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那一夜,雪是越來越大了,四周的能見度相當低,白茫茫的天地間,每個生命都如螻蟻般渺小且微不足道。


    我們蹲在地上細心觀察著獵物所留下的痕跡,記得當時殺豬刀疑惑的對我說:“搭檔,我懷疑獸人發現我們了,你看這個腳印,好像專門留下來誤導我們的。”


    我仔細觀察四周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點頭道:“確實有點不妙……”風雪這麽大,無論氣味還是腳印,都會迅速淡去,更何況暴風山脈中的獸人習慣小心謹慎,像麵前這麽明顯的腳印,實在太像是一個帶有誤導性質的陷阱了。


    我低聲說:“還跟嗎?對方很可能是強手……”如果獵人在追蹤途中,被獵物反跟蹤的話,這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那意味著你隨時有可能被一枝冷箭射穿心髒。


    殺豬刀猶豫了一下,還是狠狠地說:“狂……狂妄的開膛手,我們都追到這個地步了,哪能眼睜睜看著到手的獵物飛走,我建議繼續!”想起過去五天裏風餐露宿,以每天三小時睡眠時間為代價,好不容易才追到離獵物近在咫尺的位置,放棄確實可惜,於是我同意了,我們交換意見後,排除掉一些獸人故意留下的錯誤信息,繼續往極寒地帶追去。


    路上我們更小心了,因為到了這一個地帶,隨時都有可能和大型冰係魔獸遭遇上,這些大塊頭往往很不好應付,最重要的是,它們的頭顱遠遠不如獸人值錢,武力又遠遠在獸人之上。


    雪更大,但風卻小了下來,天色慢慢陰沉,這意味著四周能見度更低了,我們小心翼翼地前進,堤防敵人會提前給我們預備陷阱。


    忽然,東北方向傳來了一下淒厲的尖叫聲,聲音之淒慘,實在令人頭皮發麻,但我們仍然保持原來的節奏,一步接一步地往那個方向靠去,過分的好奇心會令暴風獵人陷入萬劫不複的困境,誰知道那裏是不是正有一個陷阱在等待著我們,而那下尖叫聲說不定正式敵人的誘餌。


    到了近處,我們匍匐前進,剛好風向開始變了,慘叫聲更是越來越清晰,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卡嚓,卡嚓”的聲音,仔細辨別,原來那是魔獸牙齒在嚼食物時所發出的聲音,不過聲音如此之大,由此可以推算那些魔獸一定擁有驚人的體形。


    我們在一塊巨石後隱藏好身形,才敢慢慢探頭出去查看,入目的情景時在觸目驚心……回憶著那個血腥的風雪之夜,阿倫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他舉杯呷了一口葡萄酒。


    艾波琳藉著這個停頓的時間,壓低聲音,唯恐破壞緊張的氣氛,輕輕問道:“祖賓大叔,是不是你們追蹤的獸人遭遇上魔獸了?”阿倫搖了搖頭,緩緩放下杯子,苦笑道:“並不是他們,而是另外兩隊暴風獵人。


    因為當時所見實在太過血腥,而在座的美麗小姐恐怕也不樂於聽聞其中的惡心情形,我還是簡單點說吧!我根據所見的場麵來判斷,有一隊人類的暴風獵人和另一隊獵人在此遭遇了,他們實力相當,火拚了一場後,過半人身受重傷,但這時,他們已經被一群‘雪蛇’盯上了……”賽瑞格低聲問:“祖賓大叔,雪蛇是什麽東西來的?”阿倫頂了頂鼻上的眼鏡,解釋說:“它們的外形與平常我們所見的蛇差不多,不過體型大上許多,而且通體雪白,很容易隱匿於雪地之中,最可怕的是,他們往往是群體出動,一旦鎖定了獵物,往往不死不休。”


    愛莉婭皺了皺眉頭,疑惑道:“根據書籍記載,它們的身段比巨蟒還要大上幾倍,那真實情況?”阿倫淡淡一笑,撫摸了一下下巴的假胡子,說:“大概五倍吧,一般雪蛇群都由一條‘皇後’帶領,皇後的體積長度才是真正的驚人!”他抬頭望了望頭頂金碧輝煌的天花板,指向那盞離地近二十米的大型吊燈,說:“當皇後直起身體,扁起蛇頭準備攻擊敵人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到吊燈那個位置。”


