺。


    不過敖閏可沒有跟他目光交流的打算。要不是今早收到消息說昨晚拜龜教的神靈出現在了瓦礫坡,他可還一直覺得這也許是舒琿在賺外快呢,這種事情他也要說出來嗎?


    畢竟邛州地界沒有監控僧道的專職密探,敖閏也才到此四五天。之前收到同僚順便打探的零星信息,終究不夠翔實。等敖閏自己的情報下線建立起來,昨晚還是第一次得到金坷垃出售現場的完整資料。


    在這之前,敖閏的上級一直是作兩手打算的。若是有人假冒舒琿之名行騙,那當然好說,亂刀砍死就成。可如果真是舒琿自己的動作,他靠神通賺點錢是小事,傳下教也能忍,但敖廣和紅魚對此隻字不提可就需要上心了。


    畢竟若是沒有異心,又何須隱瞞陛下和娘娘呢?敖閏此行目的,主要就是來查證這一點的。之前順手抓個不知道幹嘛的嘍囉,便是為了隱晦提醒敖廣,你們要是有什麽事情那就早作準備。


    因為敖閏的上級就是他爹,李世民十二名親衛密探之一——敖雄!


    敖雄發現自家兒子可能要犯錯誤,趕緊讓另一個兒子去查證。若無事最好,有事也能合力周旋一二。


    但這種事情卻是不能明說的。誰也說不好是否還有別的親衛密探派出手下監督兩人,須知隔牆有耳,不能明目張膽以授人把柄。更何況若是虛驚一場,也沒必要將所有原委和盤托出,影響相互間的信任與感情。


    氣歸氣,舒琿見自己用純堿和石灰水采用苛化法製備的燒堿稀溶液已經濃縮到開始有結晶在鍋底析出,便大聲吩咐從十方樓廚房抓過來的燒火學徒將火捅小點,然後讓人將生桐油慢慢注入燒堿溶液裏。


    此時他指揮著另一名夥計不停地攪拌桐油與燒堿溶液,眼見皂液開始慢慢形成,突然如夢初醒般想起一個問題。


    “不對啊,誰給他們的狗膽敢冒我的名,不怕遭報應嗎?”


    紅魚三人臉頰整齊地一抽,心想你連這事情已經發生了都不知道,怎麽給他們降下報應?紅魚的腦子比較靈活,但終究涉世未深。倒是敖閏因為常年接觸,或多或少知道些情況,反應過來舒琿的真實意思之後他解釋道:


    “據我目前了解的來說,這拜龜教的頭目還不清楚,但骨幹都是些僧道。這些人常年接觸祭祀供奉、祈福超度等法事,是世人眼裏最接近神佛的人物了。許是接觸久了對神佛少了些敬畏,卻也沒受到什麽懲罰;又或許是為了糊口招搖撞騙被當成大法師,認為能通鬼神,所以他們自己便認為鬼神之事和他們的本事一樣虛假……”


    後麵的話敖閏沒有明說,但舒琿也清楚,這類人因此就不再害怕什麽天譴報應了。可舒琿總是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沒道理自己一個在世之神的名頭有這麽多人都敢冒用。


    除非……他們已經驗證過即使對自己大不敬,自己也不會降下神罰!


    “糟了,花瓣忘了加了!”舒琿稍微分了下心,突然看到旁邊還放了個裝著幾種幹花和新鮮桂花花瓣的籃子,這可是現在少數正在花期而又普遍種植的花卉了。此外籃子裏還有乳香、麝香、沉香和丁香四種香料。


    趕忙讓紅魚將幹花瓣撒進鍋裏去,這些本應該在往燒堿溶液中放油開始進行皂化反應之前添加的,此時再放隻好聊勝於無了。


    再攪拌一會,見皂化進行得差不多了,便讓人按香料種類等分裝盆,然後搬到他和紅魚三人站的廊簷下,讓紅魚對各盆分別加入香料和牛奶。桐油應該有餘量,但是為了保護皮膚不被過剩的燒堿灼傷隻能如此,靜置後能夠通過分層分離出大部分油脂來。


    揮手讓剛才在花園中架鍋燒火的幾名夥計退下,此時舒琿才接著想剛才的問題。


    “我剛才想到哪兒了?大……大,哦對,大不敬,有人對我大不敬。”


    舒琿重新抓住了那絲靈感。


    “不能放過這夥混賬,為了克服對神靈的恐懼,說不定此時正有人騎在我的頭上撒尿!”


