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退後幾步, 後背撞到牆上,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江湖現在是怎麽回事?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的高手,他還聞所未聞。


    暗影閣的情報係統已經報廢了嗎?


    羅刹抬眼拭去唇邊的血漬, 深深注視那戴著麵具的青年。


    雙方俱是一身紅衣,一個容貌妖孽豔冶, 一個半張臉被白狐麵具覆蓋,卻也能從高鼻薄唇中看出五官精致。


    羅刹越看越眉頭深鎖,眼中翻湧出濃重的戾氣。


    他並沒有認出姬越。


    刺殺秦王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 彼時姬越年方十八, 還是一冷戾少年,身量氣度與如今大不相同。他在生死關頭隻顧著保命,並未細細觀察對方,而今更不會想到本該在千裏之外坐鎮永平的秦王會出現在此地。


    他這個可怕的眼神是因為……姬越身上同樣有那些曖.昧的痕跡。


    身為一個鐵打的直男, 羅刹第一時間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痕跡會是兩個男人之間造成的。


    他第一反應是:林嫣兒竟然和這兩個男人玩三人行!!!


    羅刹氣得渾身發抖。


    他感到十分憤怒、百分悲涼、千分委屈、萬分難過。


    嫣兒怎麽能這樣……


    他知道嫣兒浪,他不知道嫣兒可以這麽浪。


    是他不配嗎?!


    羅刹雙目猩紅,即使明知不敵,也要拚了命:“去死!”


    林嫣兒柳眉一豎:“誒, 你不要命啦?快住手!”


    她武功平平,唯有一身毒術還拿得出手, 那三人武功都比她高,她看不出深淺。可經過剛才的交手,是個人都看得出姬越與衛斂要遠勝於羅刹。


    一個都打不過,還想去單挑兩個,這不是找死麽?


    然而氣紅了眼的羅刹根本聽不進林嫣兒的話, 甚至因為林嫣兒的勸阻更加憤怒。


    嫣兒竟還維護那兩個男人!


    醋意淹沒了他,殺意吞噬了他。


    就在羅刹舉刀就要砍向姬越時,姬越正待反擊,衛斂先一步擋在姬越身前,鎮定道:“閣下要打便衝我打,不要連累我夫君。”


    羅刹的刀就這麽頓在半空中。


    “……”


    羅刹迷茫地問:“他是……你夫君?”


    衛斂頷首:“是。”


    羅刹難以置信地問:“你倆……是一對?”


    姬越冷著臉上前一步,將衛斂護在身後:“不然呢?”


    他並不清楚事情原委。但羅刹曾經刺殺過他,如今又對衛斂刀劍相向,他怎麽可能有好臉色。


    要不是顧忌暗影閣在江湖也算一大勢力,殺了羅刹一路會迎來源源不斷的追殺阻礙行程,姬越早就直接動手取命了。


    羅刹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可你們倆都是男人啊!”


    姬越像是聽了什麽笑話:“那又如何?”


    “……”羅刹的三觀碎了。


    他平複了會兒,默默把刀放下了。


    “不如何,沒問題,這都是誤會,哈哈,誤會。”他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容,“我叫蕭聞,很高興認識你們。”


    管他是男男還是女女,隻要不是和林嫣兒在一起,就是跨物種戀愛他也不在乎的,跨個性別又算什麽?


    蕭聞是羅刹的真名。暗影閣主以羅刹為代號行走江湖,威名赫赫,卻無人知其真實名姓與樣貌。這也正常,當刺客的都是見不得光的,自然身份神秘,不為人知。


    也是因此,他這般大膽地以本來麵貌與真名出現,也無人識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羅刹。


    除卻暗影閣內部高層,隻有林嫣兒知道他羅刹的身份,還是他主動透露的。


    一個刺客願將自己拋到陽光下,可見是真對一個女人上了心。


    可惜,林嫣兒不為所動。


    蕭聞麵上帶著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原先的殺意與戾氣悉數褪去。如此人畜無害的模樣,再也看不出絲毫“血衣羅刹”的影子。


    ——偽裝也是一名殺手的必修課。


    姬越並不給他麵子:“我不高興認識你。”


    蕭聞噎了噎:“是在下對不住,向兩位賠不是了。要不,兩位的房錢我出?”


    這事確實是他的不是。人家夫夫倆恩愛得好好的,出門就莫名其妙被他一通砍,心情能好才怪。


    姬越涼涼道:“我們缺的是房錢嗎?我們方才可是差點兒沒了命。”


    蕭聞:“……?”


    差點兒沒了命的難道不是我嗎!你們這對夫夫明明該死的能打!


    蕭聞現在還覺得自己的肋骨在隱隱作痛,那一掌絕對傷及肺腑,需要運功調理上大半月。


    但是他理虧在先,隻能認了:“那兩位要在下如何賠罪?”


    不認也不行,他打不過這兩個。


    衛斂淡笑:“無妨,不打不相識,請一頓飯也就罷了。”


    ……


    當晚,他們吃到了出行後有史以來最豐盛的一餐。


    姬越毫不客氣地找了全城最貴的酒樓,點了最貴的菜,擺上滿滿一桌。兩個人吃不完,蕭聞和林嫣兒也加入其中。


    蕭聞在飯桌上從衛斂口中得知,林嫣兒和兩人是同伴,將要一道前往梁國。


    以往三人結伴同行,也有拚桌的時候,都是姬越和衛斂彼此溫情脈脈地互相夾菜,林嫣兒在一旁托腮盯著兩人互動,一臉姨母笑。


    今天多了一個人,氣氛是完全反過來了。姬越衛斂神色如常,林嫣兒全程低頭默默扒飯安靜如雞,蕭聞從頭到尾對林嫣兒噓寒問暖,偶爾和衛斂搭幾句話。


    為什麽是和衛斂說話不是和姬越說話?


