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伯·盧亞一度以為自己無法離開這座監獄了。在他的認知裏,得罪了魔導師的人沒有人能活下來。更何況,那天的魔法是那樣的強大而令人絕望,讓他壓根提不起反抗的勇氣。


    “盧亞書記,我們該怎麽辦?”


    一起被關押的工人們向卡伯·盧亞提問,語氣裏全是茫然和恐懼。他們有勇氣為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對抗資本家,因為那些資本家也是人,也要賺錢。可他們不知道如何對抗一位魔導師。對這些人來說,魔導師是一種類似於神話一樣的存在,無法抵抗,也無力抵抗。


    “我……我也不知道……”


    卡伯·盧亞的《論資本》沒有帶進監獄,可他在自己有限的記憶力數次搜尋,也沒有找到關於如何處理與魔導師關係的章節。難道,因為這本書的作者是魔導師,所以這本書就可以忽略魔導師的內容麽?


    卡伯·盧亞很少見的,沒有給出工人們問題的答案。可即使這樣,生活依舊要繼續。他和一部分被捕的工人們被關在弗恩丁根的看守所,等待著最終的處罰。


    卡伯·盧亞不是第一次進看守所了,可每一次,這個地方都在刷新他的認知。更差的環境,更加惡劣的食物和看守,更加擁擠的囚室。和他一起遊行的工人有很多都被抓起來了,分別關押在不同的地方。卡伯·盧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受傷,多少人死亡,他僅僅從試圖采訪自己的記者口中,得知這次他們的行動吸引了全國人的注意。


    與此同時,他們也成了全國人的笑柄。


    這些社會底層的工人們,竟然妄想對抗魔導師,他們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魔導師,沒有任何人能擊敗魔導師麽?


    卡伯·盧亞一度以為自己出不去了,他甚至做好了在某一天被絞索套上脖子的思想準備。可就像弗恩人常說的那具諺語一樣,“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下一個人,是不是魔法師。”


    “卡伯·盧亞?”


    被捕之後的某一天,卡伯·盧亞聽到那些警衛叫自己的名字。這讓他很驚訝,因為平常這些警察都管自己叫“那隻蠢豬”。


    “是我,怎麽了?”


    “出來吧,你被釋放了。”


    沒有解釋,沒有原因,僅僅是一句通知,卡伯·盧亞就得到了他不再奢求擁有的自由。他跟著警衛離開囚室,發現他們為自己準備了熱的洗澡水和有著肥厚牛排的飯食。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吃就是了,問那麽多幹嘛?”


    於是卡伯·盧亞低頭吃飯,他這輩子都沒有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烤的恰到好處的牛排,噴香四溢的肉汁,還有讓他舍不得停下的、白玉一般的米飯和青菜。在這一刻,卡伯·盧亞的心裏沒有《論資本》、也沒有革命或者階級,他的意識裏隻有一樣東西。


    食物。


    吃這頓飯的時間不長,煥然一新、挺著肚子的卡伯·盧亞在警衛們一路相隨的、特別的目光注視下離開了看守所。一位穿著正裝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監獄門口等他,在那男人的身旁,停著一輛樸素的黑色馬車,通體沒有任何裝飾,隻有車門上有一個小小的徽章。


    那是一個六角形的徽章,徽章中央是一柄權杖。


    那是來自權杖法師塔的車駕。


    “您好,請問是卡伯·盧亞麽?我是權杖法師塔三級內務官埃文·杜格爾,很高興見到您。”


    自稱來自法師塔的中年人態度恭敬,卡伯·盧亞有些疑惑的和他握了手,開口問道:“您好,我叫卡伯·盧亞,請問,是法師塔放了我麽?”


