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納蘭家的車隊如約而至,無論是馬鞍還是車廂兩側都烙刻著一朵盛開的天海蘭,那是納蘭家的徽記。


    納蘭廣成很細心,知道李斯年三人跟李初一的關係非同一般,並未像隨從一樣對待,而是各配了一匹良駒供其騎乘。


    馬匹毛色花雜,可個頭卻比尋常馬匹高出近一個頭,而且馬臉獅唇獠牙滿嘴,四隻蹄子不像馬蹄反倒像是包了精鐵的牛蹄,一看就不是凡獸,而是妖物。


    是妖卻不凶,妖馬被馴化得極其溫順,對陌生人的靠近雖然不適,但還是在馬主的命令下順從的跪坐下來,方便李斯年等人登乘。


    李初一大感有趣,三步並兩步的便要坐上,卻被人恭恭敬敬的請到了一邊。這時他才發現妖馬隻有三匹,扭頭看向侍從卻見對方將手引到了旁邊的馬車,小胖子頓時皺眉。


    “裏麵有誰?”


    “回殿下,隻有我家小姐。”


    侍從極為恭敬,言語間還帶上了“殿下”二字,看來衍嶺皇的那道聖旨已經徹底傳開了。


    關於這一點,李初一早已知曉。


    其實這兩天他一直迫不及待的等著今日,不僅僅是因為今天能去鎮西王府一探虛實,更是因為他這兩天已經快被煩透了。


    納蘭廣成說的沒錯,轉頭第二天,仙臨會館的門檻就被踏破了。


    起初李初一還大感有趣,可新鮮了沒一會兒頭便炸了。


    來訪者全是來拜訪他這位大皇子的,身份有高有低但哪個都不算差,店小二哪敢怠慢,隻得一個接一個的通稟過來。


    李初一當然是一個都不見的了,可問題是來的人太多,小二和小二幾乎是前腳跟後腳,他的回話也從“請他回去吧”變成了“不見”,直至最後簡單明了的一個字——滾。


    小二也是無奈,生怕漏了哪位李初一想見的人而遭來大禍,隻能頂著頭一遍遍的去聽他那個“滾”字。


    直到煩不勝煩的李初一直接把劍拔了出來插在門口,劍上還綴了一張“再來就死”的字條,事情這才消停了下來。


    劉掌櫃親自出麵站在門口,以“大皇子殿下身體不適”為由將來訪者全都請了回去。不過精明的他隻把人請了回去,來訪者手裏的東西則留了下來,還細心地做了份明細加以備注,從來訪者的身份到來訪者的時間,再到禮物的多寡貴賤統統記了個周全,最後隨著禮物一起放在了李初一的房門口,沒敢敲門打擾“身體不適”的皇子殿下。


    所以李初一今天一開門就差點被東西給砸死,本以為是誰布了暗器要謀害他,等看清後他頓時傻了眼,一把揪住了身後的李斯年。


    “你怎麽不提醒我?!”


    李斯年一臉茫然:“提醒什麽?”


    “禮物啊!!!”


    小胖子痛心疾首的晃著他的脖子:“那天從沐家離開,你怎麽不提醒我帶些賀禮走,那都是錢啊!錢啊!!!!”


    掙開李初一的手,李斯年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有病啊?那天你走的那麽瀟灑,那種氣氛誰敢有心思想這些!再說了你不嫌寒磣啊?你都跟人家鬧翻了還要順手牽羊,你他嗎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那能一樣嘛!”


    小胖子梗著脖子嚷嚷道:“情是情,錢是錢,兩碼事兒!再說了,反正感情都沒了,也不怕傷了,撈點好處走有什麽問題!!!!”


    “草,你丫就一賤人,不世出的賤人!”


    李斯年轉頭就走,方峻楠和柳明秀對望一眼,也低著頭匆匆離開,獨留小胖子一人掰著指頭默算著自己虧了多少,越算越是心疼。


    “殿下...殿下?大皇子殿下?”


    侍從見李初一咬牙切齒的半天不說話,還以為自己哪兒做的不對得罪了對方,怯怯的喊了幾聲。


    “幹嘛!!”


    李初一回過神來,扭頭一瞧侍從見了鬼似的畏縮模樣,頓時知道嚇著對方了,趕忙堆起笑臉拍拍對方的肩膀。


    “沒事,剛才想些事情,走神了。對了,咱說到哪兒了?哦,對,馬車,車廂裏就你家小姐一人?你家老爺就不怕我趁機劫個色啥的?”


    侍從差點沒噎死,怪異的偷瞧了眼李初一,想起臨出門前家主那些極其古怪的囑咐,他頓時有所恍然。


    “殿下,我們家主說了,您...咳咳,他說酒席已經備好了,請您隨意...”


    “我...!”


    小胖子無語,納蘭老頭算是把他看透了,嗎的竟然比他還生猛,還隨意!


    “我要騎馬!”李初一麵無表情的道。


    侍從哭喪著臉:“殿下,老爺吩咐過一定要請您上車,說是跟您說好了的,您行行好,就別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


    “我...”


    話未說完,車廂的窗戶忽然打開,納蘭明月支著腮探出頭來。


    “怎麽著,怕本小姐啊?大名鼎鼎的李初一李少俠也有怕的時候啊?沒關係,本小姐可以理解,你可以不用上來了,但是也沒馬給你騎,哦嗬嗬嗬嗬~~!”


    我去你道士的,還“哦嗬嗬嗬”,這丫頭敢激小爺!


