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


    蒸汽汽車的車夫打開門,伸手要攙扶卡伯·盧亞下車。卡伯·盧亞推開了他的手,自己走下了車,轉身對車夫說道。


    “特·高斯曼,雖然我是主席,但我們都是勞動者,我們之間是平等的。你不需要扶我下車,能送我回來已經很好了。”


    “可是蘭德老爺讓我好好服侍您。”


    “他那是資產階級的腐朽觀念,你是車夫,是勞動者,我是工人,也是勞動者,我們是平等的,以後你把我送到位之後,我自己來開門下車,好麽?”


    特·高斯曼撓撓頭,在卡伯·盧亞那套昂貴的正裝上看了一眼,聳了聳肩,“您說怎麽就怎麽吧。”


    卡伯·盧亞笑笑,轉身推開了三木魚路37號的院門,一陣秋風從他的身畔吹過,帶起了片片秋槐的花瓣。在工聯黨總部的院內,副主席卡西·洛納根、來自織女星紡織廠的副主席馬裏亞諾·納瓦斯、來自蘭德機械公司的副主席瑞恩·夏普德,還有來自尼格魯共和國工黨的聯絡員馬修·威爾遜,正坐在院子裏的一張圓桌上喝茶。那位卡伯·盧亞在晚會上認識的女孩,斯黛拉·考爾克站在幾人身旁,手裏拿著一盞茶碗。


    “盧亞主席!”


    院門推開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斯黛拉·考爾克第一個看到了卡伯·盧亞。她興奮的小聲叫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茶具,小跑著在卡伯·盧亞麵前站定,把兩手舉的直直的,指尖幾乎要摸到卡伯·盧亞的側臉。


    卡伯·盧亞無奈的笑笑,脫下身上阿齊瓦·蘭德送給他的外套,遞給斯黛拉,走到圓桌旁坐了下來。


    “怎麽樣,天藍染料廠搞定了麽?”


    “還行,和之前的談判差不多,老板很好說話,答應了給工人們每月多一天假期,還按照慣例給了我們會費”,卡伯·盧亞一邊說著,一邊從褲兜裏掏出了一個鼓鼓的小包,放在了桌子上。


    卡西·洛納根拿過小包掂了掂,“這估計得有500弗元了。”


    “可不是嘛,有大魔導師在,他們敢不聽我們的?”,馬裏亞諾·納瓦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愜意。


    “還要感謝大魔導師對我們事業的支持”,卡伯·盧亞端起杯子衝遠處的權杖法師塔遙遙敬了一下,“沒有大魔導師閣下的支持,就沒有我們今天的事業。”


    說完,他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斯黛拉,她正用一種顯而易見的炙熱目光看著他。


    “行了,斯黛拉,坐下來一起聊聊吧,我們都是勞動者,地位是平等的,讓你給我們斟茶,不是違反了哈瓦瑞導師的精神麽?”


    斯黛拉笑笑,把一份報紙放在了圓桌上,“我想你們可能想知道這個。”


    “這是什麽?”,卡伯·盧亞拿起報紙,一眼就看到了頭版頭條的大標題,下意識的讀了出來。


    “安肯瑞因帝國突襲尼格魯共和國,五天推進一百二十公裏,安塔省大部淪陷。”


    “什麽?!”


    來自尼格魯共和國工黨的聯絡官馬修·威爾遜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他幾乎是用搶的從卡伯·盧亞手中奪去了那份報紙,放在麵前一目三行的看完,又重新看了一遍。


    “安肯瑞因侵略了尼格魯共和國?他們瘋了?”


    卡西·洛納根聽到了卡伯·盧亞讀出的標題,他放下手中的茶碗,表情驚訝,“他們不怕六塔議會麽?違背魔導均衡的軍事行為是會被其他五國聯合製裁的,安肯瑞因帝國的魔導師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可是已經發生了”,斯黛拉拉開卡伯·盧亞身旁的一張空凳子,坐下,“報紙上寫的清清楚楚,都已經快要占領安塔省了,尼格魯共和國好像打不贏。”


    “這不可能……”,馬修·威爾遜喃喃自語,他僅僅的攥著那張報紙,好像攥著自己的命運“皮魯·馬尼諾大魔導師怎麽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馬裏亞諾·納瓦斯從馬修·威爾遜手中拿過報紙,看了眼日期,“這都是兩周之前的事情了,現在報紙的時滯怎麽這麽久?”


    “說到這個,我聽說一件事”,瑞恩·夏普德坐直了身子,“聽說三神教的通訊法陣全部禁止對外開放了,記者們的新聞發不回來,隻能人力送消息,所以慢的很。弗恩丁根和外界的通訊也斷了,很多人對三神教不滿呢。”


    “和外界的通訊斷了?”,馬修·威爾遜渾渾噩噩,“我需要和黨組織聯係,我需要最新的消息!安肯瑞因不可能進攻我國啊!他們不可能違背六塔均衡,這是八百多年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同誌,鎮定,鎮定”,卡伯·盧亞輕輕拍了拍馬修·威爾遜的手,“事情既然發生了,急也沒用,大家都是工人階級,有什麽我們能幫忙的麽?”


