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前麵就是愛蓮娜了。”


    在愛蓮娜東側通往新山埡口的道路上,安肯瑞因第六皇子艾略特·吉布森騎在他的純血白馬上,看著前方已經觸目可及的城市。雖然無數次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如果不看他身後和周圍的屍體和鮮血,僅僅把那座在河灣邊建立的小小城市納入視野,田園、小鎮和彎曲河流的景色在昏黃的日光下,有一種寧靜而祥和的美。


    “這個地方不錯。”


    艾略特點點頭,給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評價。繼而,他對身旁的將領們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傳我命令,第一師急行軍,全速前進,務必要在尼格魯共和國攻入愛蓮娜之前拿下加斯滕斯的技術資料和設備。如果遇到敵人有組織的抵抗,不要硬抗,立刻原地集結作戰。第二師、第三師呈戰鬥隊形,繼續進逼!我們距離成功隻剩下最後一步了,誰都不可大意!”


    “喏!”


    將領們齊齊應聲,繼而開始布置工作。而就在這時,有人從外圍騎馬而來,神色急促。總參謀長文森特·納夫萊注意到了那個人,主動迎了上去。他和那人聊了幾句,帶給了艾略特一個並不算太好的消息。


    “線報,加斯滕斯已經回到了愛蓮娜。”


    “他回來了?帶了多少人?”,艾略特頓時有些緊張,進攻一個沒有加斯滕斯的愛蓮娜和進攻一個有加斯滕斯的愛蓮娜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哪怕是現在,哪怕手握如此巨大的優勢,他在對上加斯滕斯的時候,心裏都沒有太多的底氣。


    “說他在外麵作戰失敗,隻帶了二十幾個人回來。”


    說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文森特自己都不敢相信,加斯滕斯一直以來給他們的印象都是用兵如神,而且還有大量先進武器幫助,又怎麽可能輸得這麽慘?


    “看來情報是真的,塔伊家·布什那家夥確實摸對了門路”,艾略特輕聲評價了一句,繼而平複了自己的狀態。


    “既然隻有二十多人,那麽他再怎麽厲害,也無力回天了。我的命令保持不變,如果遇到加斯滕斯,盡量抓活的。我可是很想和我這個曾經的手下,好好聊一聊呢。”


    “知道了。”


    文森特轉身開始布置工作,艾略特用腳後跟敲了敲馬腹,開始前行。在他的前方,加斯滕斯的根據地,安肯瑞因共產主義運動的唯一堡壘,已經再無設防。


    ————————————


    “加斯滕斯回來了?”


    第22軍代軍長威廉·布拉納用有些驚訝的語氣問道。在他麵前,第22軍作戰參謀馬克·西蒙斯用有些不確定的神色看著他的軍長。


    “我們的探子是這麽說的,加斯滕斯不知道怎麽闖過了我們的封鎖,進入了愛蓮娜。據說他隻帶了二十幾個人回去,現在正在組織愛蓮娜的軍民反擊。”


    “隻帶了二十幾個人?”,威廉·布拉納用更加驚訝的語氣重複了一遍馬克·西蒙斯的話,“這麽點人他能幹嗎?不用管他,通知下去加大進攻力度。我們不能輸給對麵的艾略特。”


    “好的,我這就去傳令。”


    馬克·西蒙斯點頭答應,繼而轉身離開了指揮所。因為敵人有超遠程武器的原因,現在22軍的指揮所設的比較靠後,他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把命令傳達到前線。不過,比起被不知道從哪裏射出來的子彈殺死,顯然軍隊的高層們更看中自己的安全。


    至於那個神奇的從第17軍、第18軍圍追堵截中逃出來的加斯滕斯,馬克·西蒙斯並不是非常在意。就像他的軍長威廉·布拉納說的那樣,隻有二十幾個人,幾乎是一個光杆司令,他加斯滕斯就算再強,又能如何?


    ——————————


    露娜趕到朝陽廣場的時候,聞訊而來的人群已經團團把這裏圍了起來。露娜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裏來的,明明緊急動員已經幾乎聚集了愛蓮娜所有能打仗的青壯年,共運黨緊急開展的疏散工作也送走了不少群眾,可偏偏就有如此之多的人,不分男女老幼,聚集在廣場上,看著那個剛剛爬上現壘起來的高台,手裏拿著一個鐵皮擴音器的男人。


    那是加斯滕斯·沃倫,愛蓮娜的創立者和救世主,他,能拯救現在的愛蓮娜麽?


