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是夜禁時間。街上行人稀少。顧顏卿吃了酒,雙眸赤紅,身下烈馬疾馳,昏暗之間突見前頭闖出兩個身影來。


    大街空曠,那兩人一高一矮,步履蹣跚。


    顧顏卿的酒醒了一半,他麵色猙獰地勒緊韁繩,烈馬揚蹄飛起,硬生生從抱頭躲避的兩人身上躍過。


    馬兒受驚,仰天長鳴,顧顏卿身體一歪,從馬上跌下來。


    如果是平時,顧顏卿定不會如此出醜,可現下他吃了酒,手腳發軟,沒摔出個好歹來還算是好的。


    “郎君可無礙?”剛才差點被撞到的人牽著手裏的小男孩走過來。這是一位瞧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小郎君。雖衣衫襤褸,但麵如傅粉。小郎君上前,想將顧顏卿扶起來,被顧顏卿一手推開,“別碰我!”


    小郎君被打紅了手,忍痛退到一旁。


    前頭傳來暮鼓聲,是夜禁的時辰到了。


    小郎君麵露緊張,前頭行來兩個軍士,一眼看到他們,便立時大聲叫道:“夜禁時辰到了,誰還在外逗留。”話罷,拿著手裏的鞭子便要打。


    小郎君閃躲不及,被抽中一鞭,他躬下身子,將身旁的小男孩護在懷裏,渾身繃緊,正欲承受第二鞭,這第二鞭卻未落下。


    顧顏卿單手緊攥住那鞭子,眸色凶戾,一腳踹翻那使鞭的軍士,“瞎了你的狗眼!我也敢打!”


    另外一個軍士趁著夜色認出顧顏卿,當即麵色大變,“可,可是丞相家的公子?”


    顧顏卿冷哼一聲,甩掉手中長鞭。


    那兩個軍士立時磕頭請安,而後起身,看到還跪在地上的小郎君和小男孩,一把將人拽起來,“諸犯夜者,笞二十。”


    小郎君麵色大變,指著顧顏卿道:“那為何不罰他。”


    軍士冷哼一聲,“有故者,不坐。”


    小郎君咬唇,氣得眼眶通紅,“你們分明是偏袒。”


    那軍士見小郎君拎不清,便笑道:“蠢貨,那可是丞相府的公子。”


    “丞相府?”小郎君神色一頓,喃喃自語,突然麵露凶色,猛地推開麵前軍士,朝顧顏卿直衝過去,然後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


    那一口又凶又狠,顧顏卿下意識反手一甩,小郎君弱小的身子便摔在地上。


    軍士立刻上前將她死死壓住。


    顧顏卿捂著鈍痛的傷口瞪視於她,“你發什麽瘋!”


    小郎君掙紮之際,包頭軟巾掉落,露出一頭青絲長發,她扯著嗓子,惡狠狠地罵,“混賬!奸臣!咳咳咳……”罵得太急,吃了風,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那張恍若傅粉的臉上更顯出幾分桃花暈色。


    軍士一愣,硬掰扯起李景穗的臉,“是個女子?”


    顧顏卿皺眉,朝那兩個眼神渾濁的軍士橫瞥一眼,“罷了,放了吧。”


    軍士應聲,立刻鬆手。


    顧顏卿上馬,暗罵一句“晦氣”,揚長而去。


    李景穗氣紅了眼,牽著小男孩,也欲走,卻被那兩個軍士攔住了路。


    看著麵前兩個人高馬大的軍士,李景穗雖怕,但還是梗起脖子怒瞪於他們,“方才那個賤人賊子都說要放了我。”


    軍士大笑,“區區一個流民,你還真當公子會回來詢問?我便是就地將你奸殺了……”


    “篤篤篤……”兩個軍士身後傳來馬蹄聲,居然是顧顏卿去而複返。


    兩軍士立刻慌張行禮,“公,公子。”


    顧顏卿勒馬而停,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兩軍士道:“這小娘子,我要了。”


    ……


    紅閣內,蘇細矮身扶在養娘懷裏,紅了眼眶,“養娘。”


