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餐廳出來,夏蓧蓧隨江白上了他的車,說了地址以後,夏蓧蓧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想也沒想就決定回父母家。她和謝唐的新房,在她心裏隔著好遠好遠的距離,模糊的幾乎不存在。


    在樓下和江白告別,夏蓧蓧拎著包包和甜點上樓,在家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隨口喊一聲:“爸媽,我回來了。”


    抬頭,謝唐也在,和爸媽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機裏播放著一檔家庭倫理劇,是媽媽每晚固定要看的節目。


    看氣氛,老少三口相處融洽。


    作為女婿,謝唐一向深得人心,夏海正很是欣賞他性情穩重敦厚,有責任心,有擔當;杜新蘭就更不用說了,人前人後提到這個女婿就合不攏嘴,家世好,長得好,有才華,對蓧蓧也體貼照顧,哎呦,真是夏家祖墳上冒煙,才讓自家女兒撿到這麽個寶貝。


    這次出了這件事,老兩口雖然也有些失望,但並沒有對謝唐失去信心,心照不宣地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蓧蓧回來啦?”杜新蘭笑得特別的親切和藹,“謝唐買了你愛吃的草莓派,過來一起吃。”


    夏蓧蓧提著甜點的手僵了一下,“你們吃吧,我今晚已經吃了太多東西,實在吃不下了。”她走過去,把甜點放在茶幾上,“這是我和江白一起吃飯打包帶回來的。”看看爸媽手裏的草莓派,“我先放冰箱吧,明天吃。”


    “江白?江白是誰啊?”杜新蘭略過甜點的問題,直接抓住了重點。


    “我大學時的同學。”


    “哦,同學啊。”那就放心了,杜新蘭點點頭,有意無意地看了女婿一眼。


    夏蓧蓧拎著甜點進了廚房,安置好,轉身出來,說:“爸,媽,我累了,我先去洗澡睡覺了。晚安。”又看向謝唐,“你也趕快回去吧,不早了。”


    “哎哎哎,”杜新蘭連忙擱下草莓派,起身拉住女兒,“洗什麽澡睡什麽覺?趕緊跟謝唐回你們家去,不要在這裏攪和我和你爸,讓我們清靜清靜。”


    夏蓧蓧:“……”


    是不是所有當了嶽母的媽都會胳膊肘往外拐?


    謝唐順勢站起身,“爸,媽,我和蓧蓧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早點休息。”


    “好,好,你們趕快回去吧。”杜新蘭、夏海正伉儷並肩站在一起,微笑著把女兒女婿往外送。


    夏蓧蓧還處在懵圈狀態,就被自己的親媽推出了家門。


    夏蓧蓧:“……”


    爹不疼媽不愛,她覺得自己好孤單。


    夏蓧蓧傻愣愣地站在家門口,不想走,又不能留,她心裏湧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感。


    “蓧蓧……”謝唐忽然開口,“我們回家吧。”


    夏蓧蓧抬頭看著謝唐,“我應該跟你回家,對嗎?”


    所有人都認為她應該跟謝唐回家,她是個結了婚的人,應該懂事、理智、顧全大局,不能任性、驕縱、耍脾氣,即便做錯事的人並不是她,她也要懂得適可而止,得饒人處且饒人,對麽?


    早在她嫁給謝唐之前,媽媽外婆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已婚的朋友同事們就有意無意的向她傳遞一種觀念:女人要想經營好婚姻,忍耐和妥協是必修課。


    以前她因為沒有體會,也因為對婚姻想象的過於美好,而不以為然,並不放在心上。


    如今看來,這並不是危言聳聽,此時她不就正站在這個節點上嗎?


    “我希望你跟我回家。”


    謝唐說出這一句停住了,他知道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麽,卻又無從開口。他不是能夠侃侃而談的人,平時即便是做學術演講,也是盡可能地言簡意賅。


    可是,憑什麽他說希望讓她回家,她就得回家呢。


    他想了想,又說:“我從來沒有做過褻瀆我們的感情和婚姻的事。”


    這就算是解釋了。


    “哦……”夏蓧蓧看過去,聲控燈忽然暗了,謝唐的臉掩進黑暗裏。


    謝唐打了個響指,燈光再度亮起來。


    明亮的燈光裏,夏蓧蓧清楚地看到謝唐神色裏的期待和無奈。


    他一向是驕傲的。


    盡管一直以來,他寵愛她,照顧她,包容她,但這些始終無損他的驕傲與從容。然而眼下,他像極了一個打了敗仗的將軍,再怎麽努力維持,氣勢還是弱了三分。


    夏蓧蓧的心也隨之軟了三分。


    “走吧。”她低頭越過謝唐朝電梯口走去。


    謝唐跟過去,先她一步伸手按電梯。


    電梯運行的似乎格外慢,兩個人麵牆而立,一時誰都沒有說話。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謝唐按了一樓按鈕,電梯徐徐下行。


    “下周我要出差,去莫斯科,大概一周。”謝唐說。


    “嗯,我知道了。”