    ……


    “肥雞,你提供的消息要是準確,真有價值足足五百兩銀子的寶物,那這次可是為教裏麵立了大功。”


    一名體格幹瘦的黑袍道人領著單眼皮肥雞行走在臨邛城北門外一處荒僻的竹林裏。到了快要走出竹林,隱隱能夠看見下方村落時他拉著肥雞停下了腳步。


    “以你立下的功勞足以當上一名壇主,但是在此之前還有個考驗。剛才讓你憋著尿還記得吧?你要站在這裏對著這個坎下麵那叢藤條中露出個頭來的瓶子撒尿,要是能夠撒滿半瓶便算你通過。”


    ……


    舒琿想到這夥拜龜教教眾如此可惡,等敖閏收拾掉他們之後自己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幾個首腦。趁現在還有時間要好好想想,別到時候懲罰太輕了被這些混賬看不起,認為神明缺乏想象力。


    “剛才太投入了都沒注意敖閏什麽時候走的,應該給他打聲招呼,萬一他把人直接押到京師去就不好了。”舒琿超記仇地想著。


    紅魚將最後一盒磨細的沉香粉和著濃牛奶添加進了一盆皂液裏,再將它攪拌均勻。看著眼前從清亮的桐油變成的白中泛黃的半透明液體,攪拌時明顯能感受到它變得格外粘稠,卻又能與牛奶水乳|交融,她不禁發問道:


    “少爺,這就是你說的香皂嗎?真是神奇,比胰子漂亮多了,還有什麽東西是少爺你不會做的嗎?”


    舒琿聽到這話,不禁有幾分得意。手工皂這玩意,在他上大學的時候可是流行過很長一段時間。


    那個時候舒琿有個室友就信了微商的話,認為手工皂比大廠產品對皮膚更好。不過他卻沒有如給他安|利手工皂的網友願購買高價手工皂,反而自己動手做了起來。


    因為舒琿的這名室友相信,如同手工皂之於工業皂,別人的手工皂當然也沒有自己的手工皂來得放心安全。他的皮膚最終如何舒琿不清楚,但耳濡目染之下,這項在家庭主婦間流行過一段時日的手藝便讓舒琿被動掌握了。


    當然,當時用的直接就是郵購的氫氧化鈉成品,舒琿在唐朝還需要用苛化法從純堿和石灰製備。也幸好這裏是上州州治,不然這麽急著做還真不容易湊齊原料。


    要說他什麽都會做那是不可能的。舒琿一邊謙虛地擺手:“哪裏哪裏,我至少還有傻事不會做啊”,一邊將一根柴房找來的木頭用黑暗庇護刻成幾個香皂模具。


    剛混合的皂液反應還不充分,需要放在盒裏等它凝固的同時慢慢熟化。舒琿聽說無添加劑的天然手工皂熟化需要五十天左右,不然殘留的燒堿會損傷皮膚。不管是不是真的,這就是他所知道的。


    舒琿將一堆刻好做模具的盒子堆在地上,吩咐紅魚:“去找個夥計,讓他找人把這些盒子全部刷上容易幹的白漆,然後快點拿回來。”


    “是,少爺……咦,這不是納貢用的銀鋌子嗎?”紅魚看著舒琿最後刻下的那個經典豬腰形香皂款式的模具,有些奇怪地多嘴道。


    舒琿微微一笑,他不知道什麽是銀鋌什麽是銀船,他隻知道舒膚佳——愛心媽媽,嗬護全家。


    看到紅魚提著裙角走遠的背影,舒琿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後悔怎麽沒讓敖廣去叫人。


    “這會不正好去找卓夢菱請她指點紅魚琴技嗎,我就站這裏幹等著多麽浪費無憂無慮的童年……對了,不是應該一直有人等在這裏隨時跑腿的麽?”


    舒琿用眼睛左右搜尋了一番,確實沒有找到。


    正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紅魚一聲驚惶的尖叫,隨即戛然而止,舒琿背上的汗毛一瞬間就立起來了。


    “敖廣快去!”舒琿用黑暗庇護變成鎧甲將自己覆蓋起來,示意此時不需要保護,便跟在已經發動的敖廣身後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跑去。


    黑暗庇護力量很強大,每平方米受力麵積可以提供一萬噸的壓力。但是作為盾牌,因為跟隨舒琿移動的關係,它無法將力作用在舒琿自己的身上。而且所有反作用力都被它存在異空間的部分吸收了,舒琿也無法靠它反推地麵將自己發射出去。


    這兩種操作或許可以實現,但是顯然有違安全設計原則,不是現在的舒琿可以使用的。


    等舒琿邁著小短腿跑到紅魚最後發出尖叫的地方,眼前的場景讓他懵逼了。


    敖廣背對著他,舒琿看不清他的表情。此時隻見他右手握著那把儀仗與軍陣功能相結合的環首橫刀,刀已經出鞘,腳下匍匐著個身穿灰衣,似乎十方樓夥計的少年人正瑟瑟發抖。


    而在兩人前方,一名腰纏蹀躞[diéxiè]帶,肩寬腰窄,臉方唇厚的黝黑青年提著把黃金鑲鍔,鬼麵獠牙的三耳雲頭劍站在十方樓內苑外端荷花池旁的臘梅樹下。


    四尺劍身上,正插著一條兀自甩尾掙紮的赤紅錦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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