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帆的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沒有答案。


    事後再來回想,這個關口必然爆發過一次大的喪屍潮,外圈堵那麽多汽車是什麽原因不好斷定,但貼著關口停著的那些超大貨車就顯然是故意截堵喪屍了。


    關口那邊是s省的l市,離他們所在的h省y市之間隔了四個城市,他們對於l市的動態並不了解,誰知道那邊為什麽會聚集起那麽多喪屍呢?


    曹帆抓了抓頭發:“以前也就聽說過l市南雲區鬧鬼,這次還真是活鬧鬼了?”南雲區是l市下的一個鄉鎮區域。


    劉素咦了一聲:“鬧什麽鬼?”


    曹帆微清了下嗓子:“也就是聽說,南雲區陽山上有一塊地方是禁區,一旦去了,人就會離奇失蹤,傳說是陽山腹內有一座墓,墓內的陰魂作祟。當地人都知道讓小孩繞著走的,不過有很多驢友都會專程搶著去冒險,使失蹤人口居高不下。為了怕吸引了更多人遇險,這件事明麵上是禁止傳播的,作用不大,畢竟有網絡存在嘛。當地人也是痛並快樂著,這麽多驢友,農家樂都給發展起來了,但三天兩頭的要報警,警車聲都變成背景樂啦,對了,其實我們繞路去的這個村子,可能就在陽山腳下。”


    就算是以前最怕聽鬼故事的白欣,這時候也是無動於衷。


    大家已經接受了這是個美式的血腥恐怖世界,斜裏插|入點陰森的亞洲式詭異元素——真的,格格不入,恐怖心理線都已經升了一倍,對於這種消息隻能無感。


    甚至,如果真的有這種鬼魂的存在,他們是不是突然一回頭發現喪屍隻是一場惡夢而已?


    曹帆顯擺完自己的小道消息,從副駕上回頭看了大家一圈,發現所有人都臉色平靜,不由得無趣的做了個給嘴上拉鏈的動作:“得了,渴死了,我省點口水吧”。


    一行人往回開了兩公裏,一路上不停的停車,留兩人守車,其餘人下車搜集兩道的物資。


    沒辦法,除了隨身的武器,所有人的行李都已經遺失在這場可怕的混亂裏,再不搜集一點都要斷糧了。


    可也許是因為前頭那隊折返體育館的大隊伍走過的緣故,安全是安全了,物資幾乎是清光了。


    隻收集到了一點汽油,趙頌在路邊五金店找了根長鐵棍做武器,把鏟子還給了楊青。


    吃的穿的是一點也沒有了。


    饑餓的鳴叫聲都快成了交響樂,看來隻能等到了村子再找些吃的。


    車子在路口拐入了楚巡說過的單行道。


    越往城市中心,現代化程度越高,但在這樣的城市下屬鄉鎮片區,反倒還保留著許多農村麵貌,沿著這路一下去,穿過一片夾道的綠蔭,在道路兩邊就出現了大片的稻田。隻不過稻田幹涸,稻子蔫蔫的伏倒,一看稻穗的顏色也還沒成熟。


    劉素從窗口看了好一陣,轉過頭來說:“我們到了村子,如果沒別的吃,就來捋這些穗子煮了吃,總能填填肚子。”


    曹帆眼睛一亮:“有道理啊!嘖,這麽一想,我跟望梅止渴似的,飽了一半!”


    這話說得一車人都從各自的沉悶中露出了個笑容來。


    楚巡說路況不好,還真是大實話,到處坑坑窪窪的,一路車子就是不停的上下顛簸,顛得幾個孩子全都醒了過來。


    走了一段路就看見一輛紅色小車歪歪斜斜的把整條路都堵死了,車旁邊遊蕩著三隻喪屍。


    幾人下了車把三隻喪屍敲死,看了看這輛車,車窗口倒掛出來半具白骨,骨頭上凝固著暗黑的痕跡。看來車主是被這三具喪屍抓出來吃了。


    大家忍著惡心,把車裏的東西搜了搜,汽油倒了過來,再一齊用力,把車子給推翻到路邊田地裏去。


    這一路走過去,碰到的喪屍確實不多,稀稀落落幾個,都能應付得來。將近一個小時後遠遠的就看到一叢竹林間露出了屋角。


    地圖上這個村子叫“上陽村”,與之相鄰的另一個村叫“下陽村”,兩個村子中間就夾著那座陽山。當然兩村相通的路並沒有從陽山穿過去,而是繞了道的。


    車逐漸開近,按理越接近村子,喪屍應該會稍多一些,但整個村子一片空蕩,居然沒有半個喪屍。


    這反常的情形讓大家都緊張起來了。


    把車子在村內開了一圈,楚巡突然出聲:“這裏還有人住。”


