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雙手絲毫沒有顫抖地接過君士坦丁手中象征交付靈魂的魔法契約,麵無表情,看不出他對君士坦丁的承諾是激動萬分還是嗤之以鼻,雖然後者的可能性顯然大得多。


    “那麽,按照凜冬城古老的騎士受封儀式,你現在應該單膝跪地,然後…”


    君士坦丁一邊揮著劍鞘一邊比劃著說道,神色慷慨激昂,聲情並茂,“現在,我以艾略嘉德家族繼承人、凜冬城未來領主的名義…”


    還沒等他說完,羅蘭便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冷冷地插了一句,“你的姿勢有幾處明顯的錯誤,比如佩劍應該放在受封者的肩上或頸部,而不是我的頭發上,用的是右手而不是左手。”


    “還有你的站姿也很成問題,腳不是這麽站的,最後,按照凜冬城的傳統,你應該先撒一把雪在我的身前,在我看來,你的表現非常不專業。”


    君士坦丁十分尷尬,這才想起來眼前的羅蘭是帕拉丁學院最出色的學員,對相關禮儀的了解程度遠在自己之上,“呃,不必要在意這些細節。”


    話雖如此,他還是用一個小咒語搓出了幾朵雪花來,輕輕灑在羅蘭身前,然後神色莊嚴地把劍尖搭在羅蘭肩膀上,輕點數下。


    羅蘭這才接過卷軸,單膝跪地,鄭重地攤開靈魂契約,用無比淡漠的聲音吟誦著契約上君士坦丁書寫的古老誓言。


    “吾以神聖至高的光輝的名義起誓…”


    “於凜冬城曆代主人英靈之前…”


    “日月為眼,星辰以鑒…”


    “吾將靈魂及此凡軀獻給吾主,艾略嘉德家族唯一的繼承者,凜冬城未來的領主---君士坦丁,艾略嘉德。”


    “此身將成為守護吾主的利劍,抵擋豺狼的盾牌,永夜之日的光焰,黎明時分的高牆。”


    “吾將守護吾主前行,永不背棄、永不欺瞞,直至王座之巔,星河盡頭,至死方休。”


    “吾主劍鋒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每吟誦一行,卷軸上對應的文字便發出光芒,無數光粒似螢火紛飛,在羅蘭的頭頂環繞。


    一滴鮮血從羅蘭指尖滴落,落到卷軸上,整張卷軸隨即燃燒起來,澎湃的魔法能量噴出,化為聯結兩人身體的光之橋梁。


    構成橋梁的是無數細小的光絲,細細望去,會發現這些光絲是由一個個極其細微的符文組成,代表構成靈魂誓約的世界法則。


    君士坦丁和羅蘭同時感到身軀一震,各自感覺某種奇妙的聯係借由靈魂契約在兩人之間建立起來。


    羅蘭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契約的魔法力量一點點滲入體內。


    意識深處,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法則之線將兩人的靈魂緊緊纏繞在了一起。


    如果他想殺死君士坦丁,那麽,對方隻需要一個念頭,便可以讓自己的靈魂毀滅。


    靈魂之線是雙向的,君士坦丁能通過靈魂法則毀滅他,羅蘭也能反向感知到君士坦丁的精神世界。


    羅蘭抬起頭,眼裏閃過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窺見了一片浩瀚的星穹,無數星芒徜徉其間,萬分美麗而炫目。


    是幻覺嗎?


    下一瞬,君士坦丁的聲音就把他從精神世界中拉回,“好了,你現在是我的扈從騎士了,也應該有把趁手的武器才行,這把劍我暫時還用不上,就先送給你了。”


    羅蘭清醒過來,看到君士坦丁遞過來的劍鞘,不屑地哼了一聲,“我現在根本不需要任何佩劍,這把劍你還是收回去吧。”


    他的確有說這句話的資本,對於劍聖們來說,一把趁手的武器極為重要,而往往隻有傳奇武器才能配得起他們的身份和實力,可不是隨隨便便找一把劍就能用的。


    如果武器的品質不足以匹配使用者的魔力和境界,在戰鬥中就會成為巨大的軟肋,還不如用魔力實質化後凝聚而成的武器來得好使。


    對於已經成為聖域的羅蘭而言,君士坦丁的贈劍不僅算不上什麽恩情,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反而是一種侮辱。


    君士坦丁卻不以為意,執意將劍推到羅蘭麵前,“這種劍我可隻有一把,我自己都不舍得用,你不用就浪費了。”


    “和你那把水晶劍是相同水準的武具?”羅蘭這才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趣。


    【晨曦】的強大他在武道大會上可是深有體會的,而當【晨曦】落在君士坦丁這種頂級獵人手裏時,在戰場上就會成為極為可怕的殺器。


    但就算真的是一柄傳奇級魔法長劍,羅蘭也沒有太大的興趣,契合聖騎士力量特質的武器太過稀少了,整個教會也隻有寥寥幾十把光明屬性的傳奇武器,羅蘭都有所耳聞,那些武器均已有主,君士坦丁又怎麽可能取得到?


    見君士坦丁殷切的眼神,身為扈從騎士的羅蘭也不好推辭,勉強接過劍鞘。


    看到劍柄時,他意外地發現這把劍竟然恰好是自己最熟悉的十字劍款式,而且護手的構造和材質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好奇不由增多了幾分。


    然而當握住劍柄時,羅蘭的臉色立刻變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無比聖潔的光明氣息沿著劍柄傳遞到他手中,與他體內的的神聖力量相呼應,相共鳴,強烈的刺激感讓年輕劍聖的手臂連同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竟有些抓不住劍柄。


    這股力量並不強盛,也不灼熱,但即便是踏入聖域之時,羅蘭也不曾感受到過如此神聖超然的氣息。


    在這道光明氣息中,他隻品味出了一個詞:永恒。


    萬物都在時光的偉力下凋零,唯有光明亙古長存。


    羅蘭手指顫抖著將劍緩緩拔出。


    君士坦丁則默默退後了幾步。


    清亮如水的劍鋒映入羅蘭眼中,乳白色的聖光將石室內晶石的光亮完全壓了下去,聖騎士感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刹那間陷入靜止,仿佛時間也停止了流動。


    “史詩長劍…”羅蘭的喉嚨裏擠出沙啞的聲音。“這是…”


    “傳說中,聖騎士帕拉丁使用過的佩劍---【杜蘭達爾】。”君士坦丁聳了聳肩,“不過從你的表情來看,我覺得我的介紹好像顯得很多餘。”


    羅蘭隻是怔怔地盯著近在咫尺的聖劍。


    每一個在帕拉丁學院進修過的帝國騎士都聽說過這把劍的名字,以及它前一任主人那輝煌不朽的功績。


    神聖火焰從聖騎士腳底燃起,龐大的光明氣息從羅蘭體內噴出,化為金黃色的氣流四散遊走,將束縛著聖騎士手腕和腳的煉金鎖鏈瞬間熔斷。


    鎖鏈上銘刻的封印奧術在【杜蘭達爾】出鞘的一刹那便已然失效。


    實心岩石建造而成的石壁上綻開出無數道斑駁的裂紋,像是風化了一般,似乎連這些沉眠於地底下數百年的石頭也感知到了史詩聖劍不為時光所撼動的力量,以這樣的方式表達著敬畏。


    “把劍收回去吧,不然再給你多看幾眼,我感覺我們都要被埋在這裏了。”看著搖搖欲墜的天花板和牆壁,君士坦丁無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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