    李初一眼珠子一瞪,可犀利的眼神甩過去的時候納蘭明月已經關上了車窗,淩厲的眼神全都甩在了車廂上的天海蘭上了。


    小胖子氣結,眼珠一轉堆起憊賴的笑臉:“呦,剛才好像是傳說中的‘明月光’小姐啊,怎麽縮頭縮的比烏龜還快啊,小爺都沒看清楚,你敢再把頭抻出來讓我瞧瞧不?”


    神仙打架,小鬼本該能躲就躲,可職責在此,侍從還是不得不湊前拱了拱手。


    “殿下,車廂布有法陣,是可以隔音的......”


    直勾勾的盯著侍從,直把侍從盯得滿頭暴汗不敢抬頭,李初一這才輕哼了一聲。


    “我知道!”


    說完不理侍從,小胖子扭著屁股邁著自己獨有大方步走到車前,輕輕一躍跳到車板上,一腳踹開車門走了進去。


    “真粗俗,不知道敲門啊?”車廂內,納蘭明月托著腮哂笑道。


    小胖子根本不理他,關上車門後一屁股坐在軟塌上,扭頭瞅了瞅四周。


    “怎麽沒床?”


    想起那句歪詩,納蘭明月頓時俏臉一紅,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李初一也懶得搭理她,直接將她當成了空氣,自顧自的欣賞著車廂內的奢華布置,東戳戳西摸摸,不時的還拿牙咬咬金杯金飾驗驗真假,直把用餘光偷瞧他的納蘭明月看得幾度無語,嫌棄的用繡帕掩住了口鼻。


    忽然,車廂微不可查的顫了一下,小胖子嗷的一聲驚叫把納蘭明月嚇了一跳,扭頭一瞧卻見他滿臉讚歎的搖頭晃腦。


    “好精妙的陣法,加速這麽快我都沒感覺,這都快趕上冰宮的雪靈舟了!”


    “土包子!”


    納蘭明月輕哼嘲諷,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問道:“雪靈舟是什麽東西?能比得上我納蘭明月的車輦?”


    小胖子一臉微笑的看著她:“想知道?”


    納蘭明月點頭。


    微笑瞬間化為賊笑:“土包子,就不告訴你,啊哈哈哈哈哈~~~!”


    納蘭明月氣結,感覺自己純屬自找的,氣哼一聲別開頭去,連身子都側了過去。


    小小的報複了一下,小胖子神清氣爽,癱坐在軟榻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悠悠的開口。


    “雪靈舟是漠北冰宮的獨門法寶,專門用來在玄冰寒獄二層的雪原穿行的。論舒適度自然及不上你這件玩具,但論實用性,你一萬件玩具也及不上一艘雪靈舟。”


    饒是納蘭明月打定主意不理他,這時候也忍不住氣道:“什麽玩具,你什麽眼神啊,看不出這車輦是件法寶?這可是我爹專門請器道和陣道高手為我定製的,這個車廂可以抵住飛升期高手全力出手十息的時間,法陣還可以讓車廂瞬間達到極速,隻要靈石足夠就是飛升初期的高手也別想追得上我,你敢說這是玩具?!”


    “好吧,我說錯了,這不是件玩具。”


    納蘭明月剛要滿意的點點頭,李初一便接著道:“這是個速度夠快的龜殼。”


    “你!”


    “別你你你的,把手放下,女孩子家家的說話就說話,指指點點的成何體統?”


    “就你還有臉跟我說體統?”


    “扣扣耳朵,聽清楚了我說的是女孩子家家,我是個爺們兒,自然要不羈一點才顯格調!”


    “你!!”


    抬手打住話頭,小胖子撓撓臉道:“我說你這是玩具你不信是吧?那我問你,你知道玄冰寒獄嗎?”


    哼了一聲,納蘭明月下巴微揚:“當然知道,不就是漠北的一個秘境奇地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去過嗎?”


    李初一冷笑。


    “就你這修為連門兒都進不去,因為門口的大陣隻允許元神期以下的修士進入。而且就算你進去了,你這點修為也沒用,就算你能挺過前兩層,三層以下你也必死無疑!”


    納蘭明月嗤笑:“吹牛吧你就,你看清楚了我可是道胎,不是繡花枕頭!”


    “道胎又如何?你知道玄冰寒獄裏麵有什麽嗎?”


    眯起眼睛,李初一語氣幽幽的道:“玄冰寒獄裏到處都是無孔不入的水毒,越是深處越是可怕!水毒會順著你的皮膚緩緩的滲入你的經脈,哪怕你不吸納天地靈氣也是如此。道胎的法力是渾厚,可也沒渾厚到無情無盡的地步,隻要你身在裏麵一天,水毒就會不斷的侵蝕你的肉身,直到你精疲力盡法力幹涸被它從裏到外的全部滲透,那時你才會化為一灘清水,徹底的消停下來。”


    見納蘭明月還要爭辯,李初一輕聲道:“還有,你別忘了,寒獄大陣是有限製的,進入者的修為全都限製在元神期以下。我去的那次倒是碰上了個個例,大陣出了點問題讓不少元嬰和元神跑了進去,可你知道他們的下場嗎?”


    猛然把頭伸到納蘭明月麵前,李初一眼神幽幽的盯著她。


    “他們十之八


    九,都死了。”


    不知是被故事還是被臉嚇著了,納蘭明月輕輕咽了口口水往回縮了縮,卻忘了將他狠狠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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