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代價幾何“你給我起來。”雷鳴般的咆哮聲和猛然被拋上九重天的暈眩感,讓阿漢從睡夢中睜開眼睛,下一刻,就重重從半空中跌到地上,阿漢揉揉眼睛,對著頭頂那張鐵青的臉笑了一笑:“主人,早上好。”


    狄飛的定力一向很好。他曾經耐心地用了足足三年的等待,換來一舉成功天下驚。他曾經為了狙殺一個最可怕的敵人,把自己埋在沙粒當中足足九天。他曾經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冷眼旁觀殺伐,等到無數敵方和己方的人死傷殆盡,才在最好的時機出手。


    然而這一次,他沒想到,僅僅一天一夜,他的耐性就被這個小小男寵給磨光了。


    他懷著那樣隱密的期待,等待著,卻遲遲沒有任何讓他愉閱的回應。手裏押了一百多個人,有不少都是莊裏頗有才能本領的青壯骨幹,有很多人身後都有牽絲絆藤的關係背景。有很多隻是服從於他卻還沒被他完全並入勢力的合作者。現在殺不得,放不得,倒反而是他自己僵在那裏了。


    僅僅一天一夜,不利的流言,浮動的人心,已令事態向惡劣的方向發展,而無數暫時退避他的鋒芒,伺服暗處的敵人已經開始行動,或以利誘,或以勢逼,以動搖其他臣服於他勢力之下,或想要與他合作的眾人的心意。有這番被捉的一堆人做活見證,讓人知道與他狄飛合作不會有好下場,也足以讓很多人生出二心了。


    本來的打算,不過是借機殺幾個無關緊要之人,立立威,敬敬猴也就罷了。本來隻不過是想要讓那個似乎永遠對任何事都無所謂的懶豬動動容罷了。


    本以為,阿漢若稍有良心,必不忍一百餘人因他而死,就算他沒有良心,想到一百多人因他而死他所必須承受的怨恨冤仇,也一定會前來相求,他隻不過是想要為難這家夥,看看他痛苦的樣子,不知所措的表情,他隻不過是在鬱悶了很久之後,想想稍稍痛快一點點而已,這個要求,很過份嗎?


    為什麽他等等等,等到的隻是盡職的密探們暗中送來的一道道消息,那些浮動的人心,那些詭異的流言,那些暗中頻繁奔走的人。


    有時候敵人也讓人不得不佩服,雖然坐在這個位置就知道有無數人覬覦,就知道時刻要麵對敵意和暗算,但世人的行動力還真是出人意料啊,僅僅一天一夜,已有了這麽大的成就。


    坐等敵人行動,不是他的風格,然而,是他自己親口說,除非阿漢親自來求他,否則絕不饒一人性命的話,這台階卻又叫他如何去下。最終不得不忍了胸中一口悶氣,親自來見阿漢,卻萬萬沒想到,他以為的,那個一直在苦等他,應該已經等得焦燥不安的家夥,其實竟睡得如此香甜。


    因為這個人,他不得不處在一個進退兩難的僵局中,因為這個人,他不得不麵對自己內心因此人沒有前來痛哭流涕拚命哀求而泛起的失望和沮喪,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曾有的期待和盼望。


    這一天一夜,他在焦灼得等待,而這個人,卻睡得這麽舒服自在。


    這一瞬間的殺意,自是理所當然,因這暴漲的殺機,而發出的怒吼,以及猛然把一個正打熟睡的人抓起來往天上扔,當然更加合情合理。


    可惜,阿漢對於眼前的殺身之禍,完全沒有一絲體認,笑嘻嘻打完招呼,就直接話入主題:“主人,我聽說,你因為我的原因,要殺一百多個人,他們都犯了罪嗎?”


    狄飛鐵青著臉,慢慢把拳頭握得咯咯直響,一字一頓地說:“他們為謀私利而實施賄賂手段,便是有罪。”


    阿漢點點頭,有點不解地問:“我知道賄賂是有罪,但我不知道是死罪?”


    狄飛冷笑:“我說是死罪,就是死罪。”


    阿漢怔了一下,他完全沒有聽出狄飛這話裏指的是我即是法,乃是人治的極端表現。他的世界基本上沒有什麽人會去違法,法律也就成了擺設。但常識性的知識中,他還是了解法製世界的原則的。而來到這個古代之後。分別被封閉在男娼館和這座莊子裏生活直到現在,根本沒認真接觸過外麵的世界,對這個世界的法律他僅有的了解,隻是很不人道,有時候偷個饅頭也要坐幾年牢,以此類推,賄賂要處死也是很正常的。


    狄飛即這樣說,那就肯定是死罪。這讓他臉上露出一絲遲疑。犯了法當然要接受法律製裁,不過,隻是賄賂就要殺死,這法是不是太嚴了。但惡法也是法,理論上,對法律不滿意,應該去要求合理地更改法律,而不是讓現有法律的審判無效。再說,古代的法律雖然過於嚴格而不人道,但在當時,這種法律可以出現,並能實施下去,自有他的社會基礎在。一個超時代的人到原始時代去討論人權問題,根本就是個笑話,也是對古人生活方式的不尊重。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出口求情,但一百多條性命,即使是他這麽懶的人,也不敢太過漠視。為難了一下,決定充其量的盡盡力說說,要是狄飛實在秉公處理,大公無私,那就沒他什麽事了,回去接著吃吃喝喝曬曬太陽睡睡覺好了。


    “這個……”阿漢抓抓頭,為措詞苦惱了一下子“我是說,有沒有可能從輕處罰,我是指,在不影響公正的情況下,在允許的範圍內從輕處罰。”


    狄飛臉上慢慢綻開猙獰的微笑,原本出奇俊朗的麵孔忽得有些詭異了起來:“你想就憑這一句話,什麽代價也不必付,就換走一百多條人命嗎?”


    “代價?”阿漢愣了愣,看著狄飛忽然間似乎有些肌肉扭曲的臉,再看看他額頭不停往外迸的青筋。這個,主人的表情似乎很不對啊,好象都快要發瘋了似的,為什麽?


    他皺起眉頭,開始苦苦思索。以他那可憐得緊的見識,唯一能用來思考的借鑒,自然就隻有當初昏昏沉沉倦極欲眠,卻被張敏欣硬逼著看的一堆**了。


    他的記憶力絕對天下第一,但前題是他真的用心去記了。而當時他完全是迷迷糊糊,隻為應付張敏欣,一目十行,顛三倒四,看得非常混亂,記得也不是特別清楚。


    印象裏,所有故事中小攻發狂的理由,都隻能是為了小受。


    那麽,主人就是因為我而發狂了。我為別人求情,他為我而發狂,這兩件事之間又有什麽聯係呢?


    阿漢不得不開始層層推理。


    嗯,對了,一百個故事中的小攻,有九十五個是有權有勢而且動不動不把人命當回事,別說一百多條人命,一下子殺幾萬人,屠幾座城,好象都是很平常的。而基本上,這個時候,善良的小受都會據理力爭,歇力阻止。而小攻放棄原來殘忍念頭的條件有不少,但最多的一種就是小攻要求清高的倔強的小受做出妥協。讓小受和小攻上床啊,親熱啊,戀愛啊……甚至是做出許多獻媚的動作……


    阿漢點點頭,然後站起來,張開手臂,抱住狄飛,很重很重地在狄飛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問:“主人,現在可以從輕處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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