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鶴子感覺那熟悉的眼睛又出現了。它藏在無邊的黑暗裏凝視著自己,目光裏滿是汙穢和惡毒。鶴子驚慌地坐起,在黑暗中四下張望。


    眼睛並不存在,這裏是自己的臥室。


    鶴子輕輕吐氣,像是害怕驚擾了黑暗中的魔鬼。沉默了一會兒,她緊緊地抱住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門,她下意識縮回了被子裏。熟悉的聲音透過木門變得不清不楚,但她能分辨出那是自己的母親。


    “鶴子?鶴子?早飯和中午的便當我放在門口了,不上學至少把飯吃了吧。想通了的話就告訴媽媽為什麽不願意出房間好嗎?”


    她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漸弱的腳步聲和防盜門扣合的重響說明母親已經出門去上班了,畢竟這不是第一天,母親也習慣了吧?


    她用顫抖的手微微把窗簾拉開了一條縫,刺眼的白光湧進來照亮了她因為許久沒曬太陽而慘白的皮膚。她慌忙鬆手,房間又回到了黑暗的狀態。


    現在幾點鍾?過去多久了?半個月?一個月?


    過了許久,她緩緩下床,打開門把門口的烤魚和味增湯端了進來。聞道噴香的溫熱的魚的味道,她不知為什麽想哭。


    剛剛端起盤子,放在書桌上沉默許久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盒子嚇得鬆開餐盤雙手抱頭縮進角落裏,母親好不容易做好的早餐灑在了地上就這樣浪費了。但她無暇顧及其他,隻是抱著頭在角落裏發抖,大腦一片空白,那雙眼睛似乎就在周圍看著自己。


    手機響了兩次就不響了,聽起來是短信的鈴聲。遲疑了許久,鶴子爬到書桌旁扶著椅子慢慢站起,拿過書桌上的手機打開。


    是短信,但沒有顯示對方的號碼。鶴子的心裏一緊,恍惚之間手機屏幕似乎變成了那雙眼睛。她忽然想把手機扔出去,扔得越遠越好。


    最後她還是忍住了衝動,打開那條短信。不是那家夥發過來的,手機上的署名隻有三個英文字幕“eva”。短信很短,看完後她的目光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屏幕上就三句話:


    “我知道你經曆了什麽。


    想報仇嗎?


    想的話下午兩點前來這裏。”


    短信附上了一個學校的地址。她打開地圖查了查,發現這座學校遠在深山。


    想報仇嗎?無疑是想的,在經曆了那個噩夢般的夜晚之後。


    但......萬一是個陷阱怎麽辦?是......他的陷阱的話怎麽辦?


    但又沒有必要,如果真的是陷阱的話不用那麽麻煩,隻要他用照片要求自己去,自己不可能拒絕。


    那......去看看吧?


    過了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


    打開久違的衣櫃,鶴子從中選出一條素色的裙子。她簡單的衝了個涼,把長發在背後梳成低馬尾,拿上裝著手機、錢包和鑰匙的小包就出門了,沒有化妝。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烈陽高照。好在地鐵站不算遠,鶴子沿著屋簷的陰影行走,很快到了地鐵站。坐了很久的地鐵後,她又搭上了一輛長途客車。客車越來越空,最後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客車沿著彎彎繞繞的盤山公路行駛時她和司機聊了兩句,中年有些發福的司機一邊熟練地打著方向盤,一邊說這趟車的終點站是一個前幾年廢棄了的小鎮,估計明年這班車要往前挪一挪了。道路兩旁的植被越來越深,後來長伸的樹枝幾乎要在車頂上相接。最終車停在了小鎮的鎮口。下車時司機特意囑咐了兩小時一班車,錯過了就要等到明天,而後客車隆隆地離去。


    小鎮真的搬空了,一個人也沒有,爬山虎和青苔沿著牆漆剝落的石灰牆肆意生長,自然驕傲的宣布著自己的主權。很多窗子玻璃都破了,不知是因為什麽。鶴子在入鎮後便能看到的鏽蝕的路牌下停下腳步,找到了學校的方向。她一邊走向那遠遠就能看見的高聳的校門,一邊把手伸進挎包,握緊了裏麵的水果刀。這是她出門時從廚房裏取走的,如果在這裏等她的是那個人的話,她準備用這把刀自行了斷。


    走到校門口時,鞋跟和學校門口的青磚相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等在這裏的人聽到這聲響從梧桐的陰影裏走了出來,一身白袍。他帶著兜帽,臉藏在了黑暗中。


    “鶴子小姐?”對方說話了,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


    看來不是他,但不能放鬆警惕。鶴子這樣想著點了點頭,但包裏的刀沒有鬆開。


    “跟我來吧。”對方向他招了招手,轉身走過學校的大門。


    鶴子緩緩跟了上去,目視對方消失在體育器材室的黑暗中。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她還是跟了進去。


    器材室裏僅有的光源像是被切掉長尾的手電,隻留短短的一節被固定在了牆上,螢火蟲般的燈光指向長著苔蘚的地下室樓梯。推開地下室盡頭的門,男人正站在鞍馬旁,鞍馬上列了一排東西。


    “說一下規則吧。”看到她進來,男人側身拍了拍鞍馬示意她過來。“那個做了錯事的男人,菅野,就在裏麵。”他指了指另一邊的門。“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實施複仇,但不能打頭,其他隨意。另外我也準備了一些工具。”


    走進後,她看清了鞍馬上的東西。鞍馬上麵羅列著匕首、長刀、撬棍和球棒,甚至還有一把手槍和一把衝鋒槍,各有兩匣子彈。


    “這些是為怕血的人準備的,牆麵我處理過了,不用擔心跳彈。”注意到鶴子的目光,男人出聲解釋。說完他又笑了笑。“不過,小姐你似乎自備了。”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打頭?是擔心他死掉麽?”鶴子問,許久的緘默讓她的聲音有些走音,有些嘶啞。


    “不,這倒不是。”男人又笑了笑,“打頭都死不了的,但是大腦恢複後不能肯定‘他’就是‘他’。至於為什麽不讓他死,是因為不隻有你要報仇。放心,他沒有機會報複你們的。”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鶴子又問。


    “個人不喜歡他做的事而已,你怎麽想我把我當成神或魔鬼都無所謂。”男人擺了擺手,轉身離開。“記住,一個小時,不能打頭。我會出去,不用擔心我聽到什麽動靜。”


    男人帶上門,離開了。地下室回歸寂靜。


    默默站了很久,鶴子推開了那扇門。出人意料的是這個房間非常明亮,那個帶給她噩夢的人就被固定在牆上。一開始看到她進來時他臉上還是疑惑的神色,不過他很快想起來了,眼裏的疑惑變成了驚恐,在牆上徒勞地掙紮。


    明亮的白熾燈晃得鶴子有些眩暈,那隻眼睛又一次出現了。不過這次和往常不一樣,眼睛被鎖鏈從陰影裏拖了出來,不再能在暗處窺視她。恍惚間那隻眼睛移動了,漸漸和牆上的人影重合。


    這樣......就能擺脫掉這個噩夢嗎?


    鶴子一言不發地抽出水果刀,緩緩靠近他。她把刀舉過頭頂,用力紮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族之續命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博登韓0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博登韓0並收藏龍族之續命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