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早已經帶著人在院子裏等著了,見賈敏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來,還未往前走幾步,眼淚就滾了下來。


    掙開了鴛鴦的手,賈敏趕緊上前,迎頭就拜:“女兒不孝,讓母親掛心了。”


    賈母哪能讓賈敏真的跪下去,連忙虛扶了一把:“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賈敏連忙讓黛玉和皓玉給賈母磕頭,蔓草和芳苓便從一旁接過軟墊鋪在地上。黛玉看了賈敏一眼,這才拉著皓玉跪了下去。這院子裏的丫鬟婆子見賈母哭了,怎麽能不跟著流幾滴眼淚,這流不出來的,更是要扯開嗓子幹嚎。


    就連王夫人,也跟著賈母應景掉了幾滴淚。


    見四周都吵吵鬧鬧的,黛玉的聲音不得不加大了起來:“玉兒給外祖母請安。”


    賈母身邊的翡翠和玻璃早已經在一旁,未等黛玉和皓玉頭碰地,便把他們二人扶了起來。


    已經快到六月,天氣也逐漸熱了起來。雖然清晨的風還帶著一絲涼爽,但是日頭早已經出來。賈母帶著人在院子裏等了半個時辰,她畢竟年紀大了,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賈敏見黛玉姐弟二人已經起身,又見賈母臉色有些蒼白,便連忙道:“這來日方長的,有什麽話咱們還是慢慢說。日頭也大了,咱們還是早些進去吧。”


    賈母連道了幾聲好,這才由賈敏和鴛鴦扶著進了屋子。


    賈家的女眷都已經到了,就連薛家的薛姨媽和薛寶釵也在,自然是一路行到了偏廳裏。


    鳳姐又是吩咐丫鬟們端水上來給賈母和賈敏擦臉,又是打發人送新茶上來。等忙完了一陣子。見賈母整個心思都在賈敏身上,便悄悄的從賈母身後移了出來。


    賈母自然是拉著賈敏坐在上頭,薛姨媽王夫人鳳姐等人坐在賈母的左手側,而姑娘們則是坐在賈母的右手側。


    賈敏眼睛一轉,便見到賈寶玉也混在女孩子中間。倒是皓玉拘謹的站在一旁並沒有多說話。


    她眸色一沉,轉眼便笑了出來:“這可是我那侄子,幾年不見倒是越發俊俏了。上前來給姑媽好好瞧瞧。”她看著賈寶玉,臉上已經滿是笑意了。


    若說賈敏是賈母的心頭肉,那麽賈寶玉便是賈母的**。見賈敏誇讚賈寶玉。賈母的眼睛笑的都眯了起來:“寶玉,你便上來讓你林姑媽瞧瞧,她眼界高的很,輕易不誇獎人的。”


    賈寶玉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歡喜。


    素來他的論斷是,女孩子未嫁人之前都是珍珠一般的存在,待嫁了人了,竟然全都變成了魚眼珠子。可是賈敏不同,賈敏雖然嫁了人。但是音容樣貌行為舉止樣樣都是出挑的,賈寶玉初見便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見賈敏讓他上去,賈寶玉也不扭捏。便幾大步往賈母那裏去了。他也不站在賈敏跟前,而是往賈母身上一滾。便把頭埋了起來。


    賈敏隻是笑了笑,又跟賈寶玉說了一會兒話,無外乎便是問最近在讀什麽書之類的。賈寶玉愣了一會兒,便說道:“最近倒是念了《詩經》。”


    雖然問出了口,但是賈敏也不大在意賈寶玉到底怎麽回答的,便拉了他的手指著皓玉笑道:“好孩子,你表弟正在那裏坐著呢,今日這裏都是女眷,他一個男孩子在這裏坐著恐怕心裏不自在,你便把他帶到你父親那裏去,讓他聽些教導也是好的。”


    賈寶玉往皓玉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皓玉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原處。見賈寶玉看向自己,皓玉便朝賈寶玉笑了笑。


    賈寶玉頓時就為難了。雖然這個表弟長的很好看,他也想親近,但是如今賈府的姑娘並寶姐姐和林妹妹都在這裏,他實在是不想挪開步子。況且若是帶皓玉去見賈政的話,那賈政必然是要把他一起留下來的。


    賈母知道賈政每次見了賈寶玉,非打即罵的,自然是不會讓賈寶玉去遭這個罪。隻是如今賈敏提出來了,賈母今日也不能讓賈寶玉混跡在女孩子中間,便笑道:“你二哥好不容易沐休一日,何苦去擾了他的清淨,便讓他們二人單獨去隔間裏說話吧。”


    “既然這樣,姑媽今日便把皓玉交托給你了。”賈敏的原意也隻是想讓皓玉領著賈寶玉單獨出去罷了,便打蛇上棍接了賈母的話,“皓玉是個悶脾氣,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話來,寶玉你多擔待一些。”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賈寶玉自然是不好再逗留下去,又跟各位姐姐妹妹逐一道了別,這才依依不舍的帶著皓玉往隔間裏去了。