    “你們幫不上忙的,這是侵略,他們既然決定侵略,肯定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必須想些辦法……”


    馬修·威爾遜喃喃自語,突然,他抬起頭,整個人撲到了卡伯·盧亞麵前,直直的看著他,“聽說你能見到大魔導師托比·杜格爾閣下?能幫我問問麽?他們打算怎麽製裁安肯瑞因?”


    卡伯·盧亞試圖把手從馬修·威爾遜的手中抽出來,可沒有成功。他左右環顧,發現所有人都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明顯在等著自己的答複。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終於挨不過麵子,憋出一個答案。


    “我……我試試吧……”


    ————————————


    “事情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


    弗恩第三共和國法師塔主管馬歇爾·哈夫站在大魔導師托比·杜格爾麵前,態度恭敬,“我們可能很難隱瞞一年,六座法師塔的通訊法陣失效了,下個月要召開的六國議會無法舉行,我們必須想一個能說的過去的理由。而且三神教對外開放的通訊法陣也失效了,在社會上產生了一些疑慮,已經有人在打聽我們塔裏通訊法陣的情況。他們可能隻是想借用通訊法陣傳遞一些緊急消息,但是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們的通訊法陣也壞了,那很可能會在社會上引起更多的疑慮。”


    “這都不是大問題”,托比·杜格爾明顯蒼老了一些,他坐在倫特短絨沙發上,說話的語氣很輕,“你看今天的報紙了麽?安肯瑞因攻進了尼格魯共和國本土,這種行為沒有任何借口和理由能夠開脫,六塔議會必須對盧克·布魯斯特和安肯瑞因帝國做出製裁!”


    “可是閣下,六塔議會已經——”


    “所以我才說這個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托比·杜格爾歎了口氣,“很快議會和總統就會找過來,問我們對這件事的看法,他們說不定會要求召開緊急通訊,或者六國議會臨時會議,到那個時候,我們怎麽辦?”


    馬歇爾·哈夫沉默了,他知道托比·杜格爾擔心的問題,卻無能為力。想了一會,這位陪伴了托比·杜格爾超過二十年的法師塔主管才給出了一個答案。


    “就說我們會把這件事提交六塔議會討論,然後禁止他們出席,最後給他們會議結果?”


    “六塔議會確實從未讓各國的官員或者貴族出席,你這個辦法可以拖一拖,但是我們怎麽保證其他幾座法師塔和我們的行動一致?如果聖·艾格爾德,或者裏卡多·麥克肖恩那些人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這些國家隻要碰個麵,就知道六塔議會也出了問題。到那個時候,他們很容易就能猜到安肯瑞因出兵尼格魯共和國的真正原因。”


    馬歇爾·哈夫再次沉默了,過了一會,他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不像是盧克·布魯斯特閣下的作風,在大家都失去魔力的情況下,爭取盡可能長的安全期才是正確的選擇。布魯斯特閣下他——”


    “他可能出事了”,托比·杜格爾拿起放在手邊的水紋星茶,輕輕的喝了一口,“這是我的猜測,但是我了解盧克·布魯斯特,他如果能控製皇室,絕對不會發動這場戰爭。”


    “那……安肯瑞因現在是皇帝掌權?保羅·吉布森?是他?”


    托比·杜格爾點點頭,“我覺得是,那個皇帝骨子裏有股子野性,讓他得了勢,不好辦。”


    馬歇爾·哈夫剛想回話,就聽到了身後的敲門聲。他走到門口,和門外的衛兵耳語了幾句,關上門,轉身匯報。


    “那個卡伯·盧亞來了,工聯黨的主席,咱們扶持的那個人。他想知道您對安肯瑞因這次入侵的看法?”


    “你去打發他吧,告訴他六塔議會會處理的”,托比·杜格爾閉上了眼睛,“正好通過他看看議會和總統的反應,我困了,要休息一會。”


    “喏。”


    馬歇爾·哈夫躬躬腰,離開了房間。


    ——————————


    卡伯·盧亞在金輝天閣最高層的綠塔廳坐下的時候,多少有些緊張。下午拜訪完大魔導師後,得到消息的阿齊瓦·蘭德就決定在這裏邀請他進餐。金輝天閣作為弗恩丁根最頂級的餐廳,曾經是隻有皇室和頂尖貴族才能享用的超一流餐廳。後來民主製度建立,這裏才開始逐漸對頂級的資本家開放。卡伯·盧亞之前隻在工友們最狂野的吹牛逼故事中聽說過這家餐廳,這還是第一次來。


    “盧亞書記,你來了,快來坐。”


    長條型的餐桌隻擺了六個高背椅,保守黨主席阿齊瓦·蘭德坐在桌子上手,那裏是主人位。民主黨主席、大議會議長艾斯彭·斯考達裏奧坐在桌子上手的右側,一位卡伯·盧亞不認識的美女坐在斯考達裏奧的身側。在桌子的另一側,坐著一位卡伯·盧亞不認識的男士,約莫四十左右,衣著整潔得體。


