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在所有的視線正中心,愛蓮娜駐羅斯維爾辦事處領事迪拉爾·沃倫很震驚的鼓起了掌,掌聲沉穩。三聲之後,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一個人走上前台,站在了保羅·吉布森的身旁。


    “怎麽,迪拉爾領事有什麽想說的麽?”,保羅·吉布森側過頭,看著迪拉爾·沃倫,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在場的不止一個人聽出了這種嘲諷,他們互相交換目光,眼神裏充滿驚疑。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兩年來一直對愛蓮娜畢恭畢敬的保羅·吉布森,撕下了自己的麵紗。


    “陛下剛剛提起的問題,我們其實很早就想過,在加斯滕斯主席釋放那個魔法之後不久,就想過”,迪拉爾·沃倫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保羅·吉布森的敵意,“這個問題咋一想,很讓人恐慌,難道我們一直追隨的那個人,不是真的那個人?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又該怎麽辦呢?”


    迪拉爾的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對於加斯滕斯,任何涉及他的話題,都總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更何況,這次提起這個話題的,還是迪拉爾·沃倫,這位愛蓮娜的官方代表。


    “我也很好奇,你們會怎麽辦呢?”,保羅·吉布森笑著,等待著答案。


    “其實很簡單”,迪拉爾·沃倫給保羅·吉布森回應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們這些人,追隨的其實是共產主義,而不是加斯滕斯。加斯滕斯能帶領我們走向共產主義,我們就會追隨他。如果他背叛了革命,我們也會選出新的主席,繼續革命。所以,往壞了說,如果真的有一位大魔導師在中間什麽時間替換了我們的加斯滕斯主席,隻要他繼承了加斯滕斯主席的追求和理想,繼續帶領我們走向共產主義,哪又有什麽不好呢?”


    “可是……那已經不再是加斯滕斯了啊,你們不介意麽?”


    出人意料的,問話的是加裏·吉布森,也許是年輕的關係,他敢於在這種時候插話,提出自己的問題。


    “皇子殿下,你問的很好,我們真的不會介意麽?”


    迪拉爾講話慢條斯理,台下的加瑞爾·歐文卻總是控製不住自己去看牆上的掛鍾,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他們的熱月計劃,怎麽樣了?


    “我們當然介意,而且,是非常介意!”,迪拉爾話鋒一轉,更加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就像是一個精通此道的魔術師,操控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就像保羅陛下剛剛所說的,一個農奴,一個沒有接受過教育的農奴,真的可以修好那個蒸汽機麽?想必你們不少人都聽過那個故事了,我們的加斯滕斯主席在柳蔭河畔一座陳舊的磨坊裏,展示了他的能力,被澎湃動力公司的人看中,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如果按照保羅陛下的思路,那個站在蒸汽磨坊裏的農奴,就不應該擁有維修蒸汽機的知識,可是,他做到了。也正是因為他做到了,愛蓮娜才開始了自己的故事。如果,如果主席真的是大魔導師所替換,那麽那位大魔導師,一定從一開始就像帶領我們走向革命,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從一開始追隨的就是那位大魔導師。至於被替換的加斯滕斯,他隻是留下了一個名字,我們又有什麽必要介意呢?”


    “可是他有可能是在中間什麽時候換了身份啊?”,加裏·皇子聲音天真,似乎純粹是出於好奇而提問。


    “小殿下,按照陛下的理論,從那個蒸汽磨坊開始的每一步,都不是一個農奴可以做到的。如果真的有這麽一位大魔導師接替了真正的加斯滕斯,那也一定是在革命開始之前,所以,就像我說的,我們追隨的,從一開始就是一位大魔導師,自然不需要介意加斯滕斯的名字,不是麽?”