    趙頌指了指窗外:“不錯,你們看這棟房子圍牆外的幾塊菜地。”


    這個村子的建築風格都很近似,大多裏邊是棟兩層平頂樓房,用半高的竹籬笆圈成一個大院子。籬笆內外的空地也都開成了菜地,就近種些蔬菜果樹。十家有七家都做成了農家樂的樣子。


    剛才這一圈轉下來,其他家都一眼可看得到院內淩亂,菜地枯敗。


    就這一家,是整個村占地最大的,圍牆也是正兒八經兩米高的紅磚圍牆,鐵製的院門緊閉,牆外的菜地仍舊鬱鬱蔥蔥,牆上露出的半截樓房看著也比別家房子都豪華。


    曹帆有點高興的提議:“看來這個村活著的村民都聚集在這一家了,我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問問消息。”


    “好啊!”大家都同意了,除了劉素和楊青帶著三個孩子留在車裏,其他人都下了車。


    趙頌上前去敲鐵門:“裏麵有人嗎?裏麵有人嗎?”


    很快二樓就出現了個人站在陽台上喊話:“什麽人?”


    趙頌幾人退開了幾步,雙方對上了視線:“我們是從這繞開關口上777國道的,想打聽點消息。”


    對方是個皮膚黝黑的年青男人,他狐疑而戒備的看了幾人人一陣:“能有什麽消息?到處都是喪屍,這玩意兒又不跟你講規矩,什麽消息對你們也不管用啊。別圍在這,聲音小點,免得引來喪屍!”


    說著他一扭頭就進了裏屋,任幾人怎麽敲門,對方也不再出來了。


    幾人沒辦法,商量了一陣,天色看起來有點暗了,就在村裏挑了家房子看起來堅固點的,把車子開進了院子去,準備在這過夜。


    白欣用手扶著半人高的竹籬笆,眨著大眼睛看著楚巡:“阿巡,這安全嗎?”嬌怯的樣子有如受了驚的小鹿。


    楊青也正站在籬笆邊,回頭一看,這肯定是起不到防禦喪屍的作用。她眼睛一掃,發現因為是農家樂,一個角落裏堆了很多箱空啤酒瓶,心裏一動:“我們不如把這些瓶子倒插在籬笆上,這樣有喪屍強闖,啤酒瓶肯定會弄出響動報警。”


    楚巡聞言走了過來,彎腰拎起兩個瓶子,瓶嘴朝下套在了籬笆上的竹枝上,輕輕搖了搖籬笆,兩個瓶子就互相撞擊出脆響。


    他朝楊青點了點頭:“不錯。”


    楊青還沒說話,就見白欣漂亮的大眼睛一下瞪了過來。


    楊青一怔,有點恍然,別過臉去:太沒眼色了。


    安安比她更不會看眼色,立即屁顛顛的去抱瓶子:“媽媽,讓我來,讓我來!”


    趙越腳疼不好動,趙星一下也竄了過來:“我也來!”


    兩個孩子咚咚咚的滿院跑,立即把件嚴肅的事玩成了遊戲。


    白欣一肚子脾氣都給憋了回去。


    大家搜了整個村子,發現所有吃的基本都被搜幹淨了,衣物倒是能找到一些。


    在他們滿村尋找的這個過程中,那座鐵門緊閉的房子二樓,始終有個人在暮色的陰影中關注著他們。


    村裏原本是用電力抽地下水上來用,現在沒電也就沒了水。


    唯一的好處是發現了一口井,井口用石蓋蓋著,看起來像是沒汙染的樣子。


    村子沒有通管道氣,平時多用罐裝氣,節儉的人家燒柴火的也很多。


    大家找到了半罐氣,真去割了點穗子回來煮。


    隨著鍋中熱氣蒸騰,逐漸也冒出了一股清香。


    曹帆撓了撓頭:“巡哥,你說這井水沒問題吧?”