    又是一陣沉默。兩個人都沒有刻意找話說。


    因為謝唐喝了酒,隻能由夏蓧蓧來開車。出了電梯,走出樓棟,兩人徑直上了夏蓧蓧的車。


    夏蓧蓧發動車子,打開車載電台,舒緩的爵士樂靜靜流淌出來,襯得這夜色更加醉人。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柔和許多。


    夜深,城市也在醞釀睡意,車輛和行人較之白天顯得格外稀疏,夏蓧蓧駕著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穿行,一路暢通無阻。心情卻遠不如道路順暢。


    “你……”


    “今……”


    兩人同時出聲。


    夏蓧蓧說:“你先說。”她並不是要發揚謙虛禮讓的風格,隻是很想知道謝唐這個時候要說的什麽。


    顯然謝唐也是這樣想的,他說:“我要說的無關緊要,還是你先說吧。”


    而夏蓧蓧要說的,對她而言,卻是至關重要。


    “你曾經對你的前女友說過,‘失去她,隨便娶誰都一樣’,這種話嗎?”其實比起對方故意攪了自己的婚禮,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


    “說過。”


    他回答的這麽幹脆,沒有絲毫猶疑,夏蓧蓧有些意外,楞了一下,微微嘟嘴,握在方向盤上手不覺用力,關節處泛起一點森白。


    謝唐轉頭看了夏蓧蓧一眼,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


    他並沒有打算再繼續保持緘默,他和章裴的過去已經明顯影響了他和夏蓧蓧現在的生活,他很有必要就這個問題,向夏蓧蓧說清楚。


    他梳理了一下思緒,緩緩說道:


    “和章裴在一起的時候,她十七歲,我十九歲,我們彼此都是初戀。我所有關於愛情的體驗,都來自於她,我以為我們會一直走下去,吵架最凶的時候也沒想過和她分開。


    “戀愛的第七年,我認為我們該結婚了,於是向她求婚,她最終拒絕了,她說我們的感情已經平淡的像白開水,她感覺不到激情,隻覺厭倦乏味,堅決要離開……


    “那個時候我很痛苦,認為自己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了。”


    夏蓧蓧聽到這裏,抿了抿嘴,心裏……有點發酸。聽自己的老公講情史,又是這麽深情款款情意綿綿,還真考驗承受能力。


    “事實上,並非如此。”


    謝唐沒有再過多地表達,以這句話作為總結。


    夏蓧蓧有點小小的失望,就這樣?沒啦?難道不是該接著表達一下為什麽並非如此麽?


    比如發現對她的感覺才是真正的愛啊之類的。


    不過以謝唐的個性,說出前麵那番肺腑之言已經實屬難得,要他說肉麻兮兮的甜言蜜語?


    呃,還是算了,她一向對嘴上抹蜜、擅長糖衣炮彈的男人有一種說不清的天然的反感。


    這樣一想,心裏就平衡了一些。


    “我沒什麽要問的了。該你了。你想說什麽?”


    轉折有點快。


    謝唐一時有點跟不上思路。


    他沉默了一下,說:“今天約你吃飯的那個人……”


    夏蓧蓧無意識地打斷他,“他叫江白。”


    “嗯,江白。”謝唐淡淡道,“他看起來很不錯……”


    “我們隻是朋友。”


    夏蓧蓧覺得自己這會兒特別機靈,隨便一猜就知道謝唐在想什麽。


    謝唐眉頭微動,什麽也沒有再說。


    回到家,夏蓧蓧徑直進了臥室,打開手袋,把江白送的耳環拿出來放進專門放珠寶的抽屜裏。


    謝唐跟進來,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紮眼的絲絨盒子,


    “這是什麽?”他拿起來打開,麵無表情問。


    夏蓧蓧老實回答:“江白送我的結婚禮物。”


    沉默片刻,他道:“很漂亮,很襯你。”


    “啪”地一聲,他合上絲絨盒的蓋子,放回原位。轉身到衣櫃前拿出家居服換上,然後往床上一躺,“你先洗澡吧,我休息一下再洗。”


    謝唐一直認為隻有自己可以買珠寶給夏蓧蓧。


    他買過不少,夏蓧蓧不怎麽喜歡戴,都收起來,說等到老了,她就是一個特別富有的老太太,等到逢年過節就拿出首飾來賞兒孫,比發紅包的老太太可有派頭多了。


    因為她這句話,他恨不得把整個珠寶店都搬回來給她收藏著。


    而現在她的“藏寶閣”裏有了別的男人送的珠寶。整個“藏寶閣”的風水恐怕都被敗壞了。


    也罷,還有什麽事比蓧蓧回來更重要。


    這個想法給了他很大的安慰。


    他的心情平靜了許多,安然地闔上眼睛。


    “你到客房去睡。”


    雖然跟他回來了,但她心裏梗著的那根刺,並沒有徹底消融掉,還需要更多一點時間。


    謝唐聞言睜開眼睛,見夏蓧蓧神色平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隻好坐起來。


    夏蓧蓧不看他,轉身去衣櫃裏拿衣服,最喜歡的那套睡衣在新婚當天被她拿回了娘家,眼下隻好隨便撿一套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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