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奇軍(作者棕黑色)眾人默然良久。張三揪著他的絡腮胡子。“頭兒,那些落羽裏的老兄弟,都是血火裏掙出了命的。一定要讓他們也再出來趟這渾水嗎?”


    昭王沉靜道:“三哥,你誤會了。我召集落羽,不是要他們出來征殺,而是要他們避禍。”


    發間已有銀絲的牛大歎息:“難道,八年前的事,又要再來麽?”


    昭王搖頭。“這一次,不過是池魚之禍。但也必須及早應對。”她歎了口氣。“雁翎軍,也應該解散了。”


    幾個人一起驚叫起來:“頭兒,老三他是放屁,您別放在心上!雁翎軍兄弟的命都是你給的,這麽多年了,大家何曾不聽你的號令!”


    昭王擺擺手。“我沒有怪罪三哥的意思。其實大家都明白,現在的雁翎軍,不尷不尬。吃晉國的餉,給晉國打仗,但卻不是晉國的軍隊。”


    小七哼了一聲。“那是當然。除了殿下你,我們憑什麽聽別人指揮?”


    昭王冷然看了他一眼。


    李四慘然一笑。“殿下,原來那個天不收地不管的雁翎軍,八年前,退入居庸關的那一天,就已經不在了。現在的雁翎,無論是在天下人眼裏,還是我們自己心裏,都是你昭王的私兵。你要自斷臂膀,解散我們,卻所為何來?”


    牛大再次歎息,望著昭王。“丫頭……雁翎軍和你,早就栓在一條線上了。有難大家一起扛。你不要顧慮太多。”


    昭王眼眶微微一熱,低頭垂眸。


    傅漢卿聽著無聊,躺下休息了。


    小七已經大叫起來:“我不管,昭姐姐,你不能解散我們!我們都是沒有家的,雁翎就是我們的家!同羽的弟兄,就是最親的親人!從小從小我就知道,雁翎軍是最好的軍隊,官不是官,兵不是兵,大家打仗拚命,上門板,捆鋪草,說話和氣,買賣公平,洗澡避女人。進了雁翎軍,一輩子不受人欺負,一輩子讓人瞧得起!解散了雁翎,你要我們這些人往何處去呢?”


    鐵八漲紅了臉,拚命拽著小七的衣角,牛大也喝斥道:“小七!別給殿下添亂了!殿下不是那個意思。我們還是聽聽她的安排吧。”


    昭王吐出一口氣,道:“我雖為雁翎之主,卻實在算不得雁翎中人,嚴帥當年睿智奇謀,他為了不讓雁翎軍臣服於任何一個國家,卻不惜付出生命。而我自己……便是晉國的昭王。”


    一直未開口的侯二緩緩說道:“如今的天下,也不是五十年前,小國林立,互不統屬,爭戰不休的時候了。我們雁翎軍,自然也無法和以前一般生存。在你麾下,能保留這一點血脈,一分軍魂,落羽的兄弟也能夠安身立命,我們已經很知足了。”


    昭王搖頭。“我還是局限於身份。當今的天下,若為雁翎軍長遠計,絕不該局促於這中原大國之間,苦苦求存。或者東入海泛舟,或者北上草原馳騁,或者南下蠻荒開拓,都是可行。然而,天下人已經認定了雁翎是我私兵,晉國又正居中原中心,你們無論欲往何處,都不可能安然借境而過。唯有化整為零,如水潑入地,不見形跡,方能再聚天涯。”


    候二猶疑道:“殿下如此存念,卻又將晉國置於何地?將你自己置於何地?”


    昭王笑道:“就算我不如此存念,雁翎又豈能長久為晉所用?我既為將,複擁私兵,遲早自誤。”


    小七嘟囔道:“擁不也擁了八年了……”


    候二卻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殿下,你不和我們走?”


    昭王搖頭。“我始終不是雁翎中人。眼下這一仗打完,我們的緣分也就盡了。”


    年齡小的幾個又爭執起來,而牛大、侯二兩個閱曆豐富的老資格則沉思不語。


    其實何止是雁翎軍,昭王在晉國的地位,也一樣尷尬。像阿漢那樣的笨蛋太少,大數多人,是喜歡找點事情算計著玩的。梁賴等小國,心思都在外敵上,而晉這個泱泱大國,大家最擅內耗。以前她年紀小,又是女子身份,所以晉王並不忌諱她,反而扶植她以牽製莊王兩家。然而近年來,她戰功日赫,聲名日著,雁翎也被她完全收服,晉王對她的猜忌自然也日深,征討衛國之前,終於到了試圖要褫奪她兵權的地步。對於打著以幼帝為傀儡,垂簾聽政主意的王後來說,昭王則更是礙眼。而且,她雖然有忠於自己的軍隊,卻沒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封地。這也是晉王製衡的一種手段。


    現在的昭王,若要自保,除非裂土分晉,自立為王。但是,她能嗎?晉國四麵受敵,分而弱之,外敵必入。亂晉之罪她逃不脫,雁翎軍能為她打下一片土地,但她卻不可能有機會立穩腳跟,收攏民心。隻為一己之私,令故國塗炭,害人害己,這種無聊事情,豈是她會做的。


    夾縫之中,她唯有準備抽身退步。離了她的雁翎軍,就不再是值得防備的一支軍隊,而離開了雁翎的她,也不再是讓人感到不好控製的昭王。現在,雁翎軍四麵受敵,但是也是個脫身的機遇。不過,仗首先要打贏。而且,雁翎一散,她很可能會獲罪,總不能讓各地的落羽受她的連累而遭到清洗,所以同時還要準備轉移落羽。真是……麻煩!