    加裏沉默了,他知道,迪拉爾說的是有道理的,如果說加斯滕斯不可能做到現在的成就,那他自然也無法修好那台蒸汽機。如果那台蒸汽機是被大魔導師修好的,那麽這場革命從一開始就是大魔導師領導的,對愛蓮娜的人來說,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而且,如果我們放開視角,去嚐試著相信奇跡,我們就會發現,其實這個世界上存在天才和更加優秀的人。我們的加斯滕斯主席,為什麽就不能無師自通的了解蒸汽機,成為一名蒸汽機專家,並且投身革命呢?要知道,當初的傳奇大魔導師盧達克裏斯,不也是對魔法無師自通麽?”


    迪拉爾的語氣仍然平和,說的內容卻並不輕鬆,保羅·吉布森臉色並不好看,加裏的表情則帶著疑惑。至於現場其他的賓客,則在思考著這件事,很少有人意識到時鍾剛剛走到了四點。


    “鐺——”


    第一聲鍾聲響起,迪拉爾側頭看了一眼外麵,似乎被鍾聲打斷了思路。加瑞爾·歐文身子一抖,下意識的看向了前台上的埃米爾·歐文。那位帝國宰相衝他點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加瑞爾讀懂了哥哥的口型,稍微平靜了些。


    “鐺——”


    第二聲鍾聲響起,不少人開始看向牆壁上的掛鍾,似乎想看看時間。保羅·吉布森的目光在會場掃過,情緒難名。他舉起酒杯,無聲祝賀,於是在場來賓紛紛舉起酒杯,與皇帝陛下隔空碰杯。


    “鐺——”


    第三聲鍾鳴響起,會場裏恢複了些生氣。保羅·吉布森似乎並不想再糾纏迪拉爾關於那個魔導師的問題,而迪拉爾也早已走下了前台。前台後方的樂隊已經開始翻找樂譜,籌劃下一曲曲子。有人推開了會場的門,加瑞爾投了目光過去,發現那些人穿著熟悉的軍服,於是在心裏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到了這一步,應該是沒問題了吧?


    “鐺——”


    第四聲鍾鳴響起,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那些推門而入的士兵,他們背著蒸汽背包,蒸汽背包的泄壓閥發出輕輕的嘶嘶聲,似乎在告訴所有人,他們的武器已經準備就緒。靠近邊緣的女賓有人發出了被壓抑的驚叫,而在更內側的賓客們,則把目光投向了前台上還在微笑的保羅·吉布森。


    陛下這是鬧的哪出?


    “鐺——”


    第五聲鍾聲響起,進場的士兵已經控製住了局麵,有軍官模樣敵人衝上了台,皇帝陛下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們,似乎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看到皇帝陛下的表情,人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似乎,這些士兵並不是皇帝陛下的安排?


    鍾聲停了下來,從打開的門外傳來了稀疏的槍聲,聽到這些槍聲,人們立刻意識到了,恐怕真的有什麽大事發生了。和愛蓮娜簽訂穆恩條約的這兩年來,安肯瑞因的國家狀況一直不是特別好,各階級的矛盾日益突出,逃奴問題、工人問題、軍事競爭的壓力讓這個國家暗流湧動。在場的人要麽身居高位,要麽身家巨萬,本身就在消息上靈通很多。結合他們之前聽到的小道消息和現在的場景,不難想象,一定是有什麽勢力不滿意陛下的行為和決策,決定武力逼宮了。


    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是安靜的,所有人都在等待幕後主使的出場。畢竟,軍隊已經控製了局勢,國王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麽反製之力,那位躲在幕後操控一切的人,已經可以站出來享受這美味的勝利果實了。


    然而,讓賓客們失望的是,在持續超過七分鍾的沉默中,沒有人站出來,也沒有人為這次行動負責,所有人都沉默著。


    不對,出事了。


    剛剛還心情放鬆的加瑞爾從自己的哥哥臉上看到了問題,按照計劃,這些士兵衝進來之後,隻要控製住局麵,他的哥哥將做正式的聲明,強迫皇帝陛下退位,扶持文峰皇子上位。可是,從現在的局麵看,似乎這些人也不在哥哥的掌控之中?


    難道,還有什麽第三方,借著這次機會,戲耍了他們所有人?


