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住了,響起嗡嗡的吹頭發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謝唐開門出來,夏蓧蓧聽見腳步聲,才猛地回過神,趕緊側身向著窗戶,閉眼裝睡,呼吸很不自然,輕了重了都怕露餡。


    感覺到另一邊床微微下陷,薄被被掀開,謝唐躺了進來。


    他離她很近,她幾乎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再然後他的手搭了上來,輕輕環住她的腰。


    她不由僵了一下,然後放鬆下來。


    “蓧蓧,你睡著了?”謝唐的聲音溫柔而又慵懶,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嗯。”她故意含糊不清,“快了。”


    謝唐微扯嘴角笑了一下,往她身邊挪一挪,靠她更緊。嘴唇貼著她的脖頸,輕輕地吻了一下又吻一下。


    夏蓧蓧感到一陣□□,仿佛一片羽毛在搔她。他的氣息呼在她的皮膚上,溫熱一片。


    “蓧蓧……”謝唐扳過她的肩膀,她平躺著,側著頭,兩個人額頭相抵。謝唐翻身壓上來,低頭吻住她的嘴。


    一觸碰到夏蓧蓧,謝唐身體裏就燃起了一團火,他的手掌沿著她腰間的曲線往上遊走,當撫上她握在胸前的兩隻拳頭時,他的動作僵了一下,繼而感到身體的那團火有了熄滅的勢頭。


    察覺到了夏蓧蓧微微的抗拒,謝唐不再繼續撩撥她,最後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說:“時間不早了,睡吧,晚安。”


    他翻身下去,躺在另一側。


    很快,安靜的房間裏,響起他輕微的均勻的呼吸聲。


    夏蓧蓧想,睡眠真好。有點羨慕。


    第二天出外景,到老城區,拍一家經營十幾年的羊雜麵館。


    這家麵館店麵很小,窗口排著長龍,店門前的幾張小方桌上,擠擠挨挨坐滿了食客,個個都埋著頭,大快朵頤。


    節目組的車停在一棵老槐樹下,夏蓧蓧扒著車窗往外看看,“我也餓了。走,先聞聞味兒。”她握著麥克風,第一個跳下車,助手莫茉和攝像程寬緊隨其後。


    “蓧蓧,你吃了麽?”


    遠遠的,就有觀眾認出了她,熱情地打招呼。這檔節目在本城有著相當不錯的收視率,主持人夏蓧蓧觀眾緣奇佳,走到哪兒都有人關心她的吃飯問題。


    夏蓧蓧朝著那位觀眾走過去,笑吟吟道:“還沒呢。這不我們聞著味就來了。”環視四周,“他們這生意一直都這麽好嗎?”


    “是啊。我吃著這家的麵長大的。”這位觀眾是個年輕男子,二十三四歲的模樣,而這家店據說已經經營了十幾年,是以他這樣的說法倒也不算誇張。


    旁邊一位頭發花白的阿姨接口道:“他們家的湯頭不錯,濃香可口,這麽多年味道都沒變過。”


    采訪就在這樣的拉家常中自然而然地展開。


    偶爾,夏蓧蓧趁采訪的間隙,朝排隊的窗口瞥一眼,莫茉正和司機師傅一起隨著隊伍緩慢地向前蠕動。


    每次出外景,最煎熬的就是這種時候,別人坐著,她站著,別人吃著,她看著。看著也就算了,還要聽食客們生動細致的描述,他們正在吃的食物多麽美味,多麽令人身心愉悅,簡直吃一次就能長生不老。


    夏蓧蓧一邊聽,一邊咕嚕咕嚕往肚子裏咽口水。


    簡直太折磨人,所謂痛並快樂著大概就是指這種時候。


    “夏蓧蓧。”


    夏蓧蓧聽見有人叫她,以為又是觀眾,打招呼的話立刻排在舌尖,轉過頭一看,愣住了……


    這不是謝唐的前女友麽。她的笑容還真是優雅端莊。


    夏蓧蓧盯著章裴,腦子裏不停往外冒詞兒:冤家路窄、笑裏藏刀、拔刀相向、血流成河,等等。


    “你在工作啊?吃飯了嗎?”章裴不僅笑容溫柔,聲音也特溫柔,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對,我在工作。”夏蓧蓧晃晃手裏的麥克風,意思是,我很忙,沒空理你。


    “那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章裴晃晃手裏的零錢包,“我去買麵。”說完,婷婷嫋嫋排隊去了。


    夏蓧蓧別過臉不去看她,卻發現食客們無論男女老少都有意無意地朝章裴瞟過去。


    嘖!


    程寬卸下肩上的攝影機,湊過來,“這美女是你朋友啊?”


    目光黏在章裴身上,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程寬快三十歲了,身材魁梧,一副硬漢形象,內心卻並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那麽嚴肅正經。


    夏蓧蓧瞥他一眼,腹誹:美女的力量果然強大,扛著這麽重的機器,白白等了半天,他居然沒有表現出煩躁,還有心思開小差,可見平時把機器扛上扛下時喊累都是裝的。


    “難不成你看上她了?”


