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來了人宣旨,就連幽居在府內的護國公都要穿了朝服來接旨。


    護國公跪聽了聖旨,當即臉上便有些蒼白了起來,他身子動了動,便被跪在他身後的趙時推了一下,趙淵則是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趙滔平鋪在地上的手都能看見暴露的青筋。


    黛玉跪在他們身後,稍稍把頭揚起一些便能看清楚這些人的動作。


    而跪在黛玉前麵的齊氏則是一副快要昏厥的樣子,肚子已經顯懷的安氏則是跪在黛玉身後,她自然是不知安氏是何種神態。


    內侍宣完了聖旨,見護國公起身時都顫顫巍巍的,則是親自上前去扶了護國公起來。


    “咱家這裏就恭喜護國公了,真是皇恩浩蕩啊。”那內侍一臉的笑意,雖然極力壓低了嗓音,但是比起尋常的男子來,聲音還是有些尖銳。


    這劉內侍是今上身邊得力的,本來這趟旨意隻要禮部的人走一趟便是,但是今上卻特意要了劉內侍過來,對趙淵的看重更是不言而喻。


    護國公臉上不自然的扯了個笑意出來,聲音裏帶了一絲艱澀:“承公公吉言,隻是這幾日貪涼多吃了些寒性的東西,身子有些不爽利,還望公公見諒。”說著他又示意趙進拿了賞銀過來。


    那內侍本就看到了護國公一臉的菜色,聽他如此一解釋臉上便是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倒是毫不手軟的接過了趙進送過來的賞銀,便對護國公說道:“護國公年紀大了,還要多注重保養才是,日後還是多加休養吧。”說完便越過了護國公跟趙淵攀談起來。


    這話本來便沒有什麽深意,隻是這內侍是今上身邊得力的人,再加上方才的拿道聖旨,護國公便多想了起來。


    接了聖旨,內宅裏的人便自然也不能多留,黛玉便攙著安氏以及似乎路都走不穩的齊氏往二門裏去了。那內侍也不多留。便和禮部的人一起出了國公府。


    護國公和趙時麵麵相覷的看了一眼,這才神色不定的對上了趙淵的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升遷的事情前段時日洪大人便跟我提起過。聶大人告老還鄉,我很有可能會補了這個缺。”趙淵口中的洪大人便是都察院右都禦使,聶大人便是都察院左僉都禦史 。趙淵在成親之後便右遷為都察院經曆司,這一次是連跳四級。


    不過四品一下官員連跳幾級的事情並不算少見,因此趙淵這次並不算打眼。


    今日上朝時禮部便來都察院宣了旨。如今隻是特意把聖旨送到國公府裏來罷了。至於另一件事情,趙淵還真是不清楚,不過想著黛玉先前說蔣氏跟她說的話,他便猜測多半是他舅公私下裏在今上跟前說了什麽話。


    趙淵也不再理會神色不定的護國公和趙時二人。便告辭去了自己在外院的書房裏。


    護國公看到趙淵走遠,他方才被那道聖旨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好歹是鎮靜下來了。


    他看了一眼臉上早已經平靜了的趙時。這才暗暗地點了頭。果然是他趙諶的兒子,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處變不驚。護國公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對已經過世的護國公夫人便有些埋怨了起來。


    “等一會兒去我書房說話。”護國公看了四周一眼,丟下這麽一句便往自己的院子裏去了。


    趙時點了點頭,送走了護國公。又跟自己的心腹交代了幾句,這才邁開步子往護國公所在的主院裏走。


    而回了書房的趙淵一杯茶還未喝完,果然便聽到內院裏來了人,說是大奶奶請他進內院裏說話。


    大興朝即使是成了親的男子,白日裏若是沒什麽要事也很少進內院。不然便會被人恥笑,像賈寶玉這樣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了。


    趙淵正等著黛玉打發人來請他,卻是早已經準備好了,便跟著傳話的婆子往長信堂裏去了。


    如今正是烈日當空的時候,黛玉素來苦夏,卻又不敢貪涼吃冰鎮的東西,便隻能在自己屋子四處都擺上了冰桶和冰山來降溫。就連平日裏處理內院的事情,她都不願意走多了路去偏廳裏,隻是在長信堂旁邊的那個空院子裏辟出一處。