    “那麽,我們是該往南?往北?還是往東?何處落腳?”侯二和牛大對望一眼,問道。“明羽自然是要走,暗羽又當如何?”


    昭王打起精神,道:“向東。入海。那邊有很多小島可以暫時棲身。從那裏,再匯合去東灣。那邊已經有不少兄弟在了。但這一路卻不能從齊國直走。最好是取道慶楚人煙稀少之處。慶國草原茫茫,路好走但不好隱蔽。南楚山脈曲折,但容易藏身。你們幾個跟我的時間最長,落羽的兄弟認識你們的多,聯絡他們的事情,我打算交給你們去做。那邊生活條件艱苦,已經有家有業的暗羽兄弟,要走要留,就隨他們。”


    錢六道:“落羽兄弟一向分散,我們又不知道聯絡的方法,為什麽不讓雁睫的兄弟去呢?”


    昭王臉上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雁睫現在大多在秦國和衛地,少數去了慶楚開路,晉國內部已經沒有人手了。這一次,不走的暗羽兄弟,名冊要毀掉,所有的聯絡人員撤走。以後,天下再無暗羽。”


    鐵六喜道:“這樣最好,以後大家快快活活聚集在一起,不必再躲躲藏藏,也不必受人欺負,多好!暗羽兄弟,大多也是會走的!”


    昭王看了他一眼。“動作要快,也要隱秘。以後幾天,你們分頭行動。阿漢會幫諸位易容,出發前,我再分別交待你們每個人要聯絡的暗羽線人和聯絡暗號。這些是雁翎的**,一定不能泄漏。”


    眾人點頭。牛大安慰道:“丫頭。你雖然不能和我們走,這雁翎之主的位置,卻還是你的。什麽時候遇到難處,別忘記了,你在東灣島上還有一個家。”


    大家一起附和。昭王有些感動,笑道:“自然。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了。這一次,雲第文經單虎宜斌他們四個,在衛國不知道折騰得怎麽樣。這一路上,雁翎軍可要靠他們四個小子來帶領呢。等到安頓下來……”


    在座的人,包括老成持重的牛大和侯二,兩眼都放出熱烈的光來。


    “是啊,嚴帥的心願,總算有實現的一天了……”


    “無論尊卑,不得欺壓,人人平等!那個世界,我們早就等不得了,為什麽不自己建!”


    “少數服從多數,多數保護少數,上議而下決,軍民而一心……”


    便有人擊節唱了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豈曰無衣?與子同裳。同仇同澤,偕作偕行,我們是自由的雁翎……”


    大家便都開始唱和:


    “我們是自由的雁翎,千山萬水任我飛行。我們是自由的雁翎,血火烽煙揚我威名……”


    那曲調不倫不類,絕對談不上高明,卻讓躺在**半夢半醒的傅漢卿,睜開了雙眼。


    那曲調,他聽過。


    “阿漢……”


    張敏欣的聲音,已經兩三天沒有出現了。最近她似乎很忙,忙到有些顧不上阿漢了。


    “喂,嚴陵上次的模擬怎麽樣?”


    “啊……嗯?”


    阿漢主動提問,張敏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怎麽突然關心起同學來了?安啦,他上次死得非常完美,得了高分呢!現在正睡得舒服。”


    阿漢沉默了。“高分?”


    張敏欣笑道:“是啊。那個家夥很好玩。他前幾次模擬都不太成功,這一次,又非要跑去建立什麽富有理想的雇傭軍,我們都說他胡鬧,誰知道他真搞成了。也不知道他怎麽給手下人洗腦的,聽說那支軍隊真的不擾民,不占地盤,官兵不分,特別團結。不過,他自己說,這樣的軍隊,其實根本不可能長久,遲早不是變質就是給強大起來的國家看不順眼給滅了。所以他幹脆找了個機會,讓自己被招安他不成的徐國給幹掉了。這家夥,臨死前還諄諄叮囑手下人不準為他報仇,要保持理想保持獨立什麽的。就因為他,那支‘嚴陵’軍好像到現在還傻乎乎地堅持他給灌輸的狗屁理想呢。‘冷兵器時代的非常規軍隊’,他這論題完成得多好,他不得高分,誰得?”


    聽著張敏欣的話,看著屋內眾人臉上由那虛幻美景而散發出的執著和光輝,阿漢忽然有點氣悶。


    “色女,我忽然發現,你給我選的論題,其實也不算太糟。”


    ——————下麵是廢話————————


    這一段,我腦子裏沒有現成的情節。秦晉的爭鬥,我設計好了結尾,卻並沒有設計好過程,所以心裏一點沒底。笑,因為謀略爭霸不是重點,所以一直沒上心。現在到了這裏,這一章就寫得很痛苦,以後幾章估計也是一樣。大家多包涵。多提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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