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石頭是栗山村的一名年輕獵戶,經常一個人上山打獵。


    這一天,天剛亮,他就出門了。


    因為同村的都是獵戶人家,太近的山林獵物太少,他正當年輕力壯,打獵技術也不錯,就每次走得遠些,這樣收獲也大些。


    他來到一片山林,入林之前他先檢查了裝備。


    三隻鐵頭箭在大腿側的布袋裏,一大筒硬木箭在背上,左手拿弓,右手一杆長矛,腰間還有一把開山刀。


    開山刀是他爹給的,也是他能獨自行獵的依仗所在。


    正當他要入林的時候,側後方突然傳來奔跑聲,他迅速躲入一塊大石後麵,將長矛插在地上,從後背抽出一隻硬木箭,搭上了弓弦,並將箭頭對準了聲音來處,動作幹脆利索。


    “嘿,你好。我是來旅遊的,迷路了!”那身影對著曾石頭大聲叫喊道。


    曾石頭見是一個赤手空拳的人,便從大石後麵走了出來。問道:“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麽?”


    那人答道:“我姓朱,叫朱天蓬,來這裏旅遊的。”


    口音有些古怪,但還是能聽懂,曾石頭將弓箭收了起來,心中疑惑:旅遊的是幹什麽的?


    等人走近了,曾石頭便仔細打量:


    來人約有八尺高,身體健壯;濃眉大眼的,膚色也白嫩,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幹粗活的,頭頂上還光溜溜的,麵相上也帶有些稚氣。


    最引人矚目的是,那人上半身是赤裸的,下半身穿著幾片大葉子做成的短裙!


    朱天蓬來到曾石頭麵前,笑嘻嘻的說道:“大哥,你好!我迷路了,不知道怎麽從山裏出去。幸虧遇到你,不然就麻煩了。”


    曾石頭皺著眉頭,問道:“你怎麽這樣一副打扮,你的衣服呢?”


    昨天才化形做人的朱天蓬哪來的衣服!但這話是不能說的,隻能瞎編:“被風刮跑了!”


    “被風刮跑了?你穿在身上怎麽能被風刮跑了?”


    朱天蓬很苦惱,大哥能不能別問了?但不答不合情理,隻能繼續編:“我在洗澡,洗澡時起了大風,洗完澡衣服就不見了。”


    曾石頭表示理解,說道:“那你運氣可不好。你怎麽進到這大山裏來了?”


    大哥,還問啊?


    朱天蓬隻能繼續:“我是外地來的……”突然,老朱靈光一閃,怎麽這麽笨呢,回答什麽啊?說失憶了不就行了?他狠狠在自己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朱天蓬這一敲腦袋,曾石頭疑慮更深:“對了,你怎麽光著腦袋?”不僅僅是腦袋上,全身的毛都讓雷火給燒掉了!一時半會是長不出來了!


    曾石頭的這些問題雖然簡單,但要回答得合乎邏輯,不露破綻,老朱是真的有心無力。


    好在他有絕招,隻聽他說道:“唉,我失憶了!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來,撞了腦袋,很多事情想不起來了!哎呀,這可怎麽辦?想不起家在哪兒了,我怎麽回家啊?”


    轉折生硬,表情做作,絕對是三流演員。


    唯一的觀眾卻是個質樸的人,他信了!隻聽他擔心道:“真想不起來了?這可麻煩了。那你現在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朱天蓬搖了搖頭,馬上又問曾石頭:“大哥,你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了?”


    失憶了,找不到家了,不是應該痛哭流涕,又或者感覺茫然、人生不知歸處嗎?


    曾石頭根本沒注意到這些,誠懇答道:“我姓曾,小名叫石頭,今年十八了。”


    什麽?才十八?看他模樣,說三十歲都有人信。還有,叫你這麽多聲大哥,你居然受之無愧?老朱心中憤懣不已。


    “大兄弟,你多大了?”


    朱天蓬正考慮著要說多大好,曾石頭又開口了:“我忘了,你傷了頭記不得了。不過,你雖然長得挺高大的,但看麵相,你應該才十五六歲。”


    老朱眨巴了兩下眼睛,一副很茫然的樣子。


    曾石頭想了想,又道:“你沒頭發,嗯,我隻見過出家的和尚,還有癩頭沒頭發,你頭不癩,應該是和尚。”


    朱天蓬除了點頭還是點頭,和尚就和尚吧,都失憶了還能說什麽?


    曾石頭滿懷憐憫之情,歎息道:“大兄弟,你腦袋受了傷,年紀又小,連一件衣服都沒有,一個在山林裏很危險的。這樣吧,先去我家,等你想起來從哪兒來的,再說回去的事。”


    熱心的曾石頭也不打獵了,便帶著朱天蓬回家。


    栗山村是一個小山村,在栗山腳下,隻有幾戶人家,連老帶小才二十幾個人。


    進了村,遇到同村人,不用朱天蓬多說什麽,曾石頭一邊幫他介紹一邊替他解釋,輕輕鬆鬆就應付過去了。


    一個是因為他光頭,別人都信他是和尚;二個是他麵嫩,都說他才十五六,涉世不深,應該不會害人。


    老朱心想:前世活了十九歲,重生做野豬後,做了……咦,正好是十五年多,麵相是按這個來的?