    王夫人沉默了半晌,早已經恨的牙癢癢了。她雖然也覺得賈寶玉待在這裏,難免又跟林家的那個丫頭糾纏不清的,隻是這話是賈敏說出來,王夫人心中便有些不高興了。


    她沉沉的看了一眼賈敏,眼睛不由得眯了起來。


    賈敏此時正在跟賈母說話,這兩年在揚州休養,賈敏萬事不操心,也就是太陽落山以後到屋外走動走動。比起兩年前來,更加白淨了許多。在加上這兩年上好的補品也是不斷的,竟然將養的比兩年前還要水潤一些了。


    王夫人尋了賈敏和賈母說話的空檔,便笑道:“聽外甥女說,這兩年姑太太是在揚州養病,可不知道是什麽病,可是養好了沒有。”說著王夫人臉上也帶了笑,“若是還沒好全,便讓宮裏的張太醫來瞧瞧,留了病根子可是不好的啊。”


    賈母倒是第一次在賈敏跟前讚同王夫人的話:“你二嫂說的是正理,我方才也想著問問的,隻是你拉著我說話,一時之間倒是忘了問這一茬。”


    “倒是多謝二嫂關心,我隻是身子弱了些,倒沒有什麽病症。在揚州的時候,江南一帶的名醫倒是都請遍了,也沒有瞧出到底是什麽病,都是說傷了元氣,隻要調養便好。後來倒是胡打亂撞遇到了一個大夫,給我開了一張溫補房子,我吃著倒好,將養了兩年,似乎效果還不錯。”


    王夫人見賈敏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不禁眉心一跳:“不知姑太太說的那個方外之人到底是哪個,如今怎麽能請過來,既然那溫補方子吃的這麽好,我倒是想讓他到府裏來看看,給我也開個方子吃吃。”


    賈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過是方外之人罷了,如今我可是去哪裏給二嫂找來。況且這好好的,吃那方子做什麽。”


    “姑太太說的,可是一個癩頭和尚,瘋瘋癲癲的樣子?”薛姨媽私下裏推了推王夫人,突然插了一句話。


    賈敏心思一轉,想起黛玉小時候遇到的那件事情,便索性點了頭:“正是一個癩頭和尚,薛姨太太可也是見過?”


    薛姨媽便笑了出來:“何止是見過啊,我們寶釵小時候也多虧是他開了一個方子,才解了身上的熱毒,倒真是巧了。”


    王夫人陪著賈敏和薛姨媽笑了一場,便抿著嘴不說話了。


    坐了一會兒,薛姨媽便說家中還有事,要回去看看,便先告辭了。王夫人又說自己頭有些漲著疼,便順路跟薛姨媽一塊走。賈母見如此,便讓鳳姐帶著帶著姑娘們在偏廳裏玩鬧,自己則是由賈敏扶著回了裏屋。


    一坐到炕上,賈母便讓鴛鴦帶著賈敏身邊的蔓草和芳苓去外屋坐坐,自己則是和賈敏單獨留在了裏間說話。


    “敏兒,你可照實說,你這一場病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嚴重到要獨自在揚州將養兩年才能動身上京。”見賈敏張嘴便要解釋,賈母連忙打斷了她,“我們是親母女,我把你養大,你是什麽性子難道我還不清楚。若不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你怎麽可能讓一雙兒女就這樣跟著姑爺進京。但凡你有一口氣在,說不定都要跟到京裏來。”


    賈敏沉默了半晌,她昨日裏明明便考慮好了的。這毒說起來多半是在賈家中的,賈母是一定要過問的,她便打算了一套官方的言辭來搪塞了過去。


    隻是賈母畢竟是她的生身母親,自己到底是什麽想法,自然是瞞不過賈母的眼睛。


    賈敏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我這便跟母親說實話,母親無論聽到什麽,也不要驚怒。”安撫了一句賈母,賈敏這才道,“女兒兩年前跟著老爺回京朝賀時中了毒,在揚州才發現的,那種毒陰狠的很,隻會讓人慢慢衰弱致死。好在發現的早,又幸好遇到了會解毒的大夫,現在將養了兩年,也已經好完全了。”


    賈母早已經瞪大了眼睛,雖然賈敏隻是幾句話便把其中的凶險帶了過去,但是賈母卻覺得自己的聲音都顫了起來:“真的是……是好完全了?”


    賈敏隻是握著賈母的手,卻隻是點了點頭不說話。


    “可是有眉目了?”


    賈敏搖了搖頭,她權衡了一會兒,這才道:“至今毫無頭緒,也不知道如何查起,也……不好查……。”


    賈敏的語氣讓賈母心中打了一個突,隻是她卻不再過問下毒之人如何如何,轉而去關係賈敏的身子狀況。


    謝絕了賈母三番四次說要宮中請太醫的提議,賈敏見賈母還糾纏在這裏不放,便笑道:“我倒有一件事情要跟母親略提一提,隻是不知道母親可曾考慮過。”(未完待續……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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