    “請您上車,您的問題稍後會有答案。”


    來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拉開了馬車的車門。卡伯·盧亞猶豫了一下,一腳跨進了車門。不久前的那次心靈震懾魔法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現在並沒有足夠的勇氣對抗法師塔。


    減震良好的黑色馬車一路吱吱呀呀,卡伯·盧亞試探著又問了幾個問題,埃文·杜格爾並沒有回答他。少卿,馬車停下,有人拉開了車門。


    “到了,盧亞先生。”


    埃文·杜格爾從另一側下車,侍應生則扶著卡伯·盧亞下了車。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己正站在權杖法師塔的正下方,那座高聳而立的法師塔就在他麵前,黑黝黝的,有些滲人。


    “這邊來,盧亞先生。”


    埃文引導著卡伯·盧亞繞過權杖法師塔,來到了法師塔東側的一片三層小樓。他引著卡伯·盧亞走了幾步,在第二棟小樓一樓的黑色木門麵前停了下來。


    “大人,我們請來了卡伯·盧亞。”


    “讓他進來。”


    遙遙的聲音好像從天空響起,卡伯·盧亞在埃文·杜格爾的引導下推門而入,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看書的馬歇爾·哈夫。他對這個人的紅鼻子有印象,這個把自己從看守所提出來,叫到麵前的法師塔大人物,就是遊行那天當著他的麵阻止他們的遊行隊伍進入法師塔,並看著他被心靈震爆魔法擊中的那個男人。


    “你好,我叫馬歇爾·哈夫,是這座塔的主管,之前我們見過,雖然不太愉快,但是誠實的說,大魔導師閣下很喜歡你的勇氣。”


    “大、大魔導師閣下?”


    卡伯·盧亞的身子有些拘謹的繃著,難道他要見到大魔導師本人?大魔導師為什麽要見他?難道覺得一個心靈震懾還不夠,還要再對著他釋放些什麽魔法?


    “行了行了,放輕鬆”,馬歇爾·哈夫很滿意卡伯·盧亞的反應,他邀請卡伯·盧亞坐下,“大魔導師閣下你是見不到的,不過我這次邀請你過來確實是出於大魔導師的意思。”


    “大魔導師閣下有什麽吩咐?”


    雖然心裏對大魔導師給自己扔的那個心靈震懾仍然非常不滿,但是比起不滿,卡伯·盧亞的心情更多的是忐忑。


    “他很欣賞你的做法,但是你不該衝擊法師塔。如果你去找總統,或者繼續在議會那邊待著,閣下都不會管你們做了些什麽。可衝擊法師塔?嘖嘖——”


    “我們也是有苦衷的……”,卡伯·盧亞下意識的想要辯解,卻被馬歇爾·哈夫打斷了。


    “你是不是看過胡尼·哈瓦瑞大師的《論資本》?”


    “哎?”


    卡伯·盧亞楞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對法師塔而言,自己這樣的人物也許根本沒有什麽秘密。他拿出一種光腳不怕穿鞋的態度,大大咧咧的回答。


    “是的,我很喜歡那本書。”


    “大魔導師閣下也很喜歡。”


    和卡伯·盧亞預計的反應不同,馬歇爾·哈夫沒有任何憤怒的意思,他看著被自己的答複弄的有些無措的卡伯·盧亞,直接丟出了自己的意圖。


    “在對你們釋放了心靈震懾之後,大魔導師閣下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為。畢竟你們和那些被稱作資本家的新貴族一樣,都是大魔導師閣下的百姓,他也不好總是偏袒一邊。所以,他這次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建立弗恩第三共和國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工人階級政黨,怎麽樣?”


    “工人階級……政黨?”


    馬歇爾發散的聊天思路讓卡伯·盧亞有些跟不上,他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到底在說什麽。


    “成立政黨?我們?工人階級的?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大魔導師閣下不怪罪我們?”


    “你們隻是沒有找到正確的方向。”


    “那……那太好了!”


    卡伯·盧亞站起身,在屋子裏踱步,越走越快。


    “政黨的話,我需要同伴,需要綱領……”,他喃喃自語了一會,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馬歇爾·哈夫已經消失了,留下來的,隻有一袋厚厚的錢。


    卡伯·盧亞猶豫了一會,上前拿起那個錢袋。錢袋拎著有些重,手感很紮實。卡伯·盧亞打開看了一眼,發現裏麵全是捆成一捆的100弗元的鈔票,看樣子至少有四五萬元。卡伯·盧亞在錢包裏仔細翻找,找到了一張紙條。


    “這不是給您的錢,這是給共黨的第一筆經費。三木魚路37號那棟建築不錯,很適合做一個政黨的總部,你可以去看看。”


    ——————————


    三天後,卡伯·盧亞用六千弗元的價格買下了三木魚路37號,一棟四層的石磚壘砌的小樓。那棟小樓有些年頭,卻意外的保養的還不錯,卡伯·盧亞和他的同伴——卡西·洛納根一起簡單收拾了一下,就直奔議會注冊大廳,為他們的第一個政黨,也是弗恩第三共和國的第一個工人階級政黨繳納了注冊費。


