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王朝都城內,一所高大宏闊的雅苑中,一個麵貌威嚴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涼亭中飲酒。雖是身著便裝,但舉手投足間無一不顯現出逼人的貴氣,常年居於高位的氣勢使他不怒自威。身後的兩個隨從也皆是修為有成之輩,隱隱間真氣鼓蕩,身形沉穩。此等人物放在任何一地皆可為一方豪傑,可在此處卻僅為護衛。


    “你是說,那歸無命還活著?”中年男子飲了一杯酒,淡淡的問道。


    “回稟主上。屬下也未曾料到這名劍門中還隱藏著這麽個老怪,,但屬下四人不惜性命,拚死相搏,終將歸無命和謝毅斬於劍下,幸不辱命。”階下跪著的一個黑衣男人恭敬的低頭說道,聲音如夜梟一般嘶啞難聽。


    中年男子看也沒看他一眼,皺眉道:“那歸無命豈不是認出了你們的來路。你們確定謝毅和歸無命已經死了嗎,名劍門中可有活口?”


    跪在階下的黑衣首領冷汗涔涔往下落,一咬牙,低頭道:“歸無命和謝毅均已被屬下四人刺成蜂窩,屬下親自查看過,二人.....二人皆亡!”


    中年男子滿意的嗯了一聲道:“很好。如此一來,名劍門中的雜魚走脫了幾個也無妨,就任他們四處宣揚風雲劍閣做的惡事吧。”男子頓了一下繼續道:“你們的傷亡情況如何?”


    黑衣首領身子一顫,緊張的答道:“屬下該死,帶去的三百精銳,無傷回返者不足百人,死亡近半。”說罷,重重的俯下身去,額頭著地,久久不敢起身。


    中年男子眼中劃過一抹心疼之色,這數百精銳均是自己多年來苦心培養的死士,如今一役耗損大半,任自己權勢滔天也是有些肉疼。當下冷冷的看著黑衣首領,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冷聲道:“這名劍門應該是早已敗落,門中除了謝毅並無高手,況且那韋彧並不在門中。竟然如此傷亡慘重,本王要你這廢物何用!”


    黑衣首領聞言手腳冰涼,一股難言的恐懼湧上心頭,磕頭如搗蒜,驚恐的叫道:“主上明鑒,名劍門的劍陣之法威力無窮,屬下四人均被纏住脫不開身,才會有此重創。主上饒命啊。”


    中年男人看黑衣首領重傷未愈,在石板上磕出了斑斑血跡。煩躁的揮手道:“滾罷,去趙即明那裏聽命,若有下次,定要汝等知道本王的手段。”


    黑衣首領顧不得額頭上殷紅的血跡,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如蒙大赦般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中年男子望著遠方,嘴角微微揚起。也不知我那好弟弟看到本王的動作會作何感想,庶出的皇子也敢和本王爭位,當真是自不量力。渾水才好摸魚,等到風雲劍閣和若水山莊力量再削弱幾分,便是本王收複江湖之時。父皇沒有做到的事,必將在我沐烈手中實現。


    ……


    另一邊,伏牛山高大的密林中,白景生正小心的穿行其中。


    望著伏牛派方向雲集的哨衛和修繕一新的門樓,以及時不時就會巡視山林的紅衣大漢,白景生布滿風塵的臉上滿是無奈。


    在出了若水山莊之後,自己立刻駕馬奔向伏牛派,本想仔細查看一番,找找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誰料剛一靠近便是數十名身著紅色勁裝的彪悍漢子將自己驅趕了出去。自己好不容易才潛入了山中慢慢靠近,但是這才發現原先的伏牛派遺址已經被鐵血堂占領,門樓上的字也變成了“鐵血分舵”。


    一直在山中呆了整整兩天,也沒找到任何潛入內的機會。整個鐵血分舵戒備森嚴,不但有拱衛山門的守衛,還有一支不時巡視山林的隊伍。白景生好幾次都差點被發現,藏在深深地野草中,離巡山弟子隻有咫尺之遙。自己收斂內息,一動都不敢動,這才躲了過去。


    可是這樣終究不是辦法,白景生知道,自己遲早會被發現的,到時候等待自己的便是亂刀加身,不但大仇難報,而且在莊中等著自己的那個女孩,應該也會傷心吧。


    想到王若兒,白景生心中有些溫暖,忽地又歎了口氣。自己一無所有,連最簡單的安全感也不能給她。此次離莊,自己還是抱了一絲慶幸的,兩個苦命的人兒,無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聽到遠處傳來沙沙的腳步聲,白景生迅速變換方位,盡量不發出一點響動,緩緩的向陰暗處靠去。心中默默地數了數,這是今天白天的第三撥了,一個時辰後還會有兩撥人馬,巡視完之後天也就黑了。


