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九月初還是豔陽高照,酷熱難耐的天氣。


    午後的校園顯得有些空曠。


    廖美在銀杏大道的木椅旁,微微低頭,右手優雅而自然的捋了捋頭發,第三次假裝從提包裏拿紙巾,眼角的餘光卻仔細打量著跟在身後的年輕男子。


    她輕咬嘴唇,壓抑不住的喜悅充斥心間。


    老娘也有尾隨者了!


    廖美是大二的一名普通女漢子,相貌平凡,扔進人堆就找不出來。


    平日她和同專業的男生都稱兄道弟,說不出的灑脫。但隨著室友相繼找到男票,守著空蕩蕩寢室哀歎的她,心思也活絡起來。


    鮮嫩可口的學弟快到碗裏來!下架的學姐也需要愛情的滋潤!


    廖美握緊拳頭,暗自下定決心。


    她偷瞄一眼尾隨的大男孩,口水止不住的嘩啦啦直流。


    男孩唇薄鼻挺,眼睛靈動有神,黝黑的眉毛整整齊齊,柔和的麵部線條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廖美感覺心髒猛地一停,而後又劇烈的跳動,並想起了一個成語,麵如冠玉。


    她不自信的摸了摸臉頰,這種帥哥怎麽會跟蹤自己?


    廖美磨磨蹭蹭的走到13棟住宿樓下,兩人一前一後的站定了。


    “怎麽還不上來搭訕!下次遇不到怎麽辦!”廖美心急如焚的往後一看,頓時小鹿亂撞。


    男孩走了過來。


    他靈動的雙眼環視左右後,溫柔的說道:“學姐,你好,我叫李衍。”


    廖美不敢直視男孩和煦的笑容,羞赧的問道:“你好,有,有什麽事嗎?”


    “咳咳。”李衍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認真的說道:“學姐,我剛才發現你的鼻子上有很多黑頭,我們公司最新研發了一款專門針對這類問題的產品,你有沒有興趣看看?”


    廖美惱羞成怒的抬起頭,敢情自己白害羞半天。


    瑪德,智障!竟然是推銷的!還誣陷自己有黑頭!


    老娘的意大利炮呢?


    她的臉色漲得通紅,艱難的拒絕道:“沒興趣。”


    李衍抓抓順毛,疑惑萬分,和善容貌的法術效果難道沒有產生作用?他調整嘴角的彎度,露出兩個迷人的酒窩,白玉的麵容出現美的光彩。


    “學姐!我們的產品可以先試用,沒有效果賠償一萬。”


    “恩?一萬?”廖美依依不舍的正要離開,猛地停下了腳步。她接過李衍遞過去的透明玻璃瓶,發現晃蕩作響的幽綠色藥劑裏似乎有沉澱物。


    “這是……”廖美扶正黑框眼鏡,總算看清了瓶底的沉澱物:“這不會是眼睫毛吧?”


    李衍的臉色巨變,美的光彩在臉上若隱若現,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學姐,你看錯了。這,這不是眼睫毛,隻是中藥的根係,並不影響使用效果的。”


    “騙人是不好的。”廖美好笑的伸出手:“小學弟,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身為學姐,有責任把你從錯誤的道路上拉回來。對了,學弟,你有女朋友嗎?”


    李衍老實的搖搖頭,卻猛然看見學姐嘴角的晶瑩口水,心裏一寒,沉痛的說道:“學姐,其實,我喜歡的是可愛的男孩子。”


    廖美的雙眼瞬間閃閃發光,用一副學弟你總算找到組織的表情,霸氣的一揮手:“小學弟,你叫我大姐吧,學姐認識很多可愛的男孩子哦,隨時可以給你介紹。”


    李衍一時間隻感覺世道艱難,生活不易。


    幾個月前,他還是一名勤奮的高中生,每日的生活都是單一的三點一線,一層不變。


    直到那天——


    那天清明,細雨蒙蒙,李家村在一片朦朧的霧氣中若隱若現,宛如仙境。


    李衍在一片茂盛的巴茅草中,祭拜完祖父,帶著渾身的割傷,毫不猶豫的回到山下。依山而建的樓房門口,車還停在那裏,可是說好等他的老爸卻不見了蹤影。


    “這個走家串戶的老頭,又跑到哪去了!”李衍憤然四顧,一摸褲兜,空空如也。


    他這才記起,早上起來太匆忙,手機壓在枕頭下,忘記拿了。


    陣陣無力由李衍心底浮現,李老頭肯定跑去見老朋友了。他從小生長在老家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人越老也變得越喜歡回憶。每次來到老家就是他走家串戶的時候。運氣不好的時候,要等到明天才能看見他的人影。


