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豪幹了十年的市委秘書長,對於他來說,市委大管家的這個職務,雖然聽上去好聽,但是卻並不是他最終的目標。


    官場如逆水行舟,稍微鬆懈就會被人把自己的位置給頂替掉,張載豪原本希望自己能有機會趁著年紀還夠,看看能不能再進一步,起碼老書記餘雲退休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鶴鳴市委常委當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個想法,他誰都沒有告訴過。隻是在餘雲退居二線,市裏麵都傳說白東旭會接任市委書記的時候,張載豪心動過一陣。


    但是,隨著陸睿的走馬上任和韓文清等人的上位,張載豪知道,自己的機會,沒有了。


    如今的鶴鳴市,省裏麵輕易不會進行調整。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上天竟然送給自己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方伯謙調任市政府的常務副市長,省裏麵不知道是疏忽還是怎麽回事,居然沒有撤掉他的鬆江縣委書記一職,方伯謙兩頭跑不說,手中的權柄也越來越大,但是這位方副市長,卻似乎對陸睿這個市委書記不太感冒,愣是沒向陸睿匯報過工作。所以才有了陸睿到鬆江縣的這一次微服私訪。


    而陸睿的這一次鬆江之行,竟然跟方伯謙的弟弟結下仇怨,又出了這麽多的事情,這讓張載豪原本平靜的心裏,驀然閃過一陣殺機!


    對於陸睿這個人,張載豪的看法是大智若愚,新書記看似和藹可親,可實際上卻是極為記仇的人,不但如此,這位新書記跟餘雲有很大的不同之處,餘雲對於那些個性比較強。但是能力超群的幹部有著超乎尋常的容忍力,所以包括李易峰和方伯謙這樣個性鮮明的幹部才能夠在各自的崗位上穩如泰山,但是陸睿卻未必有這樣的想法。


    張載豪依稀記得,陸睿曾經跟自己說過:“以後市委辦的工作盡量都在上班時間完成,大家時間到了該下班下班,不要弄的書記加班,全市委辦公室的同誌都跟著受罪。正常的情況下,工作如果能夠在上班期間完成。就不要占用同誌們的下班時間。會議能不在晚上開。就不要開到半夜去,那樣不僅精力跟不上,也影響大家的休息。”


    通過這個事情,張載豪就發覺了陸睿這個新書記和餘雲這個老書記之間的不同之處。老書記餘雲是那種老式做派的幹部,沒有什麽休息時間上下班的概念,隻要是涉及到市裏麵的工作。那會議是說開到半夜就到半夜,有時候甚至於常委會能從下午開到第二天早上去,常常看到市委常委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和通紅的眼睛到市委食堂去吃飯。不管是市裏麵還是下麵的幹部。都知道老書記是那種幹起工作來不要命的性子,平心而論,要不是有這種拚命三郎的勁頭。鶴鳴市的經濟發展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飛躍。


    反之,陸睿這個新書記跟餘雲卻不一樣,人家年紀輕輕的,卻沒有那種拚命的架勢,也不是說陸書記對市裏麵的工作不重視。畢竟在上班期間,陸書記也是十分關心全市工作的,隻是下了班之後,人家也有自己的安排,有時候加班人家都不願意,完全是新派幹部的想法。


    當然對於這些東西,張載豪也就是在心裏麵想想罷了,絲毫不敢表現出來,他很清楚,不管老書記餘雲如何能幹,現在都已經去了省人大,而不管新書記陸睿有什麽花樣,人家都是高高在上的市委書記,自己身為市委秘書長,除了適應陸睿,沒有別的選擇。


    張載豪在這邊出神,張曹軍卻打斷父親的思緒道:“爸,你這是幹嘛啊?急急忙忙的把我叫到這裏來,卻不說話,您再不說話,我可要回家去了啊。”


    張載豪這才緩過神來,對兒子說的:“你不要回去,一會兒馬上找陸書記,向他做匯報。我覺得,陸書記現在需要你的匯報,你們鬆江縣的蓋子,是時候揭開了!”


    張曹軍聞言眼神一亮:“爸,你說真的?陸書記要動鬆江縣?”


    張載豪擺擺手:“不是鬆江縣,而是方伯謙,你記住,一會兒匯報的時候,重點放在方伯謙的身上,盡量不要往班子整個問題上麵去靠,即便是涉及到了,也盡量少說,把問題的主要重心,放在方伯謙的問題上。”


    眉頭一皺,張曹軍有些奇怪的看著父親:“爸,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張載豪臉色一整,認真的對張曹軍說道:“你難道沒看最近省裏麵的報紙麽?省裏剛剛把你們縣的高大全同誌定為全省先進幹部,市委宣傳板正在準備對他進行大量報道,這個時候,你覺得在舉報方伯謙的時候帶上他,合適麽?”


