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嶺(作者棕黑色)落日在緩緩流淌的潏水河上灑下一層金輝。過了潏水,便是衛國了。


    潏水東岸,青石壘成,小小的一個渡口。


    “六哥,你把我們帶到哪裏來了!”


    渡口上,鐵六幹瞪眼。“這裏過河是最近啊!我怎麽知道,天還沒黑,這裏就沒有船了?”


    昭王微微皺眉,掃視了一下周圍。渡口外,蘆葦叢深,蔓蔓延延,和岸上的雜木樹林糾纏成一片。極目遠眺,對岸河灘也是空無一人,天邊倒有幾縷炊煙嫋嫋,淡得幾乎看不見。


    “大概因為大軍過了不久,人心惶惶的緣故吧。就過一夜好了,這裏的環境很合適我練功。”


    她自去林中練功,鐵六很不好意思,自告奮勇去搜尋野味。小七將半丈方圓的地麵清掃了,從河灘那裏搬石頭來,圍在周圍。八個侍衛已經離開了六個,現在昭王身邊就他們兩人跟著了。


    當然,還有正慢吞吞揀柴的傅漢卿。


    昭王每天晚上和傅漢卿從月上枝頭折騰到天色發白,體力精神都消耗得厲害。她實在沒有辦法白天還騎馬趕路,傅漢卿腿上也有傷,所以隻好換乘馬車。這樣雖然好歹能打個盹,可行程就慢了下來。她又放不下心雲第,半路裏決定改變路線,不去雁翎中翼,而是先向西南下來,首先去找雲第率領的赤翼。因為休息不足,昭王總是覺得疲倦,兩個黑眼圈下不去,不得不讓傅漢卿幫她化妝遮掩。而傅漢卿坐馬車睡覺的功夫是練過的,所以精神頭一直不錯。這是多麽不公平啊。


    更可氣的是,傅漢卿是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昭王衝脈時一下沒掌握好分寸,痛昏過去一回,才後知後覺,想起這調和經脈方法的副作用來。於是撓撓頭,開始在針灸的時候為她注入他自己的內力引導。他的內力這會兒雖然尚不夠渾厚,但是他對這調和疏通經脈方法的了解卻不是旁人能比的,所以拿捏適度,頗有助益。昭王每次衝穴時的疼痛大大緩解,速度也相應加快。


    昭王開始時還嚇了一跳,以為傅漢卿是在強行運功幫她,連忙製止。結果傅漢卿老實交待,他沒有強行運功,是他的內力已經恢複到這個水平了。這法子對他並無傷害,原來不用,是覺得一來麻煩二沒有必要。讓昭王有揪住傅漢卿的衣領,狠狠敲他幾下腦袋的衝動。


    雖然如此,行針引脈,還是消耗內力的。但是昭王卻明顯能感覺到,傅漢卿的內力每天反而在增長,而且速度很是恐怖。再一問,原來這家夥除了內力什麽也不會,這不純粹一等人來吃的人參果,暈倒。試圖教授他點輕功,反而被阿漢倒過來指點了幾句,然後對阿漢的懶惰和冥頑不靈有了非常深刻的認識。


    他竟然不是不懂,隻是不練。


    再然後,傅漢卿對昭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白貓黑貓齊上,農村包圍城市,敵進我退敵退我進,遍地開花狂轟濫炸的種種逼迫手段,也有了非常非常非常深刻的認識……


    昭王可不管什麽人權法案的,她也不像阿漢當年的老師那樣,對他執行什麽高標準嚴要求,隻要他掌握輕功裏最最最基本的一點,而且又拿出了足夠的時間,使盡手段和他磨纏。


    最終,傅漢卿妥協了。他練習了最基本的輕功。


    阿漢,居然學習了他不認為應該學習的東西了。


    昭王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這個“古人”是多麽偉大,自己這個成就是多麽的開天辟地。她隻是覺得自己又可以放下一樁心事。


    傅漢卿也沒有思索為什麽昭王對他提出的要求,他不能和對其他人一樣,完全的無動於衷,以至於最後城門失守。


    兩個人是夜夜相對,日日相守,可是一個忙碌,一個懶散,除了必要的時候,誰也想不起要多看對方一眼。


    為了抄近路,他們四個人今天一早棄了馬車,離開官道,翻山越嶺過到這個渡口來,並沒有背多少宿營用品。天已經涼了,夜露也重。地麵要用柴火燒烤,去了潮濕,踢散灰燼,借著餘溫鋪下被褥,才能睡安穩。


    據說,野營時,收集柴火的標準是:先收集到你覺得已經足夠的柴,然後按照剛才收集的數量,添上五倍,這樣篝火才能支撐得到天明。傅漢卿揀柴的速度,自然是遠遠不夠。小七收拾好了營地,也去幫忙。四個人,便都走散了。


    傅漢卿正彎腰揀柴,正碰上鐵六背了兩隻兔子山雞,大剌剌從樹林裏穿了出來。


    “嘿,阿漢兄弟,好吃的來啦!來,這捆我幫你拿!咱趕快回去開烤開吃啊!”


    走到傅漢卿旁邊,伸手去取他背上的柴捆。


    砰、嘩啦!


    周身幾處大穴受襲,傅漢卿的護體內力自然而然生出反擊,將來人撞擊開去。


    回頭看時,鐵六正在枯枝敗葉裏哼唧。拜傅漢卿內力尚未恢複之福,他倒是沒有受什麽傷,但摔得也夠慘。


    “哎喲我的媽呀!阿漢你……我開個玩笑,你就把我打到這裏來!壞了,兔子啊!壓扁了!”


    雖然阿漢是醬油瓶子倒了也不扶的,但是他自己碰倒的醬油瓶子,例外……


    傅漢卿俯身伸手去拉鐵六。“扁了也能吃……”


    密林中,盤膝坐在大樹下的昭王,收了功,睜開眼睛。一個黑衣人正站在不遠處等她。


    “怎麽樣?”


    “是他。”


    “為誰?”


    “楚。”


    “有殺手?”


    “幹掉了十五個。”


    昭王沉默了一下。“我處理他。你可以走了。”


    黑衣人也沉默。“我們去得晚了。張則虯重傷不治。”


    昭王握緊了拳。


    黑衣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頭兒,最近你好像不大對勁兒。”


    昭王站了起來,笑笑。“放心,我不是心軟的人。隻是不想牽連太多。”


    黑衣人隱沒在樹林之中。


    此時,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抵上了傅漢卿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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