    楚巡朝一角挑了下下巴:“那邊院子的人活得好好的,這水就沒問題。”


    曹帆哎了一聲:“說得對啊,他們喝的肯定也是井水。”


    煮好後每人各分了一碗,楊青嚐了口,未成熟不去殼的穀粒……不好吃也不難吃,隻是又粗又硬刮嗓子。


    她讓安安仔細的嚼過後把殼吐出來。


    無論如何,總算吃了頓飽飯。


    飯後就開始大量燒水,排隊洗澡。


    太久沒洗過澡了,在末世前非常平常的一件事,居然像中了大獎一樣讓人高興。


    所有人濕潤著頭發,全身氤氳著水汽,皮膚幹淨,衣服整潔,眼裏帶著舒適。洗個澡,像脫了層殼一樣讓人輕鬆。


    這個農家樂一樓是吃飯的地方,二樓也有些客房,看來是供驢友住宿的,大家按自己的喜好挑了一間清理好後,到一樓大廳去議事。


    地圖攤在一張圓桌上,幾個男人都低著頭仔細的看。


    楊青拿著把梳子幫安安把幹了的頭發梳起來。


    趙頌抬起頭道:“這個地方南側離國道有近一小時的路程,北側有座陽山做阻隔,喪屍已經被清理幹淨,現存的人口又不多,估計短時間並不會吸引大量喪屍過來。我提議我們可以在這裏多休整幾天。”


    陸忠作為白欣的保鏢,一直是個沉默的存在,此時也點了點頭。看來在城市中缺水的那一個多月實在是煎熬。


    這個提議基本沒有人反對,劉素說:“其實我發現有些耐旱的蔬菜還沒死透,給澆幾天水,說不準我們還能吃上新鮮的菜呢。”


    楚巡想了想:“你們說的都對。隻是隔壁那座院子不知道住了些什麽人,會不會對我們有威脅?”


    曹帆臉色也正經起來:“對,必須要小心,你們沒發現這個村子的喪屍清理得很幹淨嗎?屍體都沒看見一具,肯定是集中燒毀了。我覺得他們說不定挺曆害的。”


    他們幾個和趙頌幾人又不同,一開始並沒有在市政聯警的保護下,而是幾人在城市中四處遊走搜集物資,遇到了不少其他的小團體,沒有法律的管束,有些小團體已經逐漸的顯露出惡的一麵。


    他們比趙頌幾個更了解“人心險惡”四個字。


    就連白欣都點了點頭,臉頰微微鼓起,顯然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因為這重考慮,大家決定晚上安排人值夜。


    楊青覺得自己有孩子拖累,白天的幾次戰鬥中都沒有出力,不如晚上值夜,主動申請值上半夜。


    一個人在一個集體中如果不貢獻出自己的力量,或者說沒有這個貢獻出力量的努力,最後被人遺棄都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安安早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已經睡得像隻小豬,劉素抱起她上樓:“你放心吧,我帶她睡,沒事的。”


    楊青把四麵的窗戶都檢查了一遍,籬笆門上多加了兩個瓶子。


    她走進大廳找了個對著院門的窗邊坐著,打起精神來準備守好上半夜。


    夜沉如水,畢竟是立了秋,白天雖然還很炎熱,入了夜後還是涼爽一點了。


    漆黑之中隻有一點白月光照在她的手上,她畢竟是個三流作家,心裏自然的就想起個句子“微微的涼風穿堂而入,秋蟲……”


    為什麽沒有秋蟲的聲音?這個時節在這種植被茂盛的地方……蟲子也會怕喪屍嗎?


    她立即伸手握緊了桌上放著的鏟子,眼睛緊盯向窗外。


    全身緊繃,下意識的在經脈中運行起氣流,五感瞬間外放。


    村中屋角在月輝下層疊掩映,沒有任何燈火和動靜,再遠處是大片的稻田,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輕響,黑暗中一片起伏的剪影,那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陽山?


    沙、沙、沙,一個有規律的聲音緩慢的響起,那是什麽?


    是一個人,或者說是個人形生物,他不緊不慢的行走在山脊上。


    看不清他的樣子。


    楊青覺得自己修煉這份功法有感應也不過是這兩天的事情,她不應該能感應到這麽遠的地方。


    那麽,就是這個人太特殊,他的力量散發得太廣,太容易被人接收到。


    是什麽人……?


    楊青心砰砰的直跳,突然那個人似乎扭過了頭,向著楊青的方向看了一眼。漆黑一片,隻有他的眼睛泛著點微光。


    “你怎麽了?”


    身後傳來問話。


    楊青一下從這樣的狀態中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滿頭大汗。


    她回過頭,發現是楚巡拿著手機照明,站在她身後,目露疑惑,靜靜的望著她。


    楊青大口的喘著氣,剛才那人望過來的一瞬間,她停住了心跳和呼吸。


    楚巡低聲問:“你是不是不舒服?那你上去休息,我來守夜。”


    楊青搖搖頭,她怎麽還睡得著?但如果要跟楚巡說,她又不知道怎麽解釋她感應到了那麽遠的地方。


    就算楚巡相信,剛才那種強大的力量威壓,如果是敵對的,提前知道也沒有什麽意義,一定是個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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