    張曹軍冷笑了一聲道:“高縣長是個好人,可卻未必是個好官。起碼他在對待方伯謙的問題上,是失去了原則的。”


    擺擺手。張載豪淡淡的說道:“高大全的問題,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具體要怎麽結論,是要看市裏麵乃至省裏麵的意思來定性的,你要知道,他是多年的先進個人,對於這樣的同誌,要做出否定的結論,不是那麽容易的,上麵是要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能下決心。而且最後會怎麽處理,肯定是個難題。所以,這個難題不能讓你交給上級,要讓上級自己去發現,明白嗎?”


    張曹軍信服的點頭答應著:“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張載豪站起身:“走吧,我帶你去找陸書記。”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的來到陸睿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裏麵穿了一聲請進,這才走了進去。


    陸睿正在看報紙,見張載豪和張曹軍走了進來,微微一笑道:“秘書長,怎麽這麽晚還不休息啊,還把曹軍同誌給帶到我這裏來。”


    張載豪笑了笑,剛要說話,卻被陸睿揮揮手打斷道:“有個事情跟你說一下,你回去給組織部那邊打個招呼,鬆江縣政法委書記的人選,要重新考慮一下,這個韓勝浩不行。”


    聽到陸睿的話,張載豪聞言一愣,遲疑著說:“書記,這個不太合適吧?韓勝浩這個同誌基層工作經驗是缺乏了一些,但是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畢竟他還是比較認真負責的,政府那邊韓市長對他也很滿意。”


    他也隱約知道韓文清和韓勝浩的關係,說這話的意思,自然是不希望陸睿無緣無故的得罪韓文清。


    陸睿心中早就憋著火氣呢,那個韓勝浩在他看來,完全就是一個靠關係上位毫無能力的廢物,這樣的人留在幹部隊伍當中就已經是奇事了,竟然還成為了一縣政法領域的負責人,要不是因為顧及前任班子的麵子,陸睿都要罵娘了,這是什麽組織人事考察程序啊!


    “老張,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這個事情不能拖,你一會兒給張佳樂同誌打電話。”陸睿嚴肅的說道,他是一刻都不想要再繼續拖下去了,這樣的幹部,留在領導崗位上,本身就是自己的失職。


    張載豪苦笑了一下,無奈的對陸睿說道:“書記,這個事情,您還真得拖一下了。”


    陸睿的臉色一變,直覺告訴他,張載豪不會無緣無故的這麽說,肯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而且這個事情肯定不小,否則不至於讓張載豪這個市委秘書長連自己的話都不聽了,當著張曹軍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畢竟自己是市委一把手,張載豪是市委秘書長,當著張曹軍這個既是他兒子又是下屬的麵,駁回書記的意見,除非他這個秘書長不打算做了,否則瘋子才會那樣,但是張載豪偏偏就這麽做了,這表明,肯定發生了什麽讓他不得不這麽說的事情。


    目光停留在張載豪的臉上,陸睿緩緩說道:“載豪同誌,有什麽事情嗎?”


    張載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恐怕將會在鶴鳴市的政壇引起一番狂風暴雨,可是他沒有辦法,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已經到了這個時候,為了自己的前程,他沒有辦法後退了,否則一旦大局穩定下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裏,他看向陸睿,沉聲說道:“書記,不是我,是曹軍,他有重要的情況向市委匯報!”


    陸睿的心中一緊,久經宦海沉浮,在官場裏麵打滾了這麽多年,他自然明白,能讓張曹軍向自己這個市委書記匯報的情況必然是跟鬆江縣有關係的,勉強讓自己的情緒鎮定下來,陸睿看向張曹軍,一字一句的說道:“張曹軍同誌,你有什麽情況向市委匯報?”


    一瞬間,張曹軍隻覺得自己仿佛被陸睿的氣勢籠罩住了一樣,陸睿為官多年,曆經數省,中央大員見過,省委一把手那樣的封疆大吏也見過,自然鍛煉出來一份屬於他自己的氣度,此時麵對張曹軍,自然讓他為之動容。


    長出了一口氣,讓自己緊張的情緒微微有些緩解,張曹軍麵對陸睿,緩緩說道:“陸書記,我要舉報常務副市長兼鬆江縣委書記方伯謙!他有嚴重的經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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