    在座的小姐都不是欠缺想像力的人,阿倫的解釋頓時惹來了一陣“嘖、嘖”的驚歎聲,一條巨大無匹(匹?!囧")的雪蛇皇後領著一群雪蛇向渺小的人類攻擊的情景,頓時活生生地浮現在她們腦海。


    文字文字阿倫苦澀一笑,說:“雪蛇群也屬於冰係魔獸族群,它們的名氣僅僅次於冰係魔獸的王者‘冰猿’,但因為它們喜愛群體出動,所以在暴風獵人裏麵,都流傳了一句‘寧願碰上冰猿,切勿撞上雪蛇’。”


    他又喝了一大口葡萄酒,沉聲繼續說:“兩隊不同種族間的獵人火拚,最後沒有一個勝利者,他們不幸地遭遇上了雪蛇群,我和殺豬刀觀望的時候,恰恰看到這個悲劇的尾聲,絕大半獵人都倒下了,已經有雪蛇開始迫不及待地啃著他們的屍體,還有個別武技高強的獵人,幸運砍了一兩條雪蛇的蛇頭,但馬上又遭遇到了其餘雪蛇施下的毒手。”


    “有一個速度特別快的獵人死的最為悲慘,他妄圖想利用自己的身手脫離出包圍圈,結果被皇後一口就生吞進了肚子。


    他在那一刹那的驚叫聲,至今仍凝固在我的腦海……”“我和殺豬刀艱難地著口水,強控住急速的呼吸,目睹著這一幕幕慘劇的發生,那是我們第一次遇見傳說中的雪蛇,心情恐慌得有點難受,但我們不想成為它們的食物,所以隻能選擇忍氣吞聲,不敢輕舉妄動。”


    “各位美麗的小姐,它們吃東西的模樣實在太過惡心了,恕我不詳細描述這個令人難以愉快的過程了,反正我們震驚過後,也不敢再多看,隻想靜悄悄地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大風狂刮而過,吹散了麵前的雪霧,大大增加了視野範圍內的能見度,於是,我們立即看見了那兩個獵物,也就是那兩個追蹤已久的獸人。”


    [吾愛.]“他們竟然就在我們的同一側,大概兩百米以外的另一顆巨石背後,幾乎是同時,他們也發現了我們。


    看得出來,他們和我們同樣恐慌,但看到對方後,眼神中同樣射出了仇恨的目光,不過,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畢竟一旁還有一群可怕的生物正在享受著它們的晚餐。”


    “雪蛇刺耳的嚼動聲回蕩在耳邊,我和殺豬刀很默契地伏下身子,慢慢沿著周圍的障礙物,緩緩向那兩個獸人靠去。


    而那兩個獸人明顯也是獵人裏麵的行家,絲毫不見混亂,隻盯著我們漸漸靠近。”


    “各位美麗的小姐,假如哪個神剛好從蒼穹中看下來,那麽所看到的場麵一定是相當有趣的,兩個渺小的人類正匍匐靠近獸人,他們互相瞪著對方,卻一言不發,而在他們不遠處,雪蛇正盡情地享用著他們的同類,完全無分種族的將它們的同類吞進肚子哩,並肆無忌憚地發出一聲聲難聽的卡嚓聲響……”阿倫輕輕搖了搖長腳杯,杯中的葡萄酒蕩起圈圈漣漪,仿佛正如當年那個莫測的夜晚,他以平淡的語調,繼續敘說。


    “有位資深的暴風獵人曾經這樣說過,當可怕的敵人就在麵前,無論你如何警惕,也總有一些你無法預測的變化出現。


    我們當時所遇到的情形,大概也是這樣吧……”“那兩個獸人擁有著驚人的默契,竟然在毫無先兆的情況下,同時踢出一腳,將腳下的一塊巨石踢得翻滾而起,直朝我們奔襲而來,兩人出腳的角度、力量配合得恰到好處,巨石雖高速翻騰,卻無聲無息,但我們知道,假如硬將這塊石頭擋下來的話,肯定會發生驚天巨響,勢必驚動附近那群龐然大物。”