    李衍並不打算去找李老頭,按照慣例,老頭子會把他也拖去朋友家裏,接受各種禮貌的問詢。而後就是呆呆的坐在那裏,聽他們追憶過往。


    無聊已經不足以形容那些慘痛的經曆。


    “去祖屋看看好了。”李衍轉了轉眼珠,早聽說祖屋垮了,可惜一直沒機會來看看。


    他把濕透的鞋襪脫了下來,扔在車軲轆邊,光腳踩著進山的狹窄水泥路麵繞了一個彎,遠遠的就看到一片池塘。


    去祖屋的路麵都是泥濘的小徑,多年沒有光腳在泥地上亂踩的某人,像小孩般蹦蹦跳跳的踩了一路。


    快到祖屋時,他止住輕快的步伐,收住臉上的笑意,祖屋旁邊還有其他住戶,被人看到他的行為舉止總是不好的。


    祖屋呈凹字形,泥牆,黑瓦。


    由黃土和粘土築起的泥牆早已傾倒,僅剩的半截牆麵述說著往昔的苦日子。如絲的細雨滴在瓦片上方,匯集成細流滋潤著夾縫裏的雜草。


    李衍憑著模糊的記憶,找到放置天地君親師牌位的地方,貼在泥牆上的紅紙早已腐爛,混進泥漿。祭祀的香爐半邊嵌進了泥漿,掩在瓦片下。


    他在瓦礫中清理出這片空地,點起幾根香蠟。


    “咦?”李衍撥開瓦片,下麵壓著一枚新綠的嫩葉。


    這枚葉片異常鮮嫩,脈絡極為精細。不過李衍還是一眼從葉片仿若美玉的質感判斷出了真假。


    他好奇的捏住葉片的一角,頭皮陡然一麻,根根黑發直立而起。


    湧動的浮雲中,電光一閃,雷聲滾滾而至。


    “轟隆隆。”


    李衍心裏一顫,手裏的葉片詭異的崩解成了破碎的顆粒,溶進了泥漿裏。


    無數的念頭閃過李衍的腦海,最終,他小心的呼了一口氣,謹慎的緩緩後移。


    直到退到老屋前麵的池塘,他才放心大膽的幹笑兩聲。


    可這一笑,就笑出了問題。


    猛然間一陣冰冷的後怕爬上李衍的脊背,他屏住呼吸,忽然發現自己的記憶裏似乎多了一些東西,是那片葉子的使用方法,像是潮水一樣湧入他的思緒,或者說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貿然闖入。


    李衍的呼吸一下急促起來,瞳孔也一圈圈放大,繁雜的知識讓他太陽穴上方的血管鼓脹起來,並隨著心髒的跳動不斷起伏。


    他忍著惡心、嘔吐的不適感,合上了雙眼。


    待他再睜開眼時,眼前已不再是祖屋的瓦礫,而是一片蒼涼的平原,裸露的白岩犬牙交錯的分布在緩坡帶上,更遠處有一棟歪歪斜斜的木屋,兩層樓高。


    這個空間叫做聖樹秘境,它的前任主人是一位操縱火焰的元素使,窮困潦倒的他在一次嚐試召喚炎魔的儀式上,受到魔力擾流侵襲,承載秘境的葉片因此落入星界,並輾轉來到地球。


    木屋的旁邊栽種著一棵枯死的橡樹,那就是聖樹,支撐秘境空間的力量全部來自於它。喚醒它的辦法很簡單,與這棵死寂的橡樹簽訂契約即可,不過,簽訂的人必須是一名法師才行。


    李衍收回視線,注意到手裏多了一本黑色封皮的書籍,奧秘而繁複的花紋沿著書脊攀沿而上,聖白的符文也隱匿其間。


    萬法書,記載所有法術和材料的奇物。


    李衍翻開封麵,扉頁的泛黃扉頁上用不知名的文字寫著:變化即永恒。他不懂這種文字,但其中蘊含的意思卻直接出現在腦海裏。


    李衍繼續翻動書頁,在目錄中查詢到了如何成為一名法師。


    人類的身體沒有辦法承載流轉的魔力,必須通過一個儀式確定自己的命運主星,並將星辰之力轉化為魔力。


    “恩,異界法師的命運主星是北辰之星,可以用北鬥七星代替嗎?”李衍苦惱的抓了抓散亂的碎發。


    他的手摸著蘊含魔力的文字,繼續往下翻閱,儀式的材料需要:月見草,綠鬆石,月長石,血玉髓,獸牙,煙石英……


    越往下看,李衍的臉色越是黑得嚇人,作為一個在溫飽線上掙紮的高三學子,他哪有閑錢去購買這些奇奇怪怪的礦石和花草。


    李衍無奈的合上書籍,朝著木屋走去。


    木屋的門前是木頭涼棚和一片茂盛的草地,門開在木屋的正中央,兩側是拱形的窗戶,窗台上放了盆栽的花,紫色或者黃色。


    李衍隨意的掃了一眼,身體一僵,翻開萬法書,細細的比對一番,那株開著黃色小花的植物不正是月見草嗎?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了木門,踏進木屋,首先看到的是灰撲撲地板上,和散落一地的手稿,房間的左側擺放著書架,上麵擺滿了厚重的書籍。


    李衍從木地板上撿起一頁厚實的手稿,異界的紙粗糙易碎,仿佛是一頁石膏。


    “催眠圖文的簡化原理?”李衍茫然地眨眨眼,隨手把書頁扔回了地板。


    他踩著吱吱作響的木樓梯來到二樓,這裏有一張簡陋的木床,上麵鋪滿了幹草。


    “這……上一任主人到底是多窮困!竟然睡幹草。”李衍可不敢想象自己在一堆幹草上安然入睡的模樣。


    隨即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壁櫥上,密密麻麻的成品藥劑和礦石材料讓李衍鬆了一口氣。


    他再次翻開萬法書,很快就找齊了儀式所需要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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