    可是躲過了巡哨沒有任何意義,山門前尚有數十名持刀攜劍的漢子警惕的防守著,以自己現在的修為,根本不可能突破防線的,而且若是驚動了分舵內的高手,以自己現在的修為,恐怕插翅難逃。


    七月的白天正是酷熱難耐,山中更是難捱,烈陽在密林中蒸騰出氤氳的水汽,片刻間,自己薄薄的衣衫便被濕透,然後又被烘幹再濕透,在身上留下了一層白色的鹽粒。蛇蟻蚊蟲眾多尚且不提,僅僅缺水就讓白景生叫苦不迭,真氣早就在維持體溫的時候消耗一空,剩下的時候就隻能硬抗。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氣溫回降,習習涼風吹來,讓白景生感覺舒爽了不少。巡山的哨衛也撤回了山門內,白景生在林中打坐恢複了一會兒,感覺體內真氣又漸漸充沛,心下也有了一絲底氣,小心翼翼的向山門處靠近。


    此時天已黑透,就算被人發現,隻要不遇上高手,自己隻要鑽回山中,哪怕是再多人也難以尋到自己。若真是驚動了高手追擊自己,白景生也隻得認命。


    山門處除了守山弟子手持火把來回巡視之外,還點起了兩個巨大的火盆。照的山門四周宛如白晝。白景生皺了皺眉,小心的在陰影中慢慢接近,藏在黑暗處一顆大樹後向山門處望去。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兩天了,端的非常辛苦。白景生歎了口氣,但是自己苦求的線索很有可能就在這鐵血分舵內,容不得他不堅持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山門處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喝,白景生精神一振,隻見一個馬臉的漢子從山上走下來,對著守門弟子大喝道。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誰要敢睡著,老子扒了他的皮!”馬臉漢子對昏昏欲睡的弟子們上去便是拳打腳踢,驚得幾名弟子慌忙站直,抱著刀劍目不斜視的警戒著。


    一名守山弟子對馬臉漢子笑道:“放心吧舵主,沒有幾個不長眼的東西敢衝撞咱們鐵血堂的山門。”


    馬臉大漢上去就是一腳,罵罵咧咧的道:“少跟老子扯淡,若是有了差池,堂主要殺我之前,我先把你們腦袋全擰下來。”


    那名弟子跟馬臉漢子估計也是熟識,輕巧的一側身,誰料馬臉漢子腰身一擰,中途變招,一腳穩穩地踹在了那名弟子屁股上。笑罵道:“格老子的,龜兒子跟爺爺耍花樣呢。聽清楚了!都給我老實看門,大家喝酒食肉。若是步了那伏牛派和名劍門的後塵,你們幾個就都抹了脖子罷!”


    守門弟子笑道:“是那名劍門和伏牛派自己太弱,怨不得別人。有舵主坐鎮在此,量來也不敢有賊子造次。”


    白景生心中一動,名劍門?明明隻是伏牛派遇厄,有與那名劍門何幹,難不成這名劍門也出事了不成?心中一個咯噔,便豎起耳朵專心聽著。


    馬臉漢子教訓了幾人一通,轉身回了門內。幾名弟子得到囑咐,也均不再偷懶,老老實實的警戒著四周。


    白景生又默默地等了很久,門中再也沒有動靜。看看天色已經很晚,守門弟子也未再交談,心中默默地盤算著。名劍門....名劍門.....這個名號自己是聽說過的。


    小時候聽父親提起,名劍門曾是江湖上最頂尖的幾個勢力之一,在川黔聲威極盛。曾出了一個了不得的高手叫做“劍狂”歸無命。曾手持一把藏鋒劍打遍川黔無敵手。但自從彼時風雲劍閣大弟子,也就是慕容公子的師兄叛出師門後。因歸無命和當時的風雲劍閣老閣主相交莫逆,便去尋那棄徒晦氣,卻自此杳無音信。名劍門少了頂尖高手坐鎮,也因此一蹶不振,至自己行走江湖之時,已淪落為江湖上二流的勢力。


    白景生飛快的轉動腦筋,仔細回想有關情報,但時隔實在太遠,很多記憶已成了片段。自己在這伏牛山中潛伏了兩天,也隻得了這麽點消息,白景生搖了搖頭,看來自己是不得不去名劍門走一遭了。


    ……


    西方一個不知名的小城中,幾名大漢拉著一匹駿馬在街上走著。


    “咱們這次出來已有半年了,終於快要回去了。感覺渾身骨頭都快散了。”一名大漢牽著馬有氣無力的在前麵走著,馬背上是一個俊逸的年輕男子,隻是男子身子一動不動,嘴上也是一言不發,隻有眼珠骨碌碌的轉動。