    “幸好我和殺豬刀也是撘檔多時的戰友,而且對於力量的使用,也有一定程度的認識,我們肩膀一撞,稍稍拉開據哩,同時出拳,力量先柔後剛,這樣把巨石的衝勁化解後,還能把這份禮物又再無聲無息地送回去。”


    “那兩個獸人眼見那塊巨石又被遣返了回去,也沒有太過驚慌失措,又一次同時出腳,力量把握得絲毫不差,竟然將巨石再次踢了過來,而我們隻好故技重施,再次揮拳,又把巨石給打回去……”阿倫苦澀一笑,說:“假如哪條雪蛇剛好轉過頭,一定能看見這個有趣的現象--一塊直徑將近兩米的石頭,在虛空中飛來蕩去,卻無半點聲響。


    但我們身在局中,就完全感覺不到有趣味的成分了,因為在這一場無聲的較量中,對方已決心和我們耗上,巨石飛來的角度越來越刁鑽,拋物線越來越詭異,有時還加進前螺旋力、後旋轉力,我們當然還以顏色,比的就是耐力,還有對力量的認識。”


    “誰要是發出半點聲響,那引來的就是群蛇洶湧!隻在瞬息之間,巨石已經飛了上百個來回,其中凶險我們雙方都心知肚明,隻要哪一邊的組合默契不足,造成力量不均,巨石肯定會轟然而碎,這又關係到對自己搭檔的了解程度,還有雙方配合程度,假設你認為搭檔這一拳應該後勁不足,那就必須使用同樣後勁不足的力量,才能做到無聲無息地把巨石送回去,一個錯誤估計,都會差之毫厘,那麽,結果,隻有敗亡一途……”艾波琳等人聚精會神聆聽時,艾利婭卻心中暗凜,她深知阿倫和怒浪的實力,更清楚狂風怒浪在暴風山脈裏的地位,竟然有另一對獸人組合和他們鬥得旗鼓相當,這可是一件相當令人震驚的事情……阿倫用手指在麵前輕輕比劃了幾下沉聲道:“那塊被當成皮球的巨石,來回了無數個回合之後,我們都開始累了,但我們都深信對方一定好不了多少,咬牙堅持下去,務必要對方成為先倒下的那一組。”


    “聽到不遠處‘卡嚓’聲開始低沉下去,我知道雪蛇快吃完它們的晚餐了,對殺豬刀打個眼色,比劃了幾個我倆之間的暗號,他先是震驚,接著用力地點了點頭。”


    “各位美麗的小姐,這是一個大膽而瘋狂的計劃,我們要讓巨石在我們手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其中軌跡會掠過雪蛇群視線的所及範圍,然後終點將是那兩個獸人的位置……”艾波琳說:“這,聽起來好像很不容易呀!”塞瑞格虛畫出一條弧線,也插口道:“這應該很難很難呀!祖賓大叔,你和殺豬刀應該都是難得一見的頂尖高手吧?”狂風怒浪到底算不算是頂尖高手呢?阿倫幹咳兩聲,敷衍道:“這個,還行吧,哈,暴風獵人的實力都不錯的啦……”雖然明知到祖賓大叔能安然無恙坐在這裏,這個計劃想必是成功了,但喬安娜還是忍不住輕聲說:“祖賓大叔,請繼續你的故事呀,你們成功了嗎?”“失敗了!”阿倫淡淡一笑,說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答案,“我們的力量使太大了,那塊石頭確實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不過正正砸在了雪蛇皇後的腦袋上……”“啊!”眾位小姐不由得輕輕驚呼了一聲。


    阿倫自嘲一笑,說:“不得不說一句,幸運女神在那個時候,確實在偏袒我們。


    這樣糟糕的效果,竟然等同於成功了,因為巨石是旋轉前進的,所以飛濺而出的碎片幾乎射向了同一方向,恰恰正是那兩個獸人的藏匿地點。”


    “那兩個獸人想必在那一刻被嚇壞了,因為皇後立即發現了他們,它勃然大怒,發出低沉的咆哮,龐大的身軀迅速衝他們遊去,而它身後那群雪蛇也同時暴起,緊隨其後。”