    曾石頭的家非常簡陋,幾根木柱子做支撐,竹籬笆夾土做牆,茅草蓋頂,做成三間茅屋,兩間住人,一間做飯。


    家裏還有個曾老爹,是個老獵人,隻是傷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再也上不了山。但性情很開朗,也很好客。


    於是,朱天蓬就在曾石頭家住了下來。


    曾老爹還教朱天蓬捕獵,以老朱的資質,自然一學就會。


    幾天之後,朱天蓬就跟著曾石頭一起上山了。


    不到半個月,老朱已經全麵超過了曾石頭的捕獵水平。尤其是他的箭法,不僅是精準,而且還勢大力沉,射的極遠。


    兩個狩獵水平不錯的年輕人上山,每次都能肩扛手提的拿著許多的獵物下山,曾家的動物皮毛很快堆積起來,肉也吃不完,隻能熏製成臘肉。


    這一天,兩個栗山村的名人又下山回來了。


    野兔七八隻,野雞三隻,斑鳩一隻,還有麂子一頭,耷拉在兩個年輕人身上,獵物的血將兩人的衣衫都染紅了。


    兩人回到家,曾老爹很高興,因為麂子體型大,肉質細嫩,皮子也好賣,是獵人的最愛,現今山裏已經不常見了。


    曾石頭放下獵物,衝朱天蓬說道:“天蓬,明天我帶你去野豬林,那裏經常會有野豬出現,如果運氣好,能獵到一頭野豬,可就值錢了。我還從沒獵過野豬呢!”


    野豬?這段時間沉浸在凡人生活的美好之中,享受著為人的簡單快樂,朱天蓬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出身,自己是妖修啊!


    雖然獵殺其它的野生動物,老朱沒心理障礙,但是獵殺野豬還是有些膈應的。


    這時,曾老爹發話道:“你們明天不要上山了,家裏皮毛太多,放不下了,趁著明天鎮上趕集,你們將皮毛換了,給小天蓬做兩身衣裳。石頭的衣裳小了,天蓬穿著不像樣子。”


    曾石頭開心笑起來:“趕集啊,太好了,天蓬,我們明天去趕集。”


    “嗯。”朱天蓬情緒不是太好。


    晚上,朱天蓬借口找回記憶,獨自一人來到小村外的山崗上,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想起自己已經半個多月沒有修煉了。正打算要修煉《月華秘訣》,突然聽到茅屋內父子倆的低語。


    “爹,天蓬好像不開心?肯定又是為忘記了過去傷心,我去陪他說說話。”


    “別去!石頭,天蓬不是一般人,他要是喜歡打獵,你陪他打獵,他有一天如果說要走了,你也別留他。”


    “為什麽啊?天蓬多好啊,他現在忘記了過去,沒有親人,既然是我遇上了,我就是他大哥。爹,他對你也挺好啊,那棵人參還是他特意為你找的,說是給你治傷用。”


    “明天將人參也帶去集市換錢。”曾老爹語氣堅定。


    “爹,這到底是為啥啊?”


    “石頭,你爹我是個老獵人,雖然腿傷了,但我這雙眼睛依然是栗山村最厲害的。天蓬確實對我們沒壞心,但他不屬於這裏,甚至他不像個凡人。”


    “怎麽就不像個凡人了?他跟我們一樣吃喝拉撒,一樣困覺,隻是眼神好些,力氣大些,怎麽不是凡人了?”石頭有些急了。


    “你急什麽?”曾老爹緩了緩又說道:“自他住進咱家來後,你看這家裏還有蚊蟲嗎?這大熱天的,家裏這麽多皮毛,血腥氣這麽濃,就是不見血蠅!還有,這些天,你有看到咱家的看家蛇麽?”


    “咦,還真是啊!看家蛇哪裏去了?它都不是老纏在房梁上麽,怎麽不見了?”


    “你啊,心還不夠細致,你爹的本事你還沒學到家。你知道為什麽這兩天,我能老遠就知道你們回來了?”


    “爹的耳朵靈,老遠就能聽到我們的聲音。”


    “屁話,我都老了,還能聽多遠?是看家蛇告訴我的。”


    “爹啊,你這也太沒個準數了。看家蛇又不會說話,能告訴你什麽?”


    “臭小子,你還嫩著呢,敢小瞧你爹?”


    “哎呀,爹你怎麽打人啊?兒子知道錯了,爹是最厲害的獵人。”


    “石頭啊,知道看家蛇是怎麽告訴我的麽?等你們快要到家的時候,看家蛇就會偷偷溜走,你們一出了門,看家蛇就回來了;不是三次兩次,這十來天都是這樣,你說我能不知道麽?”


    “咱家的看家蛇這麽厲害了?”


    “哎!你腦子想什麽?重要的不是看家蛇厲害不厲害,而是為什麽看家蛇怕小天蓬。”


    “不能吧?看家蛇為什麽怕他?”


    “跟你扯不清。你記住了,如果天蓬要幹什麽,你別攔著他,隨他去。他要你幹什麽,你也別猶豫,按他說的做,他不會害你。隻是啊,看他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對頭,隻怕咱家是留不住他了!”


    小小的茅屋內,陷入了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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