    “張兄此言差矣,咱們如此對待殿……公子爺,若公子爺當真要與咱們為難,回去等著咱們的十有八九是梟首一刀,此刻的光景張兄應該珍惜才是。”另一名漢子搖頭晃腦的笑道。


    “李四,你能不能不說這些晦氣話,一路上你就喋喋不休,小心哥幾個也把你捆起來。”那名大漢大怒道,旁邊幾名壯漢也是對這李四怒目而視。


    李四腦袋一縮,訕笑道:“得了,咱們還是趕緊尋個客棧,弄口吃食吧。在下剛剛都聽到公子爺的肚子餓了。”這一行人不是別人,正是張三李四等人和那半路被擒住的韋彧。


    張三撇了撇嘴道:“我看是你肚子餓了吧,想吃東西就直說。”幾人趕了好幾天的路,走到這裏已是人困馬乏,確實需要補充一些食物和清水了。


    幾人走到一家還算幹淨的酒館門口停下。小二連忙迎了上來,張三將韋彧從馬上抱下來,大手一揮,小二手中便多了一錠黃澄澄的金子:“把馬兒牽去喂食,要上好的黃豆。”


    小二看著手中的黃金,知道遇上了大主顧,頓時眉開眼笑道:“好嘞,幾位爺裏麵請。”


    進去找了個空位坐下,張三要了些吃食和酒水,拍開了韋彧的穴道。韋彧喘了口氣,衝著張三大怒道:“張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張三眼疾手快,迅速的又在韋彧身後一點,韋彧便又是隻能嗚嗚的發不出半點聲音。


    張三看著韋彧笑道:“公子爺,咱們安安靜靜的吃食,還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回到大秦境內了,屆時咱們兄弟幾人要殺要剮全憑公子爺心情可好。”


    說罷解開韋彧啞穴,韋彧氣的恨不得將麵前這張可惡的笑臉砍的稀碎。大吼著:“爺餓了,爺要喝酒,上好的惠泉酒。”


    李四夾起一塊熟牛肉遞到韋彧嘴邊,笑道:“這荒野小鎮內,上好的惠泉酒是沒有的,不過這風幹牛肉倒是有些嚼頭,公子爺就屈尊湊合著吃一口吧,待得回去後,莫說惠泉酒,便是十年的淮源老窖也是有的。”


    韋彧一路上也是餓的狠了,顧不得罵這幾人,大口吃了些牛肉,又被李四端起碗喂了一碗黃酒。這才感覺饑餓的腸胃得到了緩解。一想到掌門在山門內翹首以待,而自己卻被幾個夯貨捉到了這裏,琉璃短刀還在靴筒中未送達,便是一陣焦急。


    可是這張三知道自己武功高強,隔幾個時辰便點一次自己穴道。自己用真氣苦苦衝穴,卻是毫無進展。


    看到幾人圍在桌前大口吃肉吃的正香,韋彧冷哼一聲,大吼道:“爺要小解,快點扶爺起來。”


    張三頭也不抬,一邊吃著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公子爺您就忍忍吧,一會兒我們會架著你去的。”


    韋彧恨得牙癢癢,這張三幾人軟硬不吃,又機警萬分,自己一路上都沒找到機會脫身。


    待到張三幾人吃完,向店家要了一間客房。這才架著韋彧走上樓上。進了屋,張三給韋彧拎了個木桶,笑道:“公子爺,委屈您了,都是爺們兒,就在這兒解決吧,也好讓我們安心。”


    韋彧大怒道:“豈有此理,你們還不滾開。”


    張三李四等人無動於衷的聳了聳肩肩膀,伸手排開韋彧渾身幾處大穴,一副請便的表情。可手卻仍放在韋彧後心。


    韋彧磨磨蹭蹭的走到窗前,下麵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韋彧眼睛一亮,遠處跑來一輛拉稻草的馬車,當心靈機一動,在張三等人的監視下走到木桶邊。


    韋彧“哎呦”一聲便向下摔倒。張三一驚,連忙扶著韋彧的手臂道:“公子爺您沒事兒吧,慢點兒呦。”


    韋彧含糊道:“沒事沒事,閃了腰了。”然後眼角一瞥,看馬車已到了樓下,用僅存的一絲真氣震開張三的手。身子後仰,便從窗子中翻了出去。


    張三李四等人一愣,紛紛從窗中徑直跳下。隻見街上滿是人流,張三當機立斷,直接跳上旁邊一處矮房,眼睛一亮,運起輕功踏空而去,飛身到那輛拉滿稻草的馬車旁,一把扯過車夫,一掌揮出,將馬車震得四散,稻草散落一地。


    旁邊的李四一把抓住車夫的衣領,大吼道:“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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