    “群蛇洶湧的場麵實在壯觀,但我們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那兩個獸人震驚過後,立即選擇逃亡,而且最鬱悶的是,他們逃亡的方向,恰恰是我們這邊!哈,這兩個家夥反應也算快了,他們大概在想,就算死也得把這兩個該死的人類一起拉上。”


    “這個時候,我們可以選擇迎上去放倒他們,有雪蛇在後夾擊,相信他們也擋不了幾個回合,但如果這樣選擇的話,我們的命也得搭上了。


    隻為了一時的勝負而付出生命,這種選擇是愚蠢的,所以我和殺豬刀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立即拔地而起,往遠方射去。”


    “速度是我們的強項,也是我們保命的最大本錢,雪地雖然坑坑窪窪,濕滑難行,但在生存的壓力下,我們亡命狂奔,四蹄如飛,嗬,應該是兩腳如飛,反正跑得比任何兔子都要快,快如閃電,往白茫茫的世界飄射而行,嘿嘿……艾波琳小姐,你怎麽了?”艾波琳正拖著香腮,怔怔地看著阿倫,一對大眼睛微微濕潤了,這令阿倫實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講述一個悲天憫人的悲劇故事。


    艾波琳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什麽啦,祖賓大叔。


    不過你剛才說話的神情,還有使用的語句,都令我想起了過去那位好朋友……”一旁的塞瑞格輕輕拍拍艾波琳的後背,溫言安慰。


    愛莉婭則皺起了眉頭,在餐桌下不輕不重地踢了阿倫一下,警示他說得太過投入,太過眉飛色舞,把平常的神情、語句都用上了。


    阿倫無奈地歪了歪腦袋,表示自己一定會收斂,他注視著艾波琳,安慰說:“艾波琳小姐,請相信神的公正,他一定厚待善人,你那位朋友,一定正在天涯某處,和你一樣,正渡過同樣美麗的時光,享受著同樣美味的菜肴!唉,思念的感覺是動人的,但你千萬別讓這份動人的感覺成為負擔呀!”艾波琳皺起鼻子笑了笑,說:“要不是祖賓大叔這麽老氣橫秋,我真有點懷疑你是不是娜娜扮的,連安慰人的時候都喜歡把神也牽涉進來。”


    “娜娜?”祖賓大叔一臉茫然。


    “也就是我那位好朋友啊,大叔真笨。”


    “嗬嗬……”祖賓大叔敦厚的笑了,心裏卻想,如果你把大叔的眼鏡摘下來,還會發現他們還擁有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


    談笑幾句後,喬安娜忍不住說:“大叔,繼續故事吧,還沒到結局……”但阿倫哪裏還有說故事的心情,眼珠轉了轉,以沉重的語調說:“哎,後來我和殺豬刀跑得連影子都沒了,哪裏還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事呢?隻記得身後白茫茫的世界裏寫有一個白茫茫的句號……黑嘿,故事講完了。”


    結果當然是噓聲一片,年輕的小姐們毫無掩飾的表露出她們失望的心情,哪裏想到大叔的故事結局是這麽無趣的。


    塞瑞格不滿地說:“怪不得大叔和殺豬刀在暴風山脈裏沒什麽名氣啦,你們的故事和狂風怒浪他們的故事根本無法比較呀……”祖賓大叔的臉龐在明亮的燈光下成熟厚重,意味深長道:“現實是現實,故事是故事,現實雖然無趣,但暴風山脈那樣可怕的土地上,這樣的無趣卻可以令人活得更長久一點。”


    但年輕的小姐們大多搖頭,表示無法同意,傳奇的暴風故事裏麵應該是充滿浪漫和個人英雄主義的,隻有喬安娜小姐輕聲說:“祖賓大叔,是不是本來結局並不是這個樣子的?”阿倫頂了頂鏡框,心想和你們相處還真不容易,口中答到:“是啊,是啊,我還忘記補充,我們跑了一段路後,殺豬刀一個失足,差點就掉到了懸崖下麵去,幸好大叔我力氣大,一把就把他拉了回來,哈!他用感激的眼神看著我,連聲說‘好險,好險’。”


    “然後呢?”艾波琳眼睛一亮,又恢複期待地注視著阿倫。


    “然後?然後我們當然繼續逃跑了,哈!”無奈阿倫的答案令她們繼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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