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開門讓我進去好嗎?”我站在樓道裏,輕輕敲門。


    房門打開了,安娜委屈的看向我,我笑著走進去。


    安娜的房間裏生著壁爐,非常溫暖,火焰的光芒灑在床上,把白色床單映成了橘紅色。這裏很有生活氣息,窗台上擺著一盆野菊和一個布玩偶,地毯上有一個未完成的坐墊,床頭櫃上有一副刺繡。


    安娜穿著一身樸素的白色棉紗裙,雙手背在身後,低頭盯著地板,小嘴緊緊抿住。


    我彎下腰去看她的眼睛,逗她說:“瞧瞧,我家的小姐都可憐成什麽樣了,馬上就要哭鼻子了。”


    安娜被我哄了一句,馬上委屈了,一頭撲進我懷裏,嗚嗚的哭起來。


    “我一點也不想結婚……”她哭著說:“結婚沒有好事,嗚嗚……我不想離開你……”


    我環繞著她纖細的脊背,溫柔的拍拍她說:“別怕,就算結婚了,你也依然是我最深愛的小姐,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而且還會多一個男人來疼愛你,這是好事。”


    安娜揚起滿臉淚水的小臉看向我說:“可是我很害怕。”


    我愛憐的掃過她耳際的碎發,心中一陣難過。她小時候遭遇過太多不好的事情,被繼母欺負,被父親無視,而我又無力照顧她,她對婚姻害怕也是有原因的。


    “不是每個姑娘都會遇到我們母親那樣的情況,你要對生活更有信心才行。擁有厚重的嫁妝也是保護你權益的一種手段,你未來的丈夫會更加看重你,你在家裏也會有更多地位。”我說。


    “母親也有很多嫁妝,可是父親並不愛她。”安娜說:“我的確愛慕卡洛斯先生,可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中過。”


    “他隻是不了解你,我的妹妹這樣溫柔、善良,如果他了解你,也一定會像我一樣愛你,嗬護你一生。”我說:“何況他家庭正派,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像我們父親那樣的狀況。既然你喜歡他,而他又是個合適的丈夫人選,我們為什麽不爭取一下呢?你不要感到自卑,或者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你是奎因特莊園名正言順的小姐,名門出身,教養良好,美麗溫柔,你不比邦妮小姐或者其他閨秀差什麽。”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要哥哥為了我而背負債務。我們雖然姓康斯坦丁,可是我們並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地位和財富,為什麽要撐這種門麵呢?這跟貪慕虛榮有什麽分別?我絕對不做這種要哥哥借錢才能使我嫁給卡洛斯先生的虛榮女人!”


    “可是……如果沒有相匹配的嫁妝……”我遲疑的說。


    安娜說:“哥哥也明白的吧,如果沒有相匹配的嫁妝,卡洛斯先生可能根本不會看我一眼,那麽我嫁給他又有什麽意義呢?豈不是像母親一樣了嗎?僅僅因為迷戀一個男人,就讓我親愛的哥哥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嗎?如果那樣做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安娜……”我望著眼前這個似乎陡然長大了的女孩,心中酸澀,要不是我沒有力量給她與身份相匹配的嫁妝,她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糾結了。


    “那麽……你就這麽放棄卡洛斯先生嗎?”我問。


    安娜微笑著搖搖頭:“卡洛斯先生太優秀了,如果他能注意到我,那麽我會很高興;如果他不注意我,我也不會強求。”


    “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最後問她。


    “不,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不用再勸我。”安娜說。


    之後,我吻了吻她的額頭,離開了房間。


    我在樓梯口遇到了愛德華,他用眼神示意我怎麽樣了。


    “她不答應。”我遺憾的說。


    “是嗎?這還真是個令人遺憾的消息。”愛德華皺皺眉,露出了一副比我還遺憾的樣子,然後他湊在我耳邊小聲說:“我還期待亞當先生沒錢的時候,用其他方式來償還利息呢,比如……”


    他用手指在我胸前輕輕畫了個圈。


    我立即生氣的板起了臉,我不喜歡跟他談論嚴肅的事情時,他老開玩笑,還是這種下流玩笑。


    “喔,比如……一個吻什麽的。”他馬上改口說。


    “你……”我笑著搖了搖頭。


    愛德華陪我來到一樓的書房,然後給我倒了一杯酒:“其實這樣也很不錯,在我看來那位卡洛斯先生雖然很好,卻並不適合安娜小姐。”


    我看向他:“怎麽說?”


    “霍爾男爵表麵上富有體麵,為人正派,與人為善。他的兒女也都教養良好,氣度學識修養,無不完美。可他終究是貴族家庭,男爵夫人的頭銜也許光鮮亮麗,可背後有很多沉重的東西,我不認為安娜小姐那樣溫柔的女性能承受的起。”愛德華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


    我對他這段話沉思了很久,心想自己的當初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隻考慮到卡洛斯先生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而安娜又喜歡他,其他更深的東西卻忽略了。愛德華是真正的貴族子弟出身,也許比我們更明白貴族們私底下的事情。


    半個月後,我們收拾了一馬車行李,浩浩蕩蕩前往了倫敦。


    初冬的第一場雪不大,道路上的雪很快都融化了,不過廣闊的田野上卻是雪白一片。樹木被白雪妝點的分外妖嬈,道路旁的楓樹好像童話故事裏的雕塑,在朝陽下輝煌耀眼,閃閃發亮。