    見到卡伯·盧亞出現,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阿齊瓦熱情的把卡伯·盧亞讓到主賓位,把陪他一起過來的斯黛拉讓到了那位男士旁邊,才介紹了今晚的來賓。原來那位男士是總統先生的私人顧問瓦爾·普雷斯頓。


    “聽說盧亞主席去見了大魔導師閣下,不知可否和我們傳導一下大魔導師閣下的指示?今天這個新聞大家都有些意外,我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吃了兩道前菜後,阿齊瓦·蘭德把話題切入了正規。卡伯·盧亞有些慌亂的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努力咽下口中有些酸澀的頂級魚子醬,“……我並沒有見到大魔導師閣下,但是閣下的意思是,這件事六塔議會會處理,請我不用擔心。”


    “這確實是六塔議會的事情,安肯瑞因的行為不可原諒”,阿齊瓦讚成了一句,轉向總統先生的顧問瓦爾·普雷斯頓,“不過,不知道法師塔給總統先生指示了麽?”


    “目前還沒有,我已經向法師塔提交了公函,不過還沒有得到回複”,瓦爾·普雷斯頓放下刀叉,“這次法師塔的反映好像慢了一些。”


    “確實如此,議會發出去的公函也沒有回應,法師塔唯一給的消息是讓我們再等等”,大議會議長艾斯彭·斯考達裏奧皺著眉頭,明顯有些苦惱。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都愁眉苦臉的”,阿齊瓦高高舉起了他的酒杯,“這件事說穿了也還是大魔導師閣下們的問題,讓他們傷腦筋去吧。我們隻負責執行就行,他們說製裁,我們就製裁,他們要和盧克·布魯斯特閣下溝通,我們也幫不上忙,最多最多幫忙出點兵,在邊境上威脅一下,估計安肯瑞因也就妥協了,是吧?難得今天請到了我們的政治新星卡伯·盧亞,我們來碰一杯!”


    “對呀對呀,我們都老了,也跟不上時代了,以後就是盧亞主席這樣年輕有為又有理想、有情懷,願意為了工人階級奔波呼喊的新星們照耀天空的時候了,到時候還要請盧亞主席多多提攜啊!”


    “就是就是,放言全國,除了盧亞主席,還有哪位議員敢為工人階級拚到命都搭上,連大魔導師都敢對抗?有這樣的人在,我們的工人兄弟們,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見大家把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卡伯·盧亞有些拘謹的起身,磕磕絆絆的回了幾句,就不得不和幾位這個國家的頂尖人物碰杯,繼而一飲而盡。陪在他身邊的斯黛拉和他對視了一眼,同樣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酒。


    ——————————


    卡伯·盧亞喝醉了。


    他酒量其實不小,和工友們拚酒的時候,雖然喝不了高檔的紅酒,但是自釀的葡萄酒和便宜的烈酒,他喝一兩瓶都沒什麽問題。可不知為什麽,在這家弗恩丁根最頂級的餐廳裏,他不知為何失去了那引以為豪的酒量,隻是幾杯葡萄酒,他感覺自己就已經踩在了雲上。


    “盧亞主席都這樣了,就不要回去了,這裏就有住宿的地方,我們都安排好了。”


    模模糊糊中,卡伯·盧亞感覺有人半攙著自己移動,空氣中有些淡淡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尖,很是舒服。緊接著,他聽到了關門聲,幾個人小聲的說話聲,告別聲,和潺潺的水聲。


    “主席,您洗一下吧,這樣睡的時候舒服。”


    一張尖俏而美麗的臉出現在了卡伯·盧亞的視線裏,她拿著一盆水,跪坐在卡伯·盧亞身旁,拿著一條毛巾輕輕的擦著他的臉。女孩的手指纖細而柔軟,讓卡伯·盧亞的心髒砰砰的跳。


    “我……我自己來……”


    卡伯·盧亞模模糊糊的,伸手去拿毛巾,卻不知怎麽抓到了斯黛拉的手,那隻柔軟而美麗的手隻是稍微掙紮了一下,就反握住了他的手。女孩微微前傾,貼在極近的距離上俯視著卡伯·盧亞。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帶起的空氣吹的卡伯·盧亞的臉龐有些發熱。


    “你……回去吧……”


    卡伯·盧亞的意識不知為何突然變的清醒,剛剛的醉意變成了劇烈的心跳,他想鬆開握住斯黛拉的手,可那隻手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樣,忙於貪婪的感覺著那隻小手的柔軟,一動不動。


    斯黛拉好像被卡伯·盧亞的手鼓起了勇氣,她抿了抿嘴唇,整個人撲倒在了卡伯·盧亞的懷裏。


    “卡伯,今天,我不想走。”


    窗外的月光寧靜而安詳,溫柔的漫過窗欞,溢滿了房間的地麵。在光影的交界之處,男人和女人的身影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那首歌的名字。


    叫銀色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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