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高鐸斯在綠色海洋如初生的小獸般蟄伏成長的同時,曾經的薩伏伊第一子爵,現如今的伯爵,馬修,也麵臨著一個困局。


    是的,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困局。


    伯爵府中,他坐在專屬於伯爵的高座上,雙眼緊閉,麵色陰沉,雙手不斷**著一杯沏著熱茶的茶杯,平靜的表情卻掩飾不住心中那一絲焦慮不安。而在足足五階的台階下,正跪著一個人。此人隸屬於伯爵府下情報部門,專職刑訊,直接對馬修伯爵本人負責。


    馬修緩緩睜開眼,咳嗽了兩聲,用聽不清語氣也參不透情緒的聲音問道:“那個人…還是什麽都不肯招嗎?”


    情報人員低下頭,用充滿畏懼與恭敬的語氣垂聲回答道:“伯爵大人,請恕罪!屬下…無能!”


    馬修皺了皺眉頭,淡淡問道:“怎麽回事?”


    情報人員聽出了馬修語意中的一絲不悅,眼睛一瞬間睜圓,頭顫巍巍地一抖,又向下低垂了5公分。他連忙解釋道:“報告伯爵大人,審訊進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們使用了所有的刑訊手段,但德羅讚拒不交代匪首的去向,最後…他沒能堅持下來,死了。”


    沒有錯,一夥宣稱為公主複仇的起義軍遭到了馬修伯爵的鎮壓,這夥起義軍的中層頭目被逮捕,但在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酷刑後,他竟然不肯說出起義軍最高頭領的去向。


    他們有這麽憎恨我嗎?寧死也不願意幫我?


    “是這樣嗎?嗬,這個匪徒身上,竟然還能看到一絲鋼鐵般的騎士精神?好吧…他還說了什麽?”馬修看著這個可憐的家夥,繼續問道。


    “他說…他說…”


    看著眼前這人唯唯諾諾的樣子,馬修冷笑一聲,逼問道:“他說過什麽,全部都告訴我…注意,我強調的,是全部。”


    情報人員一咬牙,仿佛用盡所有的力氣一般,艱難地說道:“他說…他說他不可能透露半點信息的,他還說大人您是弑父的惡魔,是篡逆的叛徒,是目無兄弟姐妹的野獸。詛咒像您這樣的人,就應該上絞刑架被絞死,然後墜入地獄的末層,接受魔鬼的酷刑,永不超生!”


    他說完,又深深地低下了頭,因為在此之前,情報部門的審訊人員由於審訊無果,已經被馬修處死了7個。


    他,可能就是第8個。


    同時,因為政變事件,以及從小公主貝莉雅口中傳出的流言,大大小小的叛亂起義事件就從未停止過。被殺死的叛亂者,已有3278人。他們全部被梟首,頭顱掛在了都靈城的城牆上,已震懾所有潛在的叛亂者。


    現在處理的,隻是其中一件而已。


    情報人員跪著,而緊接著,是長久的、令人畏懼和心寒的平靜。


    情報人員隻覺得脊背發冷,額頭上卻不斷地冒著汗。現在隻要馬修一聲令下,那他就會性命不保,而自從政變之後,伴隨著起義者叛亂事件的增多,馬修濫殺的行為,也越來越頻繁,他的性格也越來越不穩定。


    終於,這平靜被打破了。


    啪!馬修霍然起身,然後將茶杯摔得個粉碎!


    伴隨著茶杯破碎、碎片濺落在地發出的劈啪聲,情報人員如受驚的兔子般,連忙將頭磕在了地上,鮮血直接染紅了額頭。他哀聲道:“伯爵大人,是他這麽說的!”


    他後麵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我…是無辜的。


    馬修靜靜地注視著這個可憐的家夥,大腦是一片空白,因為在這一瞬間,他仿佛聽到了很多聲音:不隻是茶杯的破碎聲,還有心被割開劃傷的聲音,無數薩伏伊人暗地裏指著他的脊背,對他的咒罵聲…還有,小公主的啜泣聲,老伯爵在天之靈的歎息聲。


    那個匪首沒有說錯,也沒有罵錯,他是做了這些事,但沒有辦法,這無法避免,因為這是權力的遊戲,這,就是政治。


    為了成功坐上寶座,他必須成為被千夫所指的惡魔。


    殺意漸起的馬修盯視著這個可憐人,眼白的血絲漸漸彌漫開來。


    正當殺意逐漸醞釀到最高峰的時候,他卻頹然一聲長歎,重重地坐了下來。


    “你下去吧。”


    馬修淡淡說地說了一句。


    “是,大人。”


    情報人員隻覺得身子突然變得輕巧起來,仿佛卸掉了重擔一般,連額頭上不斷泌出的冷汗也顧不得擦,便連滾帶爬地逃出了伯爵府。


    他決定今晚就帶著家人離開薩伏伊伯國,這座冰冷、生硬、充滿血腥味的伯爵府邸,他實在是不想來第二次了。


    其實不隻是馬修的部下,就連馬修自己,心情也差到了極點。


    自從篡位之後,他隻是短暫地享受了勝利的喜悅,便馬上麵對了來自羅伯特之死所帶來的憤怒和悲傷,而在這之後,此起彼伏的反對、叛亂與起義如同連綿的浪潮,一次又一次提醒和敲打著他。


    提醒他所犯下的罪孽。


    敲打他殘留一絲的良心。


    道德上的譴責並不能擊垮他,他已經做好麵對這一切的準備。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些起義上麵,已經大量牽扯著他的精力,並消耗著他的人力、物力和財力,讓他沒有辦法集中精力對付凱撒。


    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


    前所未見的困局擾亂著他的心境,這也是他濫殺的根源。


    “我的丈夫,你怎麽了?”


    一個帶著多倫口音的女人聲音從伯爵寶座後傳了出來,腔調裏充滿了少婦特有的柔媚與婀娜,能夠勾動所有男人的欲望,並讓他們浮想聯翩。


    她就是馬修聯姻的對象,正牌夫人,那個多倫平原最漂亮的美人,最好色的少婦,最著名的寡婦,號稱多倫平原最美麗的鮮花:瑪麗婭.梅迪斯。


    而在她身後,則是一個強壯漂亮的男人,在親吻她潔白的脖頸,懷抱她勻稱的腰肢。


    馬修冷哼一聲,道:“我怎麽樣,你應該很清楚吧,瑪麗婭。”


    瑪麗婭輕笑一聲,然後輕輕推開自己的情夫,微笑著道:“我的丈夫,解決困局的方法,可不能是揚湯止沸,而是要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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