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氏得知蘇細要去參加顧顏卿的生辰宴時,驚得連手裏的佛珠都掉到了地上。一旁的林媽媽趕緊替楊氏撿起來,細細擦拭後才放回佛案上。


    “怎麽回事?我每日裏送去的燕窩不是都吃了嗎?怎麽還有精神折騰?”楊氏一邊說話,一邊往外去,突然身子一歪,兩眼上翻,乏力的往旁邊倒去。


    林媽媽趕緊上前扶住楊氏,“大娘子,大娘子你怎麽了?”見楊氏似是厥過去了,林媽媽趕緊急得朝外大喊,“快來人呐,叫醫士!”


    蘇府內自有家養的醫士。提著藥箱急匆匆趕來,給楊氏診完脈後,麵露疑色,“大娘子近日裏可是吃了些什麽不好的東西?”


    “沒吃什麽呀。都是平日裏吃的那些。”林媽媽站在一旁焦急道:“可是吃壞了東西?”


    醫士搖頭,一臉困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巧這時,廚房的丫鬟提了食盒過來,見正屋亂成一團,便自個兒走了進來。


    “林媽媽,大娘子的燕窩到了。”


    林媽媽拿那小丫鬟撒氣,“都什麽時候了,還吃什麽燕窩!”


    醫士卻站起身詢問道:“大娘子每日都要食燕窩?”


    “是啊。”林媽媽不明所以。


    醫士將那燕窩拿出來,挑起一點嚐了一口,然後麵色大變,“這裏頭,這裏頭……”


    林媽媽看到醫士的臉色,瞬時想到什麽,趕緊將那碗燕窩搶了過來,然後將正屋裏頭的使女們都給轟了出去,獨留醫士一人。


    “這裏頭有什麽?”林媽媽拽著醫士的胳膊遠離床榻上的楊氏。


    “有足足份量的迷藥。”醫士一臉驚惶。


    林媽媽聽到此話,麵色大駭。難不成,難不成每日裏送到紅閣和這處的燕窩一直都搞錯了?


    “啪嗒”一聲,林媽媽手裏的燕窩掉到地上,她怔愣半刻,用力扯住醫士,“大娘子近日裏胃口不好,燕窩吃得也不多……”


    “雖吃得不多,但這積少成多,對身子是大大不利。怕是要落下病根。”


    林媽媽頹然地鬆開醫士的手,然後身子一軟,坐到了地上。


    “我先去給大娘子紮針。”醫士自藥箱內取出長針,替楊氏診治。


    床榻上,蓋著錦被的楊氏幽幽轉醒,看到麵色慘白的林媽媽,虛弱道:“我這是怎麽了?”


    林媽媽撲上去抱住楊氏,哭喊道:“大娘子啊,那外室女是要害死您呀!”


    ……


    顧顏卿作為京師有名的青年才俊,上有一位寵冠後宮的貴妃姨母,下有一位權傾朝野的左丞父親,這生辰宴自然也辦的極為浩大。所宴請之人,非富即貴。


    蘇細是與蘇莞柔一道去的。


    如此場麵,對於蘇莞柔來說是如魚得水,而對於蘇細來說無異於是站在台下瞧著上頭的人唱戲。


    作為今日的主角,顧顏卿身穿銀紅色圓領長袍,頭束玉冠,腰束寬帶,腳蹬長靴,長身玉立,英俊挺拔,吸引了無數女郎視線。


    不過顧顏卿的視線卻緊緊落在蘇細身上未放。要不是他要應酬諸多京師貴子,怕是早就撲上來了。


    蘇細拉著自己頭上的帷帽,心中暗罵。這色中餓鬼怎麽老追著她不放?


    “娘子,打聽好了。那位顧家小娘子現下正在後麵的園子裏頭呢。”


    素彎引著蘇細往顧家的後花園子裏頭去。


    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們在前頭坐著,年輕些的女郎公子們便都聚在後園子裏吟詩作畫。尤以蘇莞柔身邊圍聚的女郎最多。


    蘇細攏著頭上帷帽,避開蘇莞柔,遠遠瞧見一老媽子與一身穿鵝黃軟衫的女子正立在廊下說話。


    “娘子,那穿鵝黃衫子的女子便是顧家女郎。”


    “那老媽子是誰?”


    “顧家主母的陪房,馮媽媽。娘子,您準備怎麽對付這顧家小娘子?”


    蘇細冷笑一聲,“自然是欺負的她哭出來才罷。”


    說完,蘇細沿著抄手遊廊,緩慢逼近。還未走近,便聽那馮媽媽嗬斥顧元初道:“我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呆在院子裏頭別出來,你怎麽就是不聽呢?”


    顧元初肌膚雪白,嬌小玲瓏,生得玉雪粉團一般。襯著身上那件鵝黃色的春衫,雙眸盈動時,黑亮純稚,像隻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雞崽子。此刻正蔫蔫的搭著小腦袋,看著好不可憐。


    “想吃糖果子。”顧元初小心翼翼地攤開掌心,露出裏頭的糖果子。


    馮媽媽氣急,一巴掌將那些糖果子打落在地,“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這小賤蹄子、愚蠢癡兒,怎麽沒跟你那賤蹄子娘一道死了幹淨!還有你那個瞎子哥哥,早日都給老娘死了才罷!省得來禍害我們顧家門楣!”


    馮媽媽說了那麽一長串子臭話,顧元初卻隻是眨著那雙澄澈水眸,一臉懵懂。似乎是沒聽懂。並且更擔心掉在地上的糖果子。在馮媽媽的斥罵聲中趕緊蹲下去撿。


    馮媽媽抬腳,用力碾碎那些糖果子,“你再吃啊!吃老娘的鞋底板吧!”


