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淡,一輪彎月浮現在天際,微弱的月華灑在中央山脈內部,清冷如霜。


    熹微的月色下,中央山脈的主峰宛如一根孤零零的石柱,插在無垠的大地上。


    大地震動,地平線上,出現了冰河騎士們的身影。


    騎士隊列的最前方,考爾菲德侯爵抬起頭,冷眼看著不遠處的山腳。


    君士坦丁正站在山下。


    看到君士坦丁,考爾菲德侯爵臉上露出嘲弄的笑容:“不跑了?”


    君士坦丁攤開手,狀做無辜地道:“我為什麽要跑?”


    “本以為你會上山躲一會,沒想到居然站在這裏等著我來殺,你以為,你現在還有逃走的可能嗎?”


    “還是說,你還指望你那個擁有聖域水準的同伴,能在我們這麽多人麵前把你救走?”考爾菲德忽然冷冷地抬起頭,望向半山腰。


    半山腰處,亮起一團耀眼的金色光華。


    充滿神聖意味的火焰從半山處墜落,劃出絢爛的焰尾,聖焰凝聚而成的長劍明亮到了極點,如同夜色下飛舞的流星。


    羅蘭從半山一躍而下,蓄勢已久的煌煌一劍斬向山下的考爾菲德。


    神聖斬殺,屬於聖騎士的必殺劍技。


    看到宛如戰神下凡般現身的羅蘭,考爾菲德並不意外,更沒有驚慌,隻是漠然地握住劍柄,清脆的震蕩聲中,【月痕】已然出鞘。


    一道比天空中懸掛著的彎月還要皎潔無數倍的月輝隨劍而起。


    羅蘭手中淡金色火焰燃燒的更為旺盛,麵對考爾菲德這樣的強敵,他絕對不能有任何保留。


    月華和聖焰交匯,彼此湮滅,在夜空中綻放出一朵瑰麗的煙花。


    地麵生出一道狂風,裹挾著無數飛揚的沙石,冰河騎士們紛紛後退,躲避著鋒利的劍風。


    唯有考爾菲德不為所動,隻是冷漠地注視著愈來愈近的羅蘭,眼中殺機迸現,月痕挑起一抹銀光,劈中迎麵斬來的金色劍華。


    出手的兩人,一位是神聖帝國最年輕的聖域羅蘭奧斯丁,另一位則是王朝九大龍騎士之一,大陸老牌強者考爾菲德。


    人類世界新舊兩代武道強者的交手,今夜在中央山脈拉開了序幕。


    轟!


    一聲巨響在主峰上空噴發,第二劍交鋒毫無花俏,龐大的魔力氣息席卷而過,令身後數百米內的樹木紛紛發出斷裂之聲。


    冰河騎士和銀龍武士們用最快的速度激發護體劍氣,並後撤出一段距離,避免卷入兩位絕世強者交手的餘波。


    考爾菲德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哀鳴,然後被降臨的兩道恐怖力量碾碎成地麵上的一團模糊血肉。


    勁風激蕩,就連君士坦丁也發出一聲輕哼,朝後退了一步。


    無視身下慘死的坐騎,考爾菲德高高躍起,【月痕】破開山風,化為一道銀色長虹,朝羅蘭刺去。


    聖騎士麵色凝重,左手撐起一麵聖光護盾,右手手腕一扭,火焰長劍橫在盾前,劍與盾交叉成一個十字,同時格擋考爾菲德的這一劍。


    劍與光盾在傳奇長劍麵前同時粉碎,【月痕】一口氣破開了劍和盾的防守,直插羅蘭胸口。


    羅蘭手一揮,散落的火焰再度凝聚成劍刃,架住考爾菲德的利劍。


    劍影斑駁紛雜,憑借精湛的劍技,羅蘭擋開了所有指向要害的攻擊,金色的火焰波紋在身周不斷蕩起,與考爾菲德的龍脈魔力碰撞。


    銀色的龍脈氣息陰冷而霸道,無孔不入地入侵著羅蘭的火焰防護,羅蘭的神聖力量雖然稍弱一籌,但勝在屬性極其均衡,穩穩地抵擋住了考爾菲德的攻勢。


    熾熱的烈焰與冰冷的劍刃不住交擊,在短短幾秒之內,兩位強者已經相互對拚了數十劍,落到地麵上各自向後飛退,拉開了十個身位左右的距離。


    羅蘭手中的火焰劍隻剩下一點黯淡的火苗,而考爾菲德手上的【月痕】清冷如昔,光芒沒有半分減弱。


    這場戰鬥來的快結束的也快,整個過程令人目不暇接,場間隻有君士坦丁看得十分清楚。


    這場戰鬥,是平手。


    考爾菲德穩穩站定,他的視線在君士坦丁和羅蘭之間來回移動,“神聖帝國武道大會的兩位決勝者,今夜居然同時出現在這裏,真有意思。”


    他的目光接著落回到羅蘭身上,“在這個年紀就擁有這種程度的魔力,神聖帝國年輕一代中的太陽,果然名不虛傳。”


    “隻可惜,今天晚上,神聖帝國要少一位年輕的劍聖了。”


    考爾菲德冷酷地笑道。“年輕人,你的潛力很驚人,甚至還要勝過當年的摩根和法斯提亞,可是你最大的失誤就是選擇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做我的敵人,現在的你,還不配做我的對手。”


    考爾菲德並不掩飾他對羅蘭的欣賞,但也毫不留情地指出羅蘭並不是他的對手


    羅蘭平靜地說:“沒有【月痕】,您剛才未必能全身而退,侯爵閣下。”


    “是嗎?”