    安娜和女仆瑪莎坐在馬車裏,休斯駕車,我則是一路騎馬。我的馬兒許久未曾出門,所以有些歡騰,不停地甩著尾巴,發出嘶鳴。安娜打開車窗,笑著望向外麵美麗的雪景。


    “空氣可真新鮮啊。”她嗬出一口氣,感歎的說。


    “小姐,外麵多冷啊,會把您臉上的皮膚凍壞的,快關上吧。”瑪莎搓著手說。


    安娜笑嘻嘻的拉上了車簾:“我們一動不動,會越來越冷的,離到倫敦還有好一會兒呢。”


    為了安娜進入社交,我在入冬前多雇傭了一個女仆,讓瑪莎當安娜的貼身女仆。女仆的多寡也是衡量一位女性是否富有的標準,許多女性在婚後都喜歡充實自己的女仆隊伍,以彰顯丈夫的財力。而婚前小姐擁有女仆,則意在表明小姐在家是有專人伺候的,從來不需要自己動手做任何事,這是紳士女兒的體麵。


    馬車跑了一上午後終於到達了倫敦,我在倫敦北區租了一套小房子,兩層樓高,有三間主臥室。房子有些舊,不過客廳和臥室都裝了壁爐,二樓的臥室朝陽,窗戶很大,陽光照得房間裏暖洋洋的。房子是提前派人收拾整齊的,隻把隨身攜帶的衣物收拾好就行了。我在倫敦還有一些應酬,所以跟安娜說了一聲,就騎馬出門了。


    我來到一家高級會所前,守門的門仆把我迎進去。


    “邁克·彭斯先生他們在樓上嗎?”我把披風和帽子遞給仆人問。


    “是的,先生,需要我給您領路嗎?”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去找他們。”我邁開步子,大步走上鋪著紅地毯的樓梯,途中遇見了兩對互相挽著手臂的男女,女性們都打扮的非常豔麗,珠光寶翠,裙飾繁複,像是上流社會的女人。這間會所經常有高級交際花出入,有地位的紳士們喜歡來這裏打牌、喝酒、消遣。


    我曾經的同學們如今也都功成名就,成了一位位紳士,聚會的場所也從學校的小客廳,改成了這種高級會所。我敲開房門後,一位年輕高大的男子興奮的‘嘿’了一聲,朝裏麵歡呼道:“瞧瞧誰來了!”然後用力的擁抱了我一下。


    我笑著走進房門,跟老朋友們一一擁抱。


    愛德華早就來了,他正在牌桌上跟人打牌,見我進來也隻給了我一個眼神。我們約定來倫敦後要保持一定距離,不要表現的太過親密。


    “我親愛的朋友,看到你平安歸來,我真高興。”邁克朝我擠了擠眼睛,其中帶著欣慰的神色。我和邁克在大學神學院裏當了三年的同學,情誼格外深厚。去印度前,他還特意來給我送行,這些年我們也沒有斷了書信往來。


    年輕人聚在一起容易鬧騰,我們十幾個關係不錯的老同學在倫敦會麵,一個個都有說不完的話,外麵的冰天雪地完全無法阻擋一顆顆火熱的心。


    我掃視了房間一圈也沒有看到約翰,於是小聲問邁克:“約翰還沒來嗎?”


    “約翰也在倫敦嗎?”邁克卻驚奇的問。


    “當然,春天的時候他在倫敦結婚,然後在北區租了房子,我還以為今天能遇到他呢。”我說。


    “約翰最近遇到了麻煩,可是他居然沒跟你說嗎?”一旁的皮特突然插嘴道。


    皮特也是當年欺負過約翰的一員,不過後來卻跟我們成為了朋友。我記得他大學時跟約翰都就讀法學院,畢業後也一起成為律師。


    在我們追問的眼神下,皮特聳聳肩說:“我得說,可憐的約翰,他失業了。”


    “怎麽回事?怎麽會失業?”我皺起了眉頭。


    “他得罪了一位有名的律師。”皮特簡單的說:“他四處找他麻煩,約翰的官司老是輸,遇到一堆糟心事。”


    聞言,我沉默了下來,想起馬丁先生那雙老練的眼睛,也許是他背後做了些什麽吧。


    當天我們在會所待到很晚,最後整個屋子都被雪茄煙嗆得烏煙瘴氣,酒也喝光了好幾**,有幾個人甚至是醉醺醺被攙扶著離開的。


    我和愛德華在會所前握手,他坐上馬車,而我騎上馬,好像非常普通的朋友那樣互相道別。今天在會所裏,我甚至沒主動跟他說過一句話,也許是心虛什麽的,但願我沒有表現的太刻意。


    作者有話要說:我查的資料很亂,有說社交季是春天的,有說夏秋的,也有說冬天的,我最後安排在冬天了,因為我覺得冬季沒有農忙嘛,大家都閑的很,所以參加舞會咯。


    今天內容有點虛,所以發兩章。


    其實真正的歐洲曆史上,這個時期一點也不美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法律和陋習,也沒有電影裏那麽光鮮亮麗,我給本文美化了。


    畢竟小說不是三次元嘛o(n_n)o,假設我們都是活在《傲慢與偏見》電影裏的人。另推薦bbc連續劇《富貴浮雲》,裏麵二姐那個丈夫帥cry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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