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陶一直說自己絕對算不上什麽好人,這與潤君皇子對自己的評價有些相像,眾人皆認為他深明大義,其實他隻是講道理。明事理,說來簡單,可要聽得進他人言語,卻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適才那過程,在極短的對話中,潤君皇子改變了主意。麵對侏儒軍師,麵對那片銀甲天兵,麵對聖後,麵對大義,潤君皇子給出了答案。


    那一劍,即是他的答案。


    他認為錯的,便會想盡法子去糾正,道德綁架這詞很妙,潤君皇子必須承認展陶的話是對的。所以,他開始思考,怎樣才能保全大局,所以,才有了那古怪的一劍。火種現,聖後尚有三息到場,若是沒有意外,她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殺死展陶取出火種。那麽,唯一阻止這一切的方式僅有:將劍刺向自己。


    這世上能夠讓母後停手的,隻有他自己了。


    侏儒尖叫,瞳孔索成針芒大小,因為太過驚懼而呼出聲來,“你不能死!”


    是的,聖後之下,誰都能死,甚至連他軍師本人也能死,可三十二皇子絕不能死!潤君皇子一死,西邊的鋼鐵城牆便垮了,那時,大批的盲靈、閃鬼湧入內城,任何權勢爭奪都不再具備任何意義。


    可是,沒人能讓他的劍停下。


    聖後無聲無息地來了,她平靜地望著自己最寵愛的皇子,沒有過於慍怒,依舊是淡淡的情緒。劍尖半截嵌入左側胸腔,血液順著劍身流出,青銅古劍飲血,其上銘刻的奧秘梵文,忽而明閃不止。


    “母後,如今您已執掌天下,這難道還不夠麽?”潤君皇子目光垂至地麵,很認真地問道。


    全場肅靜,四處死寂,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


    “若這天下不能延續,若朕的王朝不能千秋萬代,若這疆土不能踏平,異己者不能鏟除,那這樣的國,還有什麽意義?”聖後一襲金裙,兩袖針繡天龍圖騰,她為皇者,這是她的國,若她認為這樣的國沒有意義,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憑我,還不夠麽?”劍刺的更深了些,血流的歡騰,潤君皇子臉色蒼白。


    “本來是不夠的。”聖後搖首,忽然笑道,“可若加上國教,便勉強夠了。”


    天兵中爆發出一陣嘩聲,什麽,國教也來了?聖神國教之名,不忘以教立國,敢稱作國教的,自是有極厚重的曆史底蘊。漫漫曆史浪潮中,天國曾百花齊放,跟風誕生出不知多少教派,有新教,也有守舊懷古派,更有半真半假的後裔教,所謂後裔教,即是創教者自稱神明後裔……然而,後經證實,此為虛假杜撰,所以那段時間裏也滅了不少後裔。


    朝政起伏,王朝變革,諸多宗教被取締,可唯有聖神被奉為國教,這點從未更改過。國教教宗,這是一個極為特殊的位置,它作為皇位的製衡存在,因為太過特殊,所以曆代教宗從不輕易站隊表態。可這回,情況略有不同,教宗大人竟親自出麵了。


    是的,若連三十二皇子都不夠份量,那麽再加上教宗大人呢?恐怕連聖後,也不敢輕易對待了吧。


    國教雖為教派,卻也有專屬獨權的軍隊,在教派紛爭的那段黑暗歲月中,眾教徒披上鎧甲拿起武器,高喊“以聖戰之名”的口號。國教從未為他們的軍隊命名,甚至,他們都不承認自己有體係化的部隊。可無奈國教軍團太出彩,在那場混戰中揚名立威,為後世提供了太多談資。因此,後人也為其無償取名,以聖戰之由,冠聖軍之名。


    國教沒有來太多人,甚至,連教宗本人也並未親自駕臨,來了一位主教,九位教士,共計十位到場。在人數眾多的國衛軍陣前,這十人顯得有些身單力薄,可是,他們代表的是教宗的意誌,因此,無人敢予以小覷。


    “國教參見,拜過聖後娘娘。”


    “白主教,怎麽就你來了?”聖後不悅的意思很明顯,她需要一個解釋。


    “近來通道秩序不太穩定,教宗大人日日看守,不敢有絲毫怠慢。”白衣主教微微躬身,解釋道。


    如此一來,聖後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視線挪向九名教士,開口質詢道,“這是教宗的意思?”


    “回稟聖後。”其中一位年輕的教士恭敬道,“這並非教宗大人的意思。”


    聖後杏眼眯起,用審視的眼神考量起這年輕人,被聖後施壓,這年輕教士竟還能不急不緩道,“這是國教上下的請願,還請聖後恩準。”


    氣氛瞬間冰固,無人再敢出一聲大氣,肅殺的氣息無聲蔓延,年輕教士平靜地與聖後對視著,笑容很真摯,作態也很真誠。


    “又是個不怕死的小輩。”聖後冷哼一聲,揮袖散去威壓,她來的快,去的更快,一個轉身便消失不見了。


    聖後走了,自潤君皇子、國教勢力輪番登場後,終於成功阻斷了聖後的殺意,可是,聖上一怒,伏屍百萬,保得住一回,下回呢?


    潤君皇子收劍,看了展陶一眼,不願多言快步離開,沒有給展陶詢問的機會。聖後離開,國衛軍自當撤離,見那天兵如退潮般離去,展陶莫名手足無措。他想說話,他想問個明白,可沒有人願意向他解釋,因為,沒有必要。


    確實很殘忍,弱者向來沒有發言權,更沒有獲知真相的權利。尷尬的處境一直維持到,那位年輕的教士走過來,麵上帶著平和的善意道,“請。”


    展陶點頭,跟上國教隊伍,匆匆往一處去了。途中,主教沒有說話,除了發出邀請,年輕的教士也很沉默,於是展陶也隻好閉緊嘴巴。道邊停著幾座大輦,輦有大有小,有的帶有頂篷,有的光禿禿的任由日光曝曬。


    在年輕教士的授意下,展陶與白衣主角坐了同一大輦,這令他有些驚慌,因為他不知這是什麽意思。輦上,閉口不言的白衣主角終於開口,他的第一句話是,“你好。”


    這是一句不失客氣威嚴,且能用在任一情境場合的百用開場。


    展陶恢複了一些鎮靜,看著白衣教士的臉,那是一張不顯老態,卻也不太年輕的臉,他的臉上沒有歲月,那些光陰的東西全部沉澱在了他的眼睛裏。


    “你好。”展陶回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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