    因為姬越的視線就跟要殺人一樣……尤其是在他和衛斂搭話的時候,這份殺意就更加明顯。


    相比之下,衛斂真的是又溫和又禮貌,非常好說話。


    林嫣兒不說話,是因為她已經被蕭聞煩了太多次,煩出經驗了。隻要她回一句,蕭聞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地說上一百句,林嫣兒頭都疼了,索性閉嘴。


    當晚吃完飯,一行人回到客棧,蕭聞也立刻入住了林嫣兒隔壁。


    林嫣兒隔壁早就有人了,不過重金之下,騰出一間空房再容易不過。


    關上房門後,姬越問衛斂為什麽要便宜了羅刹,竟然一頓飯就打發了,還透露他們此行的目的地,還對他這麽溫和。


    衛斂若有所思:“你不覺得……有他纏著林嫣兒,林嫣兒就沒空盯著我們了麽?”


    姬越略一思索,突然覺得好有道理。


    “而且,”衛斂補充道,“他說他七年前就認識林嫣兒,對林嫣兒的了解一定比我們多。未嚐不能從他身上問出線索。”


    同行時間越多,他就越能感到林嫣兒這個人的不同尋常,讓人很想一探究竟。


    衛斂一路上有意無意問過幾次林嫣兒身上的香,都被人含糊搪塞過去。說是種異域普通的香料,她也叫不出名字。衛斂一聽就知道她是在撒謊。


    話中真假他聽不出,微表情分析他可是高手。


    這就不得不讓人在意了。若隻是普通的香,何必這麽遮遮掩掩?


    林嫣兒行事荒誕不經大大咧咧,實則謹慎的很,對自己的過去守口如瓶。與他們隻是萍水相逢,暫且同行,過後分道揚鑣,各有將來,不問過往。


    這條線沒有進展,那就從其他地方下手。


    羅刹的嘴巴自然也很緊,可他有一個明顯的弱點,很在意林嫣兒,很想了解關於林嫣兒的一切。林嫣兒不想理會羅刹,那羅刹就會想方設法從林嫣兒身邊的人身上套取消息。


    衛斂隻告訴羅刹他們是林嫣兒的同伴,卻沒告訴他林嫣兒和他們隻認識不到一個月,湊巧同路而行罷了。在羅刹的認知裏,他們是林嫣兒的朋友,還可能是很好很熟悉的朋友。


    是一個“可以詢問的知情人”。


    在這樣的認知下,衛斂拋出橄欖枝,羅刹很容易放下刺客該有的戒心,和衛斂談到一起。


    然後便是一個相互打探的過程。


    羅刹以為可以從衛斂身上得到關於林嫣兒的信息,殊不知衛斂也想從他身上知道林嫣兒的來曆。


    而且,隻要林嫣兒一日不想理羅刹,衛斂的謊言就一日都不會被拆穿。


    事實上他也並沒有撒謊不是嗎?他從來沒有說他和林嫣兒熟悉,是羅刹自己這麽認為的——在衛斂極不經意的引導下。


    “看林嫣兒的態度,羅刹纏著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林嫣兒對他的自稱是‘我’而不是‘奴家’,說明對這人已經熟悉到了一定地步,也不耐到了一定程度。他那麽在意林嫣兒,之後應該會一直跟著。”衛斂淡淡道,“我們有一路的時間可以慢慢了解。”


    姬越聽罷,半晌道:“阿斂可真是……心思縝密。”


    不過是晚間與人打個照麵,他隻顧著生氣羅刹意圖傷害衛斂這事,衛斂已經冷靜地把人家的壓榨價值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姬越又想起欽天監監正與淨塵大師說的那句“真龍命格”。


    衛斂天生就是當帝王的料。


    他足夠冷靜,強大,足智多謀,同樣心懷天下,也同樣殺伐果斷。在某些方麵,甚至比姬越更加理智。


    若不是楚王瞎了眼錯把明珠當魚目,把人送進秦國後宮,他相當懷疑天下最後會是秦楚相爭的局麵。


    雙王相殺,惺惺相惜,卻又互為宿敵。


    命運卻讓他們相愛,代價是埋沒了衛斂的榮光絕代。


    姬越想,這個人該是與他並肩的。


    一個念頭在他心裏漸漸形成雛形。


    衛斂還不知道姬越的心思已經飛到了十萬八千裏外,他問姬越:“說起來,你說三年前羅刹刺殺你,而後重傷而歸?我聽到羅刹說過,三年前林嫣兒給他送過藥……治的難不成便是那時的傷?”


    “羅刹是暗影閣閣主,普通的傷豈會沒有傷藥,值得林嫣兒特意送去?你當年怎麽傷的他?若知道林嫣兒送的是什麽藥,或許也能猜出一點她的來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嫁給暴君後我每天都想守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浮白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浮白曲並收藏嫁給暴君後我每天都想守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