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之情(作者棕黑色)燕國,京城,刑台。


    容謙拚命在心裏,去想那陽光下的海灘,穿著比基尼的少女,還有自己偷放在儲物箱的黃色光碟。悄悄哼起流行歌曲,努力展望完成模擬,論文一次通過後的光明未來。


    然後,張敏欣急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容,小容,我把你和阿漢的頻率接上,你勸勸他。”


    容謙一怔,即刻調整精神力,忽略掉體外的痛苦:“阿漢怎麽了?”


    “唉,他現在被模擬對象sm,整得厲害,心態非常不平衡。我懷疑他會放棄模擬,使用模擬身體不應具有的力量。現在我和吳宇,還有輕塵全都勸不住他。”


    容謙那叫一個鬱悶:“小姐,我正在被淩遲啊,我還需要心理鋪導,還需要別人來救我幫我勸我呢,你現在讓我開解別人?”


    “就是因為你正被淩遲,所以要你現身說法,讓阿漢了解,這世上的倒黴蛋並不是隻有他一個啊。”


    “喂……”


    容謙還待據理力爭,張敏欣的聲音已然淡去,轉而傳來一兩聲,壓抑的悶哼。容謙怔了一會子,這才輕輕歎息:“阿漢!”


    “阿漢,你別犯傻了,好不容易撐到現在,放棄了有多冤。想想那地獄般的補考歲月啊。”毫無出奇之處的勸阻語言可以證明,在作思想工作上,容謙的水平實在談不上有多高。


    “小容,我真的受不了。無論怎樣,我必竟不是神,我也有極限啊。”那聲音帶著顫抖,幾盡失控。


    容謙心中微震,終於明白,阿漢所受到的創傷,可能超過了他的想象,他遲疑了一下,才道:“阿漢,我也在受傷害,現在正被淩遲。到剛才已經被割了一百二十多刀,今天,我的右手,就會被割得隻剩下白骨架子。但這並不足以影響我的心境。阿漢,別忘了,我們是超然這個時代眾人之上的,一切的痛楚,傷害,都隻是一場遊戲一次測試,沒有必要,把這種事太過看重……”


    昭王走上前來,將傅漢卿身上礙事的銀針取下,然後重新點過一遍他身上的大穴。以她現在的功力,也不能封閉傅漢卿的內力太久。所以,隔兩個時辰,她就需要過來再補封他一次。


    傅漢卿沒有反應。他的眼睛已經不複清澈。迷茫,痛苦,悲哀,絕望……正和小容對話的他,對於周圍的一切,都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小容,哈……”略帶痛楚的笑聲之後,是深長的歎息。“小容,我傷心的,不是身體受到的傷害。的確,對於我們這些從不知痛苦為何物的人來說,嚐試痛楚,理解人類對痛苦的承受力,也沒有什麽不好。我傷心的是,為什麽,我們付出這麽多,卻得不到一絲信任,為什麽我們犧牲這麽多,卻得不到一點尊重,為什麽,傷害我們的,從來都是我們最在意的人。”


    “你們出去。”


    “昭王殿下,在這裏發號施令的,似乎不應當是你。”


    昭王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跟在她身後從門外進來,意氣風發的人,又看了一眼傅漢卿,眼中猶豫一閃而過。


    “小容,我已經入世七次了。前前後後,那麽多模擬對象,對他們,我從來都是全心全意。因為我不懂得怎樣去愛,所以我完全地聽從他們,他們要我怎樣去愛他們,我都盡力去做。雖然我懶,可我隻要他們需要,隻要他們提出,我還是會不惜一切地去幫助他們,去成全他們。我從來不曾背叛過誰,從來沒有對不起過誰,可是,就算是我為他們流血流淚過,為他們付出一切過,他們,還是會這樣對待我!”


    “既然你不希望我插手,你可替他預備了散功的藥物。”昭王低聲說。


    “哈哈。”那人笑了。“這就不勞殿下費心了。以他現在的狀態,兩個時辰之內,我必能取得他的口供。口供一得,也就不必再留著他的內力熬什麽刑,那時候,我就可以給他服下散功的藥物了。”


    昭王沉吟,隨即微笑。“那好,古元帥,兩個時辰後,我靜候佳音。”


    當昭王轉身離去時,新進來的古元帥擺擺手。“你們也都下去吧。”


