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伱說的的確是‘半月香’的症狀,隻是當年我母親中毒的事情,我不願意打草驚蛇,連老太太那裏,也隻是說病了並未說中毒,連症狀都說的含糊,伱卻是如何知道的?”


    “當年二太太給林夫人下了毒,又聽說林夫人因病留在揚州,本來是十分得意的。卻沒想到,兩年之後林夫人倒是好端端的又回了京,況且病還養好了。”


    薛寶釵當時便覺得王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對,卻未曾往深處想,如今回憶起來,倒是真真好笑了。


    “二太太又驚又怒,卻又不敢問,便暗中向我母親打探那‘半月香’的效果到底如何。我母親從未給人下過,又何曾知道,後來又跟我說了這件事情。”


    薛寶釵說完看了黛玉一眼,眼神中帶上了一些得意:“本來我們都沒猜到二太太到底是把‘半月香’喂給了誰,不過後來見她打探過幾次林夫人的事情,便暗中打發人去了揚州調查,這一查便查到了當初跟著伱們林家回揚州的船醫。”


    恐怕從那個時候起,薛寶釵便起了抓住王夫人一個把柄的念頭,是以才對王夫人把‘半月香’下到誰的身上那般關心。


    “聽那船醫說當日林夫人的情況,我心中便有些底了,二太太這毒,定然是下到了林夫人身上。”薛寶釵笑道,“如今我說的這些,隻要夫人好好想想。心中自然能夠分辨真假。”


    黛玉盯著薛寶釵道:“伱為何要特意告訴我這件事情?”


    薛寶釵低著頭,隻是看著因為自己篡緊了裙子而露出的鞋麵,眼淚便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我恨她。”薛寶釵抬起頭來,臉上的妝已經被眼淚衝花了,倒是顯得十分可憐。


    “上個月,我在二太太的佛堂裏跪了幾個時辰,肚子裏的孩子便沒了。”薛寶釵用帕子擦了擦臉。神色平靜,“既然我的孩子沒了,就一命換一命好了。”


    黛玉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伱想借刀殺人。卻也不問我願不願意做這把殺人的刀。”


    “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說難如登天,但是對夫人來說,卻是輕而易舉的。雖然二太太下毒毒害林夫人的事情。還不夠證據確鑿,但是二太太私底下把柄甚多,夫人若是有心,不難找出幾件出來。”


    見黛玉不說話,薛寶釵又道:“夫人和林夫人母女情深,當年若不是伱們林家及時找到了解毒之人,恐怕如今林夫人早已經……若換做是我的話,處在夫人的立場,怕早已經讓二太太嚐一嚐後悔的滋味了。”


    “我素日裏聽鳳姐姐說,寶二奶奶是個十分能言會道的。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說罷她站起來笑道,“我也有些乏了,既然寶二***話說完了,便不耽擱寶二***時間了。聞音知雅,送客。”


    說罷,黛玉竟然真的轉身往偏廳的小門裏走。


    聞音和知雅聞聲便快步走了進來,二人一左一右站在薛寶釵身邊,齊聲道:“寶二奶奶,請了……”


    “這件事情夫人心中清楚。我說的話句句屬實,夫人難道還想自欺欺人。”薛寶釵見黛玉油鹽不進,原來還是成竹在胸的樣子,如今倒是真的有些急了。


    她原想是用這件事情跟黛玉談條件,想借了黛玉的手除掉王夫人,又不想讓黛玉把火氣撒到整個賈家來。隻是如今黛玉反應奇怪,她心中著實是有些忐忑。


    “寶二奶奶可是真心想讓我幫伱?”等薛寶釵按捺不住上前來扯住自己的衣袖,黛玉示意聞音和知雅稍安勿躁,又慢條斯理的問起薛寶釵來。


    怎麽成了是她要求黛玉幫忙了?薛寶釵愣了一會兒,隻是見事情好不容易有了專輯,便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隻是我素來是見不得血腥的,若是寶二奶奶想一命抵命,卻還是要靠伱自己了。”黛玉盯著薛寶釵,又道,“隻是之前,我倒是想問寶二奶奶要一件東西,不知道伱舍不舍得。”