    “真是……讓我失望。”


    就在加瑞爾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保羅·吉布森上前一步,重新站在了擴音器前麵。


    “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人,會因為喜出望外而站出來,按照你們原來的計劃,讓我看看你們的嘴臉呢。可惜啊,你們還是比我預計的要聰明一些。”


    聽到皇帝陛下的話,加瑞爾的臉色立刻就變了,而其他的賓客則仿佛明白了什麽。他們似乎被卷入了一個局中局、套中套,被人設計的皇帝陛下似乎又設計了別人。


    “行了,我知道的,不讓我點出來,你們自己是不會出來的,對不對,我的埃米爾·歐文愛卿?”


    在那個名字出口的一瞬間,會場響起了一陣驚呼。竟然是他?埃米爾·歐文?皇帝陛下的肱骨之臣,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人?


    加瑞爾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幾拍,他們已經完了,陛下洞察了一切,計劃失敗了,他們,輸了。


    也許是和加瑞爾想到了相同的事情,埃米爾·歐文上前一步,看著保羅·吉布森,直抒胸襟。


    “和愛蓮娜作對是沒有前途的。”


    “這就是你造反的理由?”,保羅·吉布森的聲音冷冷的,“愛蓮娜是愛蓮娜,安肯瑞因是安肯瑞因,它不是我們的朋友,隻能是我們的敵人。你看看過去兩年,他們增長的速度有多快,去過恩斯潘省的人告訴我,現在的恩斯潘省已經不是他們記憶中的恩斯潘省了。到處都是工廠、工人和新農民,那個地方正在以一種非常可怕的速度、躺在我們身上成長!如果,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麽做,安肯瑞因也許可以苟活一時,但是絕對不可能活的長久!那些支持共產主義的人,一定會徹底的摧毀我們、占領我們的土地,消滅我們的階級!你,這麽聰明的人,難道看不明白麽?”


    “我當然看得明白”,埃米爾·歐文看了一眼在台下的迪拉爾·沃倫,心知陛下既然能讓他聽到這些話,這位愛蓮娜的領事估計也活不了了,便不再隱瞞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們才要改革,農奴帝製是不可能對抗愛蓮娜的,我們必須像尼格魯共和國那樣,像弗恩第三共和國那樣,改革,推動資產階級當政,解放農奴、發展經濟,才能對抗愛蓮娜。如果繼續下去,如果繼續這麽下去,就像您說的,我們肯定會輸!”


    “你倒是看的明白,你身後的那些工廠和代理商,是不是也看的和你一樣明白?”


    保羅·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吩咐旁邊的士兵,“”把這些人都抓了,其他的人,全部關起來,短時間內禁止離開!”


    說完這些,他又麵向大家安撫情緒,“各位,我們隻抓涉案者,其他人不用擔心,隻要過了這幾天,穩定了局勢,我就會放大家出來。”


    賓客們並沒有太明顯的意見,他們也知道現在沒有反抗的空間,自然不會講太多廢話。周圍的士兵開始衝入人群,一個個的把嫌疑人抓走。相對了解內情的加瑞爾看到了幾個自己熟悉的麵孔,於是他知道,皇帝陛下真的掌握了他們的情報。


    “到底……為什麽?”


    埃米爾·歐文已經被帶上了手銬,他抬著頭,看著皇帝,“陛下,為什麽?”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隻是你們沒發現而已。”


    保羅·吉布森丟下這句話,收斂了臉上最後的假笑。


    “拉出去,斬了,查封清查歐文家族。”


    “陛下……”


    有穿著軍裝的人上前,不少人認出了,那是最近銷聲匿跡的皇家警察警長菲拉斯·納夫萊。他指了指愛蓮娜的領事迪拉爾·沃倫。


    “這位怎麽辦?”


    “你說呢,他聽到的太多了,活著,會很辛苦的。”


    迪拉爾聽到了這句話,他笑了笑,保持著最基本的風度,“陛下,你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如果,我說我知道加斯滕斯不是大魔導師,你還覺得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嗎?”


    保羅·吉布森用能讓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回應,繼而轉身離去,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會場,和迪拉爾的疑惑。


    愛蓮娜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是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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