    馮媽媽雖是主母陪房,平日裏在顧府地位也不低,但畢竟還是個奴婢。而顧元初身為顧府小姐,身份擺在這裏,欺負起來時令人格外有快感。


    “這馮媽媽怎如此膽大,居然敢公然欺負顧家女郎。”瞧見如此情狀,就連平日裏安靜的素彎都皺起了眉。


    蘇細抬手撥開帷帽一角,露出半張臉。


    “這位媽媽何故生這麽大的氣?”


    馮媽媽轉身,看向盈盈立在半丈遠處的蘇細,下意識將腳收了回去。


    蘇細的帷帽撩開半截,隻露出一截纖細如鵝的粉頸和白皙漂亮的下顎。說話時紅唇輕動,聲嬌語軟。看身段打扮,也不知是哪位府上女郎。


    馮媽媽知道今日裏前來赴宴的女郎皆是一些身份貴重的,自不敢得罪,便趕緊矮頭福身道:“女郎萬福。是這小丫頭不懂事,老奴教訓幾句罷了。”


    “小丫頭?”蘇細輕笑,慢步過來。鮮豔的指尖襯著素白帷帽,抬臂時寬袖下滑,露出一截藕筍似得腕子,逼近時身帶暖香,頗有些氣勢。


    “你是小丫頭嗎?”蘇細轉頭看向顧元初。


    方才離的遠,沒看清。如今近了,蘇細這才發現這顧家小姐的雙頰內還藏著兩顆大大的糖果子呢。鼓囊囊的塞在麵頰裏,像隻偷食的白鼠兒似得。


    “不是。是大丫頭了。”顧元初驕傲地挺起小胸脯,聲音含糊不清。


    馮媽媽嗤笑一聲。


    蘇細麵色微僵。她也是蠢了,居然妄圖讓這個癡傻兒幫腔。她歎息一聲,“既是大丫頭,那也該懂事了。這地上的糖果子是不能吃的。”


    “不能吃的?”顧元初歪頭。


    “對,掉在地上的東西是不能吃的。”


    “可是,可是剛才元初捧在手裏,是可以吃的。”顧家小娘子似乎急了。


    蘇細搖頭道:“現下掉了,便不能吃了。”


    顧元初蹙眉,轉頭看向馮媽媽,“是你打掉了我的糖果子。”


    馮媽媽微偏頭,根本就不理這個小傻子,隻與蘇細道:“奴婢有事,女郎慢遊。”話罷,轉身往前去。


    蘇細看顧元初似是在生氣的小臉蛋,她慢條斯理地褪去臉上帷帽,露出那張千嬌百媚的臉,歎息道:“癡兒。若有人欺負你,你定要回嘴罵得他爹娘不認,你這般嘴拙,可真是吃虧。”


    顧元初呆呆地盯著蘇細的臉看,似是看癡了。


    蘇細彎唇輕笑。


    顧元初麵頰咻紅,扭捏道:“可是,可是阿兄說,可以直接打。”小傻子有些緊張,“我做錯了嗎?”


    蘇細正褪帷帽的手一抖,“……打?”


    顧元初表示自個兒嘴拙,隻能用行動表示了。她顛顛的往前跑,衝到尚未走遠的馮媽媽身後,然後猛地抓住她的脖子和屁股,高舉過頭,直接扔進了遊廊下頭的池子裏。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驚起水鴨無數。


    “啊,救命啊,救命啊!”馮媽媽在水裏撲騰著喊救命。不遠處的丫鬟們趕緊奔過來救人,然後被顧元初一腳一個紛紛撂倒,像疊羅漢似得滾在遊廊上哀嚎。


    看到如此奇景,蘇細摘到一半的帷帽歪在腦袋上。等一下,這麽小的個子是怎麽把馮媽媽這麽壯實的老婦人徒手舉起來的?怎麽把這麽多丫鬟幹趴下的?


    素彎站在蘇細身後,十分緊張,“娘子。”


    蘇細咽了咽口水,趕緊擺正自己的帷帽,迅速戴上,然後問一臉喜滋滋跑回到她麵前的顧元初道:“你會武?”


    顧元初抓著自己腰間掛著的布袋子,露出裏頭顏色鮮豔的糖果子,獻寶似得捧到蘇細麵前,“阿兄說,這樣別人就不會搶我的糖果子了。”


    蘇細糾結萬分,所以她到底是搶還是不搶呢?


    蘇細看一眼地上被揍趴下的顧府丫鬟,再看一眼池子裏被水鴨子啄得狼狽不堪的馮媽媽,表示搶這種事情,是野蠻人才會做的。


    “大丫頭,你方才瞧見我的臉了嗎?”


    顧元初想了想,“沒瞧清楚。”


    蘇細那張掩在帷帽中的臉露出燦爛笑意,她聲音溫軟如粘稠蜜糖,勾著甜膩膩的尾音哄騙小丫頭道:“我是你兄長的未婚妻。你這糖果子真香,能給我聞聞嗎?”


    ……


    青竹園內,顧韞章正在擦拭他的竹節盲杖。那邊顧元初提著裙子奔進來,“兄長,元初的糖果子被搶走了。”


    顧韞章手中動作不停,甚至連頭都沒有抬,“哦?打不過?要兄長替你報仇?”


    顧元初扭扭捏捏,“元初打的過,不想打。”


    “為什麽?”


    “元初喜歡她。她長得像糖果子似得。”顧元初雙手托著下顎,把小腦袋伸到顧韞章麵前,盯著那片白綢道:“元初喜歡糖果子,阿兄討她做老婆。”


    顧韞章手中動作一頓。他想起顧元初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子。又想起女子那張耀如春華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猶如蘊著星辰皎色,漂亮到攝魂奪魄。


    果然是像糖果子,初見時便嬌豔的讓人不想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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