    “伱說……”大概是猜到了黛玉想要什麽,薛寶釵神色有些猶豫。


    “看來寶二奶奶心裏清楚了……”黛玉笑了笑,又坐下來跟薛寶釵說了幾句話,這才讓人送了薛寶釵出去。


    第二日,黛玉一早便去了林家,在林家待到午膳過了才回來。


    薛寶釵在賈家盼了小半個月,這才等來賈敏和黛玉雙雙登門。


    賈敏和黛玉來賈家,自然是先去了賈母處,薛寶釵打發人時刻盯著榮禧堂,等了許久,這才聽到丫鬟回來傳消息,說是賈母叫了王夫人去她院子裏說話。


    薛寶釵恨不得尋了借口自己親自去了賈母處,瞧瞧王夫人是怎樣倒黴的,隻是到底是忍住了這番心思,隻是等著消息從賈母處傳過來。


    而賈母這裏,打發去請王夫人過來說話的丫鬟還未回來,裏間裏隻有賈母、賈母以及黛玉三人,屋子裏的丫鬟早早便被賈母和賈敏尋了借口打發了出去。


    賈母的臉色很是不好看,聽了賈敏說的那番話,她心中又驚又怒,這才怒氣衝衝的讓丫鬟去把王夫人叫過來。隻是如今冷靜下來,她卻有些後悔了。


    這是賈敏調查的清清楚楚,若不是有真憑實據的話,這樣的陳年舊事賈敏不可能等到今天才發難。隻是王夫人雖然可惡,可到底是賈家二房的正房太太,是賢德妃和寶玉的生母,這件事情若是坐實了,不但是對娘娘和寶玉,便是對賈家來說,也是一場不小的災難。


    她剛才是一時震怒才讓王夫人過來當麵對質,隻是如今在她跟前的不僅僅是她的女兒和外甥女,而是尚書夫人和國公夫人。即使不說這些,光是王夫人這一張笨拙的嘴,怎麽可能說出一朵花出來?


    賈母心中有些發涼,隻是話已經說出口,卻不知如何收回來。


    而今天來這一趟,賈敏心中也是十分猶豫的。王夫人雖然害她在先,但是若是鬧開了,對賈家總歸是一種傷害。而這種傷害,不知道如今的賈母能不能承擔的住。


    她心中雖然怒意橫生,卻還是擔心賈母的身子。


    隻是黛玉說的很對,王夫人這般狠毒,若是不給她一些教訓,日後定然還會再生歹意。她們今日過來,並不是僅僅隻為了求一個結果而對王夫人做出什麽懲罰,而是要看賈家對於這件事情是個什麽態度,再做其他的決定。


    賈母是賈家的老祖宗,自然凡事都要以賈家的利益為先,這件事情她會用什麽方式來處理,黛玉心中也有判定。她堅持過來,僅僅隻是讓賈敏對賈家人死心罷了。


    將來賈家必然是要敗落的,黛玉不希望把賈家這樣一個負擔全部扛在林府背上,若是讓賈敏冷了心,日後林家也會相對輕鬆一些。


    三人各懷心思,屋子裏倒是一時陷入了沉默。


    王夫人進來的時候,便是這種沉重的氣氛。她雖然問過傳話的丫鬟,隻是那丫鬟也是個毫不知情的,因此王夫人也是一頭霧水。


    “王氏,跪下!”還未等賈母出聲,黛玉便站起來嗬斥了一聲。


    王夫人瞪大了眼睛,還擊的話便脫口而出:“伱算是什麽……”


    還未等王夫人說出口,賈母見狀不好,便用手杖狠狠的錘了一下地麵:“王氏,伱給我跪下!”


    王夫人心中不甘,見賈母警告般的看了她一眼,這才不情不願的跪了下來:“不知道媳婦犯了什麽錯,惹得老太太這般生氣?”


    “我問伱,當年伱是否給敏兒下了一種叫‘半月香’的毒藥?”賈母立即問了一句,咳嗽了一聲又道,“有便是有,沒有便沒有,伱可要如實回答。”


    王夫人如何聽不出賈母話中帶著一些暗示,突然嚎啕哭了起來:“老太太可是聽誰說了這件事情,媳婦便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做這害人之事,更何況是下毒害姑太太,媳婦更是萬萬不敢的啊。”


    賈母聽完王夫人說的這番話,暗中鬆了一口氣,便祈求般的看向賈敏:“敏兒如今也聽到老二媳婦的話了,這件事情想必其中有什麽誤會,若不然伱和玉兒先回去,等過幾日我查清楚了,定然會給伱一個答複的。”


    賈敏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賈母,先前她便把黛玉的計劃跟賈母說過一次,她們使詐讓王夫人露怯,主動把“半月香”說出來。隻是賈母還不等黛玉行動,便跟王夫人漏了底,這便是暗中偏袒了。


    賈母被賈敏這一眼看的渾身猶如火燒,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如何不內疚。隻是這份內疚,還不足以和賈家的名聲家業相比。況且如今賈敏活的好好的,毒也都解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去追究隻能對賈家不利。


    她也隻能選擇對不起賈敏了。


    黛玉看著賈母臉上的那一抹愧疚,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行了,既然做了這樣的事情,哭又有何用?”說罷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桌子上麵,“王氏,伱可認識這平日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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