    如今賬房和庫房裏都是黛玉的人,廚房那邊雖然沒換多少人,但是目前似乎都很安分,倒是沒有人對黛玉的行為多加置喙。


    趙淵進了裏屋便是一陣涼意,他皺了皺眉,隻是讓春緋把屋子裏的冰山移出去一些。


    黛玉早上處理完事情,晌午的時候都是有些睡意的,隻是因為宮中有人來宣旨,她倒是走了困,便聽了春緋的話拿起針線打發時間。


    本來是打算給 趙淵做一身夏衣的,隻是前段日子剛接手府裏黛玉也不得閑,便隻能從做夏衣改成做秋衣了。


    這件衣裳是黛玉特意在自己陪嫁裏選的一匹料子,她也不敢大意,針腳也縫的細密。如今大致的樣子已經出來了,便隻是在衣裳上麵繡圖案了。等全部完工,估計能趕得上換季。


    趙淵進來便見到黛玉一臉極其認真的樣子,一隻手撐著繡棚,另一隻手則是在衣裳上麵比劃著,心裏那一處便立刻塌陷了下來。


    他八歲喪母,印象中和佳公主的樣子隨著年齡的逐漸增大也漸漸有些模糊了,卻很清晰的記得那一年和佳公主懷著趙梓清,在給他做一件春衫。可惜那件春衫還未做完,和佳公主身子便重了起來,隻得擱下來等生完再撿起來。


    不過最後,趙淵到底是沒有福氣穿上那件春衫了。


    如今見黛玉這個樣子,饒是心智再堅強,也忍不住被逼出了一些淚意。


    黛玉卻是轉頭便看到了背對著她的趙淵,便有些抱怨道:“你進來了卻不出聲,倒是站在那裏想嚇死人呢。”


    趙淵臉色突然間一變,聲音有些嘶啞:“什麽死人不死人的,這樣的話日後可別亂說了。”一邊說著,他卻是上前去在黛玉身邊坐了下來,又一把抱起黛玉坐在他的腿上。


    黛玉冷不防趙淵會做這樣的事情,驚詫之下沒反應過來,倒是頗為配合。等她回過神來看自己屋子裏的丫鬟,卻發現她們早已經出去了。


    覺得趙淵今日有些奇怪,黛玉看了趙淵良久,卻實在是看不出來什麽,便索性不再管了。趙淵把黛玉虛攬在雙臂之間,貼著她的臉卻是不再說話了。


    黛玉以為這是趙淵一時的心血**,正等著趙淵鬆開,沒料到趙淵倒是越抱越緊了。


    本來這天氣便熱,即使屋子裏擺了冰桶和冰山,也擋不住兩個人抱在一起時的熱度。黛玉身上有些難受,卻不知趙淵到底是怎麽了,便隻能委婉的說道:“你先放開了,那長衫已經做了一大半了,趁著有空閑的時候早點做完,不然又趕不上換季了。”


    這個月過完之後,便到了八月,除了要準備宮中的中秋宮宴,還有各府的宴請,卻是是好長一段時日沒有空閑。


    “不要。”趙淵抱的更緊了一些,竟然是直截了當的拒絕了,想了想,他又不情願的說道,“這府裏的衣裳自然有針線房做,你也不要管這麽多,小心傷了眼睛。”


    黛玉頭一次知道趙淵還有小孩子心性的一麵,她在趙淵懷裏窩了一會兒,身上倒是沒有先前那般燥熱了,便給自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趙淵把玩著黛玉身後垂下來的一小束發絲,漫不經心道:“玉兒不是打發人請我進來說話的麽。”


    黛玉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起來,連忙道:“我是有些事情想問你呢,聖上怎麽突然下了這樣的旨意,方才我看著二嬸的眼神,就覺得慎得慌。”


    方才她扶著齊氏往內院裏去,進了二門,齊氏便立刻推開了黛玉攙扶的手,還用一種恨不得吃了她的神色看著她。若不是安氏圓了話又把齊氏拉走了,黛玉可不能保證齊氏之後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你說二嬸在這件事情上還真是奇怪,按理說這爵位不管怎樣都要落在你身上的,聖上封了你為世子,二嬸對這件事情的反應也太大了一些。”黛玉把自己心中的疑問一一細數給趙淵聽,又說起了護國公府裏的人聽到聖旨時的反應。


    趙淵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雖然那個時候他還小,卻已經記事了,自然知道護國公在對待趙季和趙時之間截然不同的差別。隻是這兩個都是他的兒子,即使趙季再不爭氣,也不至於……


    趙淵回想起當初他偷聽到的那些話,原先還不怎麽當真,現在心中卻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猜想。


    “明日起,便讓暮鼓和晨鍾到長信堂來伺候,她們二人會一些拳腳功夫,日後便讓她們兩個跟在你身邊。”趙淵想了一會兒,這才斟酌道,“二嬸這個人有時也不知輕重,她是長輩,你若是吃虧了,受得委屈日後可找不回來。”


    黛玉心中一動,便問道:“何至於鬧到你想的樣子?”


    趙淵卻覺得絲毫大意不得,隻是答道:“你也別想多了,隻是有備無患而已。”(未完待續……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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