    房中便隻留下了他和傅漢卿兩人。


    當古元帥和阿漢在刑房中獨處的時候,昭王去求見了晉王。


    當晉王身邊的侍衛趾高氣揚要她在外等候他通稟的時候,她微微欠身表示感謝,神情卻是平靜。


    這一年來,她在晉王處失寵,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她早已不再是兵馬大元帥,甚至她嫡係的雁翎軍,也已經被散掉了七成。現在,她所能掌控的,不過是跟隨她日久,不肯棄她而去的兩千雁翎軍而已。就是這兩千兵馬之中,也被強行插入了多少各方耳目,而她對此卻隻能容忍。


    如果不是這一年間,邊境上始終烽煙不靖,她可能連現在的地位也保留不住。畢竟,晉王仍然需要她的謀略,她的武力和忠心。


    然而,自從古宏臨在皇後一派的暗中扶植下脫穎而出,晉王對她最後的依賴,也在迅速消失。


    古宏臨的確是軍事天才,謀略果敢,都不在她之下。隻是,此人媚上傲下,剛愎自用,並且,還欠缺一點對晉王的忠心。可惜,晉王並不這麽想。


    昭王不由得自嘲。


    當她終於獲準晉王的接見時,小容都已經勸解完阿漢,阿漢已經又可以注意到身邊有人了。


    沾染了風塵冰雪的軍靴踏上幹淨的青石地板,留下一路泥痕。


    規規矩矩地跪了,淡淡然然地開口:“陛下,臣有機密要事稟報。”


    “講。”


    “請陛下屏退左右。”


    “不必。現在朕的身邊,並無不可信任之人。”


    昭王抬頭,直視晉王。“請陛下容許臣查探雲嶺。”


    “怎麽,你竟然相信傅漢卿的話。”


    “是。臣和此人共處月餘,對其為人頗為了解。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臣不以為他在酷刑之下,招供出的軍情,會有什麽可信。但是他開始說與臣聽的,卻應當有幾分真實。事關重大,請陛下允許臣查實。”


    這話晉王非常的不愛聽。查實?怎麽查實?為什麽要查實?散布各處的斥候又不是吃素的,那麽龐大一支軍隊,竟然會沒有人察覺?昭王此言,明明是指斥軍中有人和外敵勾結,而她所指斥的人,正是代替了她的元帥之位的古宏臨。


    古宏臨是他慧眼識珠,精心培養,忠心無可置疑。此人不但俊秀風雅,文武雙全,而且還知情知趣,懂得揣摩他的心思。相比之下,昭王的桀驁不馴,就非常礙眼了。尤其在她膽敢棄他於潼城,以及私縱傅漢卿之後,他終於下定決心,將古宏臨擢拔上來。這一年的觀察,他確認,古宏臨的確已經足夠成熟,有能力代替昭王的位置。而他也正逐步讓他來代替。


    所以,在他看來,昭王屢次進諫,對古宏臨不利,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地位被奪而嫉妒讒言。現在要求去查探雲嶺,也仍舊是如此,順便也在雁翎軍削弱後,借機向他展示自己雁睫一部人脈的重要。


    抱著這樣想法的晉王,豈能聽得進昭王的話。他冷笑道:“好,好,朕的身下之人,朕居然沒有你了解。一個背梁叛晉,被秦王捧在手心的男寵,會叛出秦國,專程為你這個晉國的王爺送軍情。京昭,你對自己的眼力魅力,也太有自信了吧。”


    昭王默然無語。


    說話間,外麵一人昂揚走入,拜倒在昭王身邊:“陛下,臣已經取得口供。”


    古宏臨到晉王這裏,是不必通傳的。


    “哦?他說些什麽?”晉王大感興趣。


    古宏臨瞥了一眼昭王。


    晉王頷首道:“京昭,你退下吧。斥候之事,你不必理會。”


    昭王也不辯解,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三拜九叩,向晉王行了君臣最莊重的大禮。


    立起身來,她仍舊垂眸,一字一字,清晰說道:“父皇,兒臣告退了。”


    待昭王出去了,古宏臨才反應過來,方才,昭王說的不是微臣,不是陛下,而是父皇和兒臣。


    昭王,居然是晉王的女兒,而不是他的妹妹。這樣的天家密辛,自己得知了,絕對沒有什麽好處。這樣的消息,雖然還不值得晉王殺人滅口,但以後每次看到他時,也難免會小有芥蒂。


    她果然是時刻都要和自己作對。這個女人,留不得。


    然而,昭王會毫不避諱地說出這多年的禁忌,其實,根本和他無關。她不過是因為知道自己,將再沒有稱呼一聲父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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