    “估計要撤退了吧……”


    “不過有主席在,就算上山,我們也能打贏的。”


    “那肯定,不過我那四畝地就可惜了,今年雨水不錯,本來可以豐收的……”


    “沒事的,明年、後年,等我們打回來,每年都可以種的……”


    圍在露娜身旁的人們低聲議論,一聽就是農民。這些人並沒有在意穿著一件低胸長裙的露娜,而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朝陽廣場中央,看著他們的主席,加斯滕斯。


    “各位——”


    加斯滕斯拿著擴音器站在高台上,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引來一陣歡呼。他不得不中斷了一下,等大家平靜下來,才繼續開始講話。


    “很抱歉我回來晚了,讓大家受驚了。我們的敵人太強大,而愛蓮娜還正在生長期。戰鬥艱難、甚至遭遇失敗也是正常的。當然了,我不是為我這次出征的結果辯論,我也不會否認自己輕視了敵人的戰術和智謀。但是,我在這裏想要告訴大家的是,隻要我加斯滕斯還在,我就絕對不會讓敵人進入愛蓮娜。而隻要我加斯滕斯還在,那麽你們大家每一位,就都可以在戰勝敵人之後,當自己的新農民、新工人,過上好日子,明白麽!!”


    “嗷——”


    人群的回話混雜在一起,最終變成了巨大的嘈雜聲。加斯滕斯把從露娜拿在手裏的包裹放在腳邊,繼而說道。


    “各位,我希望,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你們都能記得,我始終,是你們的加斯滕斯,而革命,從來都隻有用自己的雙手才能取得勝利!”


    “嗷——”


    人群再次歡呼,可了解戰局和形勢的議事會成員們站在高台身後,表情並不輕鬆。現在的愛蓮娜有多少家底,他們一清二楚。他們根本無法在東西兩路敵人的夾擊下守住愛蓮娜。而現在加斯滕斯所浪費的每一分鍾時間,都會耽誤他們的撤退。


    “頭到底想幹什麽?”


    賓波·博布魯夫側頭問辛克,語氣裏有些擔憂。


    “不知道……”


    辛克搖搖頭,反問道。


    “你看到黛西了麽?我找不到她。”


    “沒看到”,賓波·博布魯夫搖搖頭,“她說回去拿東西了,是不是還沒回來?”


    “不知道,等會再派人去找找”,辛克搖搖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加斯滕斯身上。和周圍的很多人一樣,他對加斯滕斯腳下的那個包裹,非常的好奇。


    加斯滕斯已經不再講話,他打開那個包裹,從裏麵拿出了一件暗色的、厚重的長袍。在場的人們從未見過那樣的服裝。那長袍一體素色,幾乎沒有任何裝飾,但是看起來卻又異常的端莊高貴。如果硬要說裝飾的話,隻有長袍的底邊上,有好像水流流動一樣的金色波紋,反射著傍晚的日光。


    這不可能……


    露娜在內心無聲的呻吟,眼睜睜的看著加斯滕斯把那件長袍披在肩上,並扣上了長袍肩膀上的兩枚扣子。而在看到加斯滕斯扣上那兩枚扣子的一瞬間,露娜慘叫了一聲,原地坐了下去。


    “那不是盧克大人的法袍麽?!”


    站在露娜身旁的梅倫認出了那件長袍,她側過頭,看著露娜,一臉驚訝。


    “露娜,你為什麽會有盧克大人的法袍?加斯滕斯……加斯滕斯他為什麽會穿上盧克大人的法袍?!”


    我不知道。


    露娜沒有開口,可她內心的驚濤駭浪已經幾乎要摧毀她的心智。那件法袍和盧克大人的所有法袍一樣,使用最頂級的魔導材料製作,內部鑲嵌著最頂級的輝石。那些輝石用精致的赤金細線連接,構成一個個精妙的法陣,最終在肩頭的兩個扣子處收攏。如果不能正確的扣上那兩個扣子,法袍的魔法陣就不能完全連通。而隻有魔導師,才知道怎麽正確的扣上那兩個扣子。


    整個朝陽廣場,鴉雀無聲。


    加斯滕斯穿好了法袍,感覺著那些包圍著自己的法陣和輝石,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已經很久很久了,他幾乎都忘記了這些氣息。可在穿上法袍的一瞬間,他就都回憶了起來。