    成名多年的龍騎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武器也是實力構成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況且別忘了,我剛才還沒有使用龍脈能力呢,年輕人。”


    龍脈者最強大地方無疑在於他們的特殊能力,考爾菲德最大的依仗也在於此,一旦他使用龍脈技能,意味著羅蘭將毫無勝算。


    “稍後您可以試試。”羅蘭說道,向考爾菲德行了一禮,擺出了正式決鬥的禮儀。“請前輩繼續賜教。”


    身後一片騷動。


    “我不喜歡麻煩,請給我一個不直接下令進攻殺死你的理由。”侯爵冷漠地注視著羅蘭,直接無視了他旁邊的君士坦丁。


    身為聖域強者的羅蘭,在這種情況下,更值得考爾菲德重視。


    羅蘭沒有回話,而是平靜地道:“因為您不會拒絕我的挑戰,前輩。”


    考爾菲德眯起了眼睛。


    羅蘭的話是對的,作為王朝九大龍騎士之一,如果當著這麽多部下的麵拒絕一個晚輩騎士的挑戰,未免太過丟臉。


    而考爾菲德也想不到自己有輸的理由。


    “很好,我接受你的決鬥,不過事先聲明,你我間的對決可不包括這個小子,稍後我的部下會繼續進攻,想要拖延時間讓他逃跑是不可能的。”


    考爾菲德腦子飛速轉動,自以為理解了羅蘭的用意,於是放心地冷笑道,指了指君士坦丁。


    羅蘭朝君士坦丁看了一眼,少年卻顯得十分平靜。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君士坦丁拍了拍羅蘭的肩膀,用真誠地口吻囑咐道:“不要輸,當然,如果真的打不過,就趕緊跑,別信什麽該死的騎士精神,一點都不丟人,這種事你主人我以前幹過很多次。”


    羅蘭很是無語。


    片刻之後,兩道身影綻放出奪目的光華,向著主峰頂上掠去。


    金色與銀色交錯,宛如纏綿的綢緞一般,直入雲頂。


    注視著夜幕中冉冉升起的兩道光華,山崖外的魯迪斯開口道:“那個擁有神聖力量的小家夥就是傳聞中的羅蘭奧斯丁?”


    “你想過去幫助考爾菲德,先過了我這關再說。”布裏淵咳嗽了一聲,眼神卻異常堅定。


    魯迪斯搖了搖頭,“一入聖域,便非凡俗,這種層次的交手,你我都沒有能力幹涉,還是老老實實當看客為好。”


    “你究竟想幹什麽?”


    魯迪斯微微一笑:“對我來說,如果羅蘭能把考爾菲德擊敗最好不過,如果不能,能讓他元氣大傷也是好事,我現在隻需要看住你,讓你不能去支援君士坦丁就算完成任務了。”


    “反抗軍已經滅亡了,那個小子也要死了,你何必再掙紮呢?老朋友。”魯迪斯把玩著手中的法杖,“隻要你想,尤瑟爾家族的大門隨時會為你敞開。”


    布裏淵隻是輕蔑地一笑,“我相信殿下。”


    魯迪斯歎了口氣,覺得有些惋惜,“他們已經開始進攻,可惜你現在不能親自趕去為你那位殿下收屍了,布裏淵。”


    冰河騎士團邁著整齊的步伐,向著山腳下孤立無援的君士坦丁發起了衝鋒。


    雪亮的寒芒將夜色照耀得宛如白晝。


    數十道銀色劍氣破空而起,交織稱死亡的經緯網,籠罩住四麵八方,那是銀龍武士們出手了。


    即使是完好狀態下的君士坦丁,也做不到抵擋數百名冰河騎士的同時,擋下全部銀龍武士的合擊,更何況他現在身上還帶著與魯迪斯交手時留下的傷。


    不過少年依舊平靜,平靜的像個石頭打造的雕塑。


    看到這一幕,哪怕是身為敵人的冰河騎士們都覺得有些佩服,在他們殺死過的所有人中,君士坦丁無疑是臨死前表現的最為平靜的一個。


    不過,一切都要結束了,冰河騎士們不帶感情地想著。


    隨著馬蹄聲的逼近,殺意之潮迅速逼近。


    艾略嘉德家族的最後一位成員,也即將在今夜殞命,結束他悲壯的一生,舊公國的曆史和榮光也會隨著君士坦丁的死亡一並終結。


    一個時代終將落幕。


    奇跡似乎終究不會發生。


    就連遠處的魯迪斯都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布裏淵依舊沉默而倔強地等待著。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君士坦丁在想什麽呢?


    失望、憤懣、抱怨亦或絕望?


    這些情緒都沒有出現在少年心中,他很平靜,心中默默數著,如同過往很多年一樣。


    他身上的黑袍紋絲不動,眼睛漠然地看著朝他衝過來的冰河騎士們。


    他沒有拔劍,也沒有念咒,隻是等待。


    一輪明月翻過中央山脈的主峰,月光溫柔地照射在了少年身上,君士坦丁站在月色下,宛如一尊漆黑的雕像。


    君士坦丁抬起了頭,望著頭頂高懸的滿月,忽然笑了起來。


    他在笑什麽?


    無數的疑問浮現在冰河騎士們心頭,但疑惑歸疑惑,他們並沒有停止衝鋒。


    就在下一刻,一聲充滿野性的嚎叫聲響徹群山,在月光下清晰地傳入騎士們的耳中。


    那是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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