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的蝗蟲散落在黑暗當中,立刻失去了方向。


    不得已,便有重聚成蝗神的形象,再度走入淨土之中。


    金華城皇並沒有感到得意,不卑不亢道:“這淨土乃是以城皇神域所設,依托山水諸神開辟,立在陰陽夾界之中。淨土之內是神域,淨土之外,非生非死,非陰非陽。”


    “我已經斷了通往陽間的通道,淨土在不斷朝陰間陷落。尊神自然可以憑借高強法力打破夾界,重返人間,隻是要耗費些許功夫。”


    “尊神道行高深,我等不是對手,才出此下策。”


    蝗神衣衫上點綴著無數紅色和黑色的寶石,此刻閃爍起來,仿佛無數隻蝗蟲的眼睛,閃爍著迷離的幻光。


    金華城皇忌憚地後退一步,手中玉匣打開,二相環金銀交錯,上下回旋,雷霆交響、赤焰招搖。


    金華城皇指著二相環道:“二相環雖然有些許玄奇,乃是山神水神、社神城皇合練而成,卻不是您的對手。但此二相環雖傷不了您,卻能招來霜雪寒氣、催發火氣地氣,如果您驅使飛蝗入境,我便隻能出此下策,更易時令,將入境之蝗盡數撲殺。”


    金華城皇臉上露出幾分大義凜然來:“與其讓尊神毀去一切,不如舍了我東陽郡,為天下求得安寧。”


    一眾山水之神看著金華城皇的表情,不由得心中敬服。


    倒是永康縣城皇偷偷撇了撇嘴,並不以為意。


    別人不知道金華城皇是何等人,永康城皇早早就完全投奔了他,知道他是什麽樣的貨色。


    蝗神頭腦昏沉,怒火重重:“你以為我會怕你?飛蝗過境,遍地繁衍,哪怕你破了東陽郡的飛蝗,依舊還會有新的飛蝗匯聚。”


    金華城皇臉上露出陰晴不定來。


    宮夢弼暗歎一聲,開口道:“我等並不想與蝗神開戰。您的修行,是應天時天命起災劫,我等的修行,是護佑百姓、履行天職。”


    “拚得魚死網破,對誰也沒有好處。”


    蝗神看向宮夢弼,冷笑道:“宮明甫,你請我來,在酒中下毒,不就是為了此刻?”


    宮夢弼露出驚愕來,拿起蝗神的酒盞一看,笑了起來:“蝗神誤會了,太和仙酒怎麽會有毒?此酒乃是請諸神祝福、奉山水之靈氣所釀酒,最是能養神定心,並無毒性。”


    小書亭


    蝗神皺起眉頭:“無毒?無毒我怎會靈神昏沉、法力沉滯,難以運勢由心?”


    宮夢弼大呼冤枉,道:“太和仙酒蘊藏著眾神的祝福,最是醉人,需要緩緩消化,您一時飲得多了,自然有酒醉之相,待您消化了太和仙酒,不但無害,還要神光滿溢呢。”


    宮夢弼將酒壺中剩下的太和仙酒一飲而盡,倒懸著酒壺,道:“若是有毒,我法力低微,當先被毒死。”


    靈孝夫人上前挽住蝗神的胳膊,道:“我等有求於蝗神,豈會暗害您?”


    蝗神看了看靈孝夫人,靈孝夫人身上仙衣護體,又看一看場中諸神,那些山水諸神和城皇本事不高,因此盡數藏身在神域之中,隻露出一個個幻影。


    又看向金華城皇,金華城皇身後二相環緩緩旋轉,露出威懾來。


    宮夢弼將酒壺放在一邊,躬身道:“我等力弱,為了同蝗神有平等說話的能力,才有這般種種。”


    “我知蝗神修行不知多少年歲,我等這些小手段,都不能令尊神有什麽威脅。”


    宮夢弼對金華城皇道:“神主,還請收起二相環。”


    金華城皇看了他一眼,見他麵色平靜,終究還是將二相環收起。


    宮夢弼令服侍的仙吏將大亂的酒宴重新收拾,將蝗神重新請回座上。


    宮夢弼道:“神主請蝗神品鑒二相環之時,蝗神便已經說明,此物並不能威脅到她。”


    “且蝗神為玄霄道長開示之時,也說明坐在此處的,不過是身外有身,並非蝗神的本尊。”


    蝗神露出幾分訝異,道:“不錯,這確實是我靈神化身。”


    宮夢弼道:“我還是那句話,尊神應災劫而生,以災劫修行,而護生保民則是我們的修行。我們之間並無你死我活的衝突,何不靜下心來談一談?”


    蝗神冷笑一聲:“我要遣飛蝗降災,你們要阻我,為何就不是你死我活的衝突?”


    宮夢弼笑道:“因為你死活我對我們都沒有好處。您降災東陽,我們撲殺飛蝗,最後不過是我們護生保民不成,而您也沒有餘力再將應天降災,此為魚死網破,彼此妨害。”


    “若是您避開東陽,既可以去他處降災,也可以全了我們的神道。”


    金華城皇連連點頭,道:“是極是極。”


    蝗神不免生出啼笑皆非之感,道:“東陽就在劫中,我為何要避開東陽?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還想三言兩語拿捏我?”


    宮夢弼搖了搖頭,道:“我們哪裏敢拿捏您呢?”


    “誠如神主所言,我們願意付出一半的縣地給您降災,隻求您留下另外一半為百姓保留生機。這是神主所出的誠意。”


    蝗神搖了搖頭,道:“笑話,一郡都在我掌中,我為何要吐出一半來?”


    宮夢弼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您應天時而來,飛蝗也沒有吃了一半就離開的本性,所以我為神主另外出了誠意。”


    “太和仙酒,這是其一。您以災劫修行,這一道身外身得了太和仙酒,我不敢說能圓滿,但至少能有精進。”


    蝗神坐下這一會兒,酒力漸漸發散開來,便讓她有一種熏熏然的愉悅,便確實感受到了太和仙酒的好處。


    宮夢弼見她沒有反駁,便接著道:“蝗神祭祀,此為其二。”


    “蝗神來時,已然在永昌鄉見到了百姓祭祀蝗神,隨後我等願意將蝗神的名號立在城皇廟中,永享香火祭祀,不為災神,而為正神。”


    蝗神神色一凝,看向宮夢弼,似乎在透過他看著某種變幻的命運。


    蝗神閉上眼睛,不斷推算起來,周身的黃色、黑色的寶石不斷閃爍著微光。


    宮夢弼看向金華城皇,金華城皇皺起了眉頭,看著宮夢弼的眼神帶著幾分煩躁。


    因其所謂,乃是康他人之慨。


    宮夢弼麵色不變,他身上的符瑞之性,已然萌生。


    便是借著這符瑞之力,昭示著吉運與福運的力量,讓蝗神始終都沒有對他生出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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