    那是站在世界巔峰的力量和視野,那是統治大陸數千年的榮光與輝煌。


    加斯滕斯彎下腰,拿起包裹下的短杖,看著短杖頂端那顆碩大的、鎏金色的輝石精靈,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閉上眼睛,呼吸,任由靈魂的觸角刺破身體,接觸法袍上的紋路。沉寂已久的輝石和法陣感覺到了他的力量。它們好像離家許久的遊子重新見到了母親一樣,奔湧著朝著加斯滕斯的意識撲了上來。


    真是……


    懷念啊……


    加斯滕斯仰起頭,張開嘴。無人能聽懂的語言從他的口中震動空氣,也震動著早已沉寂的、本該隱去的力量。大量的魔力從不知名處突破空間的障礙,聯通他法袍上的法陣噴湧而出,托著他漸漸升起,飛上天空。


    可突然的,一陣刺痛傳來,好像有一根鋒利的針刺入了加斯滕斯的靈魂,讓他微微皺眉。那本該連貫而流暢的咒語,也出現了微不可查的停頓。


    時間有限,不能浪費。


    這刺痛提醒了加斯滕斯,在第三次大魔潮已經到來的現在,即使躲過了第一次衝擊,使用魔法也仍然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他集中注意力,開始加速咒語的吟唱。


    漸漸的,原本隻是呢喃的咒語開始像雷鳴一樣震動空氣,原本晴朗的黃昏變得昏暗。大團大團黑色的烏雲在天空聚集,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好像有什麽人,在天空上打翻了無數瓶最黑的墨。


    “我的天哪……”


    梅倫看著天空的變化,看著那個飄飛在天空的加斯滕斯,張大了嘴巴。她的聲音嘶啞,看著加斯滕斯的臉上全是不可置信的驚訝。


    “加斯滕斯……他……為什麽……”


    梅倫轉過頭,看向露娜,卻發現露娜早已淚流滿麵。這位在一年時間裏從人生的巔峰跌落人生低穀的法師塔第一學徒,看著天上那個她熟悉而陌生的人,感覺著身體周圍越來越濃密的熟悉的氣息,緊緊握著手腕上早已不再有用,卻始終沒有摘下,現在正在劇烈震動的感魔手環,無聲的哭了。


    還有什麽,能比突然發現,本以為早已失去的東西就在自己身邊,更值得落淚呢?還有什麽,能比親手再次扼殺了接近那個東西的可能性,更值得悲傷的呢?


    咒語還在繼續,黑色的烏雲已經遮蔽了整個愛蓮娜的天空。有人點亮了輝石,在黑暗的廣場上點起了一團一團的光。所有人都在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所有人,都在看著天上的那個人。


    那個他們本以為無比熟悉,現在卻無比陌生的人。


    加斯滕斯。


    “不對!咒語不對!”


    突兀的,露娜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艱難的從原地站起,握緊手環,滿臉的疑惑和驚訝。梅倫站在她身旁,在一瞬間聽懂了她的意思。


    加斯滕斯正在吟唱的,並不是製裁法師塔的咒語!


    “轟隆隆——”


    突然的,一團巨大的亮光在黑色的雲層上閃過,伴隨而來的,是讓人震耳欲聾的雷聲。那巨大的亮光和聲音,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什麽可怕而恐懼的野獸,正躲藏在雲層之後,窺伺著地上這些渺小的生物。


    “那不是我們的咒語——”


    露娜喃喃自語,目不轉睛。更多的亮光開始在天際閃過,一聲接一聲的雷鳴在空氣中交叉回蕩,震撼心靈。


    “那是權杖法師塔的咒語——”


    “哢拉拉——”


    好像忍耐已久的巨獸終於失去了耐心,一道刺目的白色閃光從黑色的雲層上直錘而下,砸在了愛蓮娜的東方。巨大而刺目的光亮在消失之後,還在人們的目光中留下了久久不能消散的光影。


    “那是權杖法師塔的禁咒——”


    露娜的語氣近乎呻吟,而在她的頭頂,好像有什麽神靈打開了某扇大門,白色的閃電如倒立生長的森林般從天空噴湧而出,像無數從天而降的審判之劍,垂落人間。


    在那一瞬間,巨大的轟鳴聲和此起彼伏的光亮徹底淹沒了露娜脫口而出的那個單詞。


    那是權杖法師塔的禁咒魔法。


    雷雲風暴。


    第八卷徘徊的舊日幽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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