    程寬重新把機器扛上肩,“我也就看看她。這樣的養不住。”


    哼,養不住。


    這種評價對女人來說該算是莫大的讚美。


    男人不就是會對養不住的女人念念不忘麽。


    不過按說以謝唐的經濟實力和個人魅力,應該不至於養不住這個女人,當初他們究竟為什麽分的手,又是為什麽這女人在她麵前總表現出一種迷之自信?


    難道她就這麽有把握,隻要她招招手,謝唐隨時就會跟她走?


    夏蓧蓧轉頭瞥了一眼章裴的背影,很有骨氣的想,如果他真的會走,那就走好了,反正她才不稀罕跟章裴搶男人,她不稀罕跟任何人搶。


    莫茉和司機師傅終於排到了跟前,一口氣點了四碗羊雜麵,三張酥油餅,付錢的時候才發現預算超了,上次超了十塊錢,老陸都旁敲側擊了半天,這次整整超了十五塊。


    “蓧蓧,”莫茉忍痛道,“要不,不要餅了?”


    想吃吃不到的滋味有多痛苦,用腳趾頭也能想到。


    這麽殘忍的事情,夏蓧蓧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呢。


    再說了,突然不要餅了,餅聽到也會難過的。


    於是,她大方的一揮手:“沒事,如果組裏不給報,就當我請客。”


    莫茉立刻眉開眼笑,“蓧蓧你真大方,嫁個有錢老公就是不一樣。”


    額,夏蓧蓧有點尷尬,十五塊錢的餅,不嫁有錢老公也買得起吧。


    而莫茉卻誤解了夏蓧蓧尷尬的原因,認為是自己說錯話了,不該提及她老公,她是嫁了個有錢的老公,可有錢的男人大多都不老實啊。


    她看看程寬,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啊蓧蓧,我不是有意的。”再描上一句:“你老公雖然和前女友牽扯不清,但比起那些在外麵找小三、約~炮的還是強多了。”


    “唰唰唰……”無數道目光朝夏蓧蓧射過來,其中也包括章裴的。


    夏蓧蓧忽然覺得胸疼。


    有位中年女觀眾實在聽不下去,嘴裏的湯都噴了出來:“什麽叫強多了?我看都一樣惡心,男的渣,女的賤。欺負蓧蓧這麽好的姑娘,小心遭報應。”


    程寬再次關了攝影機,湊過來:“這次的片子如果不剪,觀眾們就都知道你老公和前女友牽扯不清的事了。增長收視率不在話下。”


    看笑話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夏蓧蓧給了程寬一個白眼,不經意轉頭,正撞上章裴的目光,含著一點笑意,那叫一個高深莫測。


    夏蓧蓧又忍不住腦補,如果這時候她衝上去扯住章裴的頭發,大喊:快來看啊,活捉一隻小三,她就是和我老公牽扯不清的那個女人……


    腦補到一半,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太惡俗,太惡心,太丟臉了。


    還是算了。


    終於,熱騰騰香噴噴的羊雜麵端上了桌,夏蓧蓧餓狠了,也顧不上別的了,麵對鏡頭坐下來,在一眾食客的目光注視下,硬著頭皮忍著強烈的饑餓感,對著一碗麵開始主持節目,先聞香,再觀色,接下來便是品嚐和點評。


    如果實在很好吃,可以做出立馬要飛天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太餓了,夏蓧蓧吃了幾口麵,發現真的好吃到飛天,也就徹底忘了先前的尷尬,痛痛快快地吃起來。


    夏蓧蓧正埋頭大吃,聽見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腦袋上方說:“你慢點吃哦,我先走了,拜拜。”


    她差點噎死,裝什麽大方友好啊,做作!


    然而,攝影機還在拍呢,這麽多人看著呢,她不能甩臉子,隻好咽下嘴裏的食物,抬起頭,對拎著食物的章裴擺出一臉假笑:“哦,嗬嗬,拜拜。”


    嗬嗬。


    章裴上車走了,不見蹤影了,夏蓧蓧卻再也吃不下去了。


    等就餐高峰過了,夏蓧蓧抄起麥克風,領著程寬到飯館後廚,拍攝羊雜麵的製作過程。拍夠了鏡頭,收工,已是下午三點鍾。


    幾個人上了車,夏蓧蓧從包裏拿出保溫杯喝水,莫茉低頭拿著手機刷朋友圈,司機師傅和程寬坐在前麵,一人扒著一邊車窗抽煙。這是慣例,每次拍完節目,到了車上都要先作短暫的休憩之後,再回台裏。


    夏蓧蓧喝完水,望著窗外發呆,想起剛才遇見章裴的情形,莫名一陣心煩,忍不住開口道:“誒,我問你們一個問題……”


    莫茉從手機上抬起頭,轉臉看著她,“什麽問題?蓧蓧,你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


    程寬剛好吸完了最後一口煙,摁滅煙頭“唔”了一聲,“說吧,洗耳恭聽。”


    夏蓧蓧有點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說:“如果換作是你們的老公被前女友糾纏,而且前女友像幽靈一樣,不知什麽時候就從你們眼前冒出來,惡心你們一下,你們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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