    一共500弗元。


    “你們的黨派叫什麽名字?”,負責注冊的小姐微笑著問。


    “工人階級聯盟黨,簡稱工聯黨,工人階級的政黨。”


    卡伯·盧亞早就想好了答案。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辦好了手續,從那個一直笑著的小姐手中得到了一紙許可。


    “這就是你們的政黨的身份證明材料了,你們在申請競選地區議員、國家議員和總統的時候,都需要出具這份文件。”


    “我知道了,謝謝。”


    卡伯·盧亞和卡西·洛納根離開了議會注冊大廳,回到了三木魚路37號,兩個人坐在諾大房子的院子裏,一人給自己倒了杯倫丁。


    “我還是不敢相信,大魔導師閣下真的支持我們建立政黨?工人階級政黨?”


    卡西·洛納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現在的狀態。六天前,他還是被關在看守所,隨時可能被執行死刑的囚犯,六天後,他竟然和卡伯·盧亞一起,成了擁有一棟首都繁華區小樓、賬戶上有四萬五千弗元、名下還有一個政黨的成功人士。


    “不然呢?他為什麽給我們錢?我們那個心靈震懾就白受了?大魔導師也是人,也有仁慈之心。他知道我們是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不是故意要反對他,所以才給了我們支持。我早就跟你說過,大魔導師不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人。”


    卡伯·盧亞喝著細葉茶,和卡西·洛納根講述著自己的心得,“經過這件事,我突然明白為什麽《論資本》裏沒有講任何和魔導師有關係的內容了。這很簡單,如果工人運動魔導師反對,那根本不可能做起來,如果魔導師支持,就不需要去對抗他,所以《論資本》不講魔導師。”


    是這樣麽?


    卡西·洛納根附和著卡伯·盧亞的想法,心裏卻有些疑慮。他同樣看過《論資本》,他總覺得,卡伯·盧亞找到的解釋,並不是《論資本》沒有關於魔導師內容的最好解釋。


    “所以,我們怎麽開始?”


    卡西·洛納根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他看著院牆外茂密的秋槐,輕聲提問。


    “招募黨員,提出綱領,然後,競選一個城市議員怎麽樣?”


    “我們從哪裏招黨員?之前和我們一起遊行的人都被關起來了。”


    “這個我相信大魔導師閣下會解決。如果他放了我們,沒理由不放我們的兄弟。”


    ————————


    卡伯·盧亞沒有猜錯,兩天後,他們迎來一部分回歸的兄弟。在大家的群策群力下,最開始隻有兩個人的工聯黨開始有了雛形。他們製作了門牌,起草了黨的綱領,分配了黨內職務。卡伯·盧亞是工聯黨主席,卡西·洛納根和另一位遊行時衝在第一線的戴恩·南迪是副主席。他們還任命了兩位會計,搭建了工聯黨最簡單的架構。


    之後,他們開始麵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所以……大家現在都沒有工作?”


    卡伯·盧亞站在三木魚路37號的一樓,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幾十個兄弟,“你們都沒有工作?那你們拿什麽養家?”


    “我們不是有會費麽?每人發500弗元,也才不到一萬弗元,大家都可以買個小公寓出租賺錢,多好?”


    底下有人倡議,卡伯·盧亞瞪了那人一眼,拍了一下桌子,“會費是大魔導師閣下給的,是讓我們組建政黨、為工人階級搖旗呐喊的,你們要拿會費買房子,那肯定不行!”


    聽到卡伯·盧亞否定了這個提議,底下的工聯黨成員們發出了一陣不滿的議論聲。好在卡伯·盧亞的餘威還在,而且他還是和大魔導師之間的聯係人,人們也不好不給他麵子。


    “我們不能沒有工作!現在你們的當務之急,是找工作!找到工作,再說其他!”


    卡伯·盧亞站在用扁箱子臨時搭建的講台上,下達了他成為主席的第一個命令。台下的黨員們有些猶豫的呼應,氣氛並不熱烈。


    一陣風吹過三木魚路37號牆外的秋槐,那些茂密的葉子在秋風中瑟瑟作響。


    秋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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