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消失在了聖光匯集的大殿上,與之一同隱去的,還有措手不及的展陶。空間跳躍一般需要借助某種外部介質,可於教宗而言,也許並不需要。雖說早嚐試了幾回,可難免還是有些暈眩欲嘔的不適感,展陶稍稍調整下狀態,剛抬眼朝前望去,便是為之一愕。


    他看到了聖後,一婢女正為她對鏡梳妝。


    教宗說,安然處之非國教教義,那麽,他的意思很明顯,他要討伐當今帝上,還世道清明。展陶以為,這會是一場精密蓄謀的起義,規模浩大聲勢淩人。然後,事實是教宗就這般單槍匹馬地來了,順便帶上了。細細一想,這很不科學,卻又很合理。


    博愛的教宗自然不願犧牲太多人,在他主觀意念中,士兵不該成為權位爭奪的犧牲工具。這是善,落在常人眼中便是愚蠢,是不可理喻。教宗今日現身聖後行宮,已然表達了他的意誌或者態度。


    “聞人,再濃的粉底,也遮不住你眼角的紋路。”教宗悠悠開口,語調平常,一如闡述客觀事實。


    展陶心想,這可真是不會說話啊,怎麽一開場就說了女人最忌諱的事兒?


    聖後不語,靜待婢女上妝完畢,隨後用眼神示意她離開,這才不急不緩地轉過身子,一對鳳眼打量起這二位不速之客來。沒有破門而入護駕的士兵,連適才退下的婢女都冷靜的可怕,都說深宮,可這宮廷院落到底有多深?展陶今兒算領會了一二。


    “左丘老頭,你可比我老的更快。”


    聞人,這是聖後的名字,比預想中的溫婉,在教宗犯了忌諱後,聖後報複性地回擊了一句。


    被人這般輕薄的稱呼,教宗倒也不惱,他摸了摸自己的花白胡子,坦誠道,“是的,我們都老了,所以是時候退出曆史舞台了。”


    “退?”聖後瞪大眼睛,眉梢上細密的金粉仿佛在燃燒,她大聲質問道,“你可不可恥?那位子你坐久了,心生厭惡了,可我才剛坐上,怎的,就想拉我一起下?”


    教宗沉默,至此,聖後的意思也很明顯了,這本是顯而易見的答案,這場會麵絕不會如此輕易地落下帷幕,這些展陶都料到了,可他的心情還是愈發沉重了。


    教宗道,“你強行減緩天國衰亡的進程,這已是逆天之舉,違逆天意遭譴反蝕,進而壽元劇減。你可否想過,未來,也許是你同一顆死星一齊毀滅。”


    “我曾教潤君九十九年,他是我最得意的徒兒。聽說,這小子你教了四百三十年,不知這四百三十年裏,他都學會了些什麽?”聖後的話鋒轉的很快,就像一柄劍,有時候語言能成為一柄劍,陰謀也是。


    和睦的談話氛圍土崩瓦解,當殺意提上日程,一切都變得血淋淋的。


    “噢,也沒什麽。”教宗口氣輕快,不以為意道,“不過一些劍法罷了。”


    是的,不過八萬劍罷了。


    周遭事物驟變,不見聖後的廂房,隻見一片綠蔭曠野,這裏的一切展陶都很熟悉,因為他在這【青葉域】中住過整整四百三十年。在聖後有所行動前,教宗先用【域】進行覆蓋,他占了先機,也博取了一些優勢。隻不過緊接著的一幕,讓展陶險些罵出聲來。


    教宗小退一步,向展陶道,“去,你打。”


    “我、我打?”展陶結巴了。


    “該學的都學了,該會的也都會了,難不成還要我這老頭子替你打不成?”教宗的話中總是有令人無法反駁的大道理存在。


    “可是,我沒有劍啊!”展陶說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教宗回答的更簡單,“這裏有很多竹子。”


    聞言,展陶目光明亮了一些,憑空一拈,便折斷了一根青竹。


    他用握劍的姿勢握住了竹子,事實上,這四百三十年他都是這麽做的,大概很多時候,他忘記了手中的竹子,心中隻有劍。而漸漸的,聖後的身影也消散了,他內心恢複平靜清明,他開始揮劍,那些重複了成千上萬遍的動作,以分毫不差的力度精準度完美呈現。


    在很短的時間裏,隻來得及輕輕一聲歎息,展陶使出了九劍。


    浪花劍。


    梅花三弄。


    夕陽殘血。


    漸離。


    ……


    這是看起來毫無章法的九劍,各自互不相關,自成一套體係,劍術風格迥異,有九死不悔的激進之劍,也有後勁不絕的冗長之劍,也有以柔克剛變化多端的女劍。這是試探,展陶能從這九劍中得到許多訊息,比如聖後更擅長接哪幾劍,漏洞在何處。再一細化,她的性情喜好,功法本源都能一目了然。


    潤君強在劍上,而聖後教了他九十九年,如此可輕易推想,聖後也是劍道大家。出乎意料的是,聖後沒有選擇用劍去接劍,不知何時起,她手中多了一把刀,那是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賣相寒磣,不像什麽神兵利器,可被聖後拿來當武器,想來也是不凡。


    對於展陶的劍,聖後抵擋的手段很蠻橫,她沒有細致華麗地一一破解,而是直接用刀硬生生砸開。這是很粗魯原始的方式,卻也是最快捷的法子,大概她懶得費這心力,不如幾刀直來直去來的痛快。


    九劍無功而返,展陶沒有頹意,若是這般就贏了,那也太反常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起碼展陶知道了聖後的性情。她並非什麽心思細膩的女子,對女紅鐵定是一竅不通,那麽由這點出發,不失為一個突破口。


    可這回,聖後沒有給展陶先手的機會,她開始反擊,用她那把短小的柴刀,筆直地砍了過來。她的動作,像真的在砍一棵樹,平凡無奇的動作下,【青葉域】因為磅礴靈力的影響,出現了一絲絲的不穩定。那剝離的鐵鏽皮上,鈍的厲害的刀鋒割裂了這方世界。


    刀鋒處是暗沉的黑暗,那裏仿佛是地獄的入口。


    聖後的柴刀愈來愈近,展陶背後那把古樸的刀,也隨之微微鳴閃起來,二者好像有某種千絲萬縷的感應。作為刀的主人,自然也感受到了這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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