    “傻孩子,養娘沒事。”養娘粗糙的手掌輕撫過蘇細麵頰,替她將眼角淚漬擦去,麵露憂愁,“如今這般,那蘇家主母可不會輕易你。是養娘沒用,護不住你。”


    “養娘不許這麽說。若非養娘,我怕是連活都活不成。”蘇細母親去後,她由養娘一手拉扯長大。養娘操持家裏家外,雖隻是平常一婦人,但卻品性純善,教授她禮義廉恥,良心做人。


    見蘇細眼眶通紅,養娘不禁也跟著紅了眼眶,摟著她身顫慟哭,“可憐我細姐兒,入了這狼窩,當時便不應該來的。”


    蘇細卻搖頭,用手中帕子替養娘擦幹淚水道:“當初若不來,這蘇家主母怕是更要使手段。”


    素彎也紅著眼跪下道:“那蘇家主母連下迷藥這種事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經今日一事,怕已然恨上咱們娘子,說不準便要下毒手了。”


    “噓,可不敢胡言。天網恢恢,聖人在上,這蘇家主母還敢真的殺人不成。”養娘立時緊張的打斷素彎的話。


    素彎卻不服道:“若非存了心思,這蘇家主母怎麽會在燕窩裏下迷藥。”


    蘇細擦幹臉上淚痕,扶養娘躺下,然後站起身道:“官宦世家的內院本就不幹淨。我一個外室女,她定然不能全信。為了保護她的心肝女兒,以防萬一這婚事出岔子,便喂我迷藥,卻沒想被我反將一軍。”


    “而今日撕破臉皮,瞧見那丞相府的周林如此維護於我,楊氏定不想我再嫁入丞相府,即使那顧韞章是個瞎子,她也怕我狐假虎威,借丞相府的勢力來為難她蘇家。”


    “可若非這婚非成不可,楊氏又何故要將娘子帶入蘇府。”


    蘇細冷笑一聲,“這婚自然退不成,既然退不成,那讓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嫁給一個瞎子,便當然礙不到他們蘇家的事了。”


    “那楊氏居然還想下毒手!”養娘立時從榻上起身,卻不想起的太猛,折要了粗腰。


    素彎趕緊將養娘重新扶下,然後絞了熱帕子替她熱敷。養娘趴在那裏,恨恨叫罵,真真是將蘇家十八代祖宗都拉出來挨個數落了一遍。


    蘇細見養娘精神氣極好,便也放心。她撩開簾子,將正站在門口望風的唱星喚了進來。


    “我聽說那周峰好賭?”


    “是。”唱星點頭,“十賭九輸,欠債無數,時常拿了宅子裏頭的東西去變賣,填補賭債。不過這件事咱們下頭的人都知道,怕是主母也知,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娘子想用這事做文章,怕是不行了。”


    蘇細蹙眉,沉思半刻,又問,“近日裏那周峰可還有其它動靜?”


    唱星想了想,道:“這周峰除了賭博,就喜青樓妓館。”


    蘇細立時道:“素彎,拿些銀錢找人去周峰常去的青樓妓館裏打聽消息。不管有用沒用的都告訴我。”


    “是。”


    ……


    青巷一條街是京師城內最大的青樓妓館聚集地。今日周峰又輸了銀子,心裏不爽快,便來這處尋老相好調解一二。


    青巷內慣有官宦子弟出入。多為些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周峰憑蘇家門第,也結交上幾個狐朋狗友。這些狐朋狗友吃多了酒,便開始胡天胡侃。


    “聽聞那位李陽大人的遺孫女兒乃姑蘇第一美人,且才情不輸東漢才女蔡文姬。”


    周峰嗤笑一聲,“小小姑蘇有何攀比。若說才情,咱們府上的柔姐兒才真真是為才貌雙絕的美人。”


    周峰身旁一藍色寶衫男子詢問,“兄弟說的可是那位蘇莞柔?”


    周峰鄙夷道:“除了那位,那還能有誰?”


    那藍色寶衫男子雙眸一動,“若是周兄能偷得那蘇莞柔的貼身物,我便替周兄將賭債都還了。”周峰的賭債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周峰眼前一亮,“這位兄台此話當真?”


    “絕無虛言。”男子掏出一遝銀票,拍給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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