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


    空寂無人的深巷裏閃爍著一兩盞僅存的舊路燈,昏暗的燈光下,一隻瘦小的野狗在一個翻倒的垃圾桶裏尋找著殘留的能吃的食物。


    一個從巷口走來的少年一腳踢開了野狗,將破舊的衣袖卷起,少年開始野狗未完成的任務,很幸運,垃圾桶裏還剩半塊被野狗咬過幾口的麵包,少年將麵包撿了起來,簡單地拍了拍麵包上的煙蒂便咬上了一口,之後小心地將麵包塊放入了懷中。


    少年名叫曹斌,男,漢族,職業拾荒客,通俗一點就是撿垃圾的乞丐。


    曹斌在6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賣,不過既幸運又不幸的是他沒有被賣出去,因為曹斌被檢查出腦部有一個惡性腫瘤,是先天性的。


    很顯然,曹斌被人販子拋棄了,一個沒有價值的貨品,商人通常會這樣選擇,更何況還是一個殘次品,不,應該說是垃圾。


    被拋棄的曹斌沒有選擇去找警察,原來的家已經沒有回去的必要了,因為曹斌被拐賣就是他父母的主意,窮是一個原因,惡性腫瘤卻是他們拋棄曹斌最大的原因。


    曹斌被拋棄了兩次,不過他沒有選擇死亡,6歲的他單純的想要活著,他沒有看夠這個複雜而又殘酷的世界,曹斌選擇了活下去。


    在孤獨漂泊、拾取殘羹冷飯和一些偶爾善意大發的好心人的幫助下,曹斌熬過了半年,直到他遇到了老羅。


    老羅也是一個拾荒客,年紀在五十歲左右,具體的年齡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曹斌在老羅的幫助下活到了今天,正好第十個年頭,而今天也曹斌的生日,應該說是他被父母拋棄的日子。


    曹斌懷揣著麵包塊,拿著他在酒店後廚的巷子裏找到的紅酒準備回去,雖然紅酒瓶裏隻裝了一點點的紅酒,甚至還殘留著某個達官貴人的唾液,但也算是曹斌最大的收獲了。


    曹斌來到了一個橋梁的下麵,滿是泥土還有一些碎砂石,踩在上麵讓人很不舒服,橋下搭了一個簡易的用幾塊破木板圍起的房子,暫且算是個房子吧,這裏就是曹斌和老羅的家了。


    前幾天下了一場連續三天的大暴雨,河水漲潮,差點就淹了熟睡的曹斌和老羅,不過還好,散架的木板救了他們一命,這間“房子”是他們昨天剛搭建好的,今天還算是喬遷新居吧。


    曹斌推開門,手裏握著混雜著唾液的紅酒想要給老羅一個驚喜,不過發現老羅沒有在家,想是去找吃的了。


    曹斌左等右等,老羅還是沒有回來,此時已是淩晨一點半了,老羅從沒有超過十二點回家的,曹斌心裏很急也很擔憂,放下手中的紅酒,曹斌奔著三陌巷口去了,這三陌胡同是老羅常去的地方,如果老羅晚歸,多是在三陌巷口。


    三陌巷口離橋不遠,曹斌一路狂奔,十分鍾就到了。


    昏暗的夜燈照著昏暗的黑夜,尋常人根本不肯能看清這漆黑的巷口,曹斌卻早已習慣,即使沒有這零稀地所謂燈光,曹斌依然能看清楚。


    曹斌沒有大聲呼喊,如果擾民,即使是再仁慈的警察也會驅趕身為拾荒者的曹斌,找了許久,曹斌終於在一處死巷裏找到了老羅。


    血液、汙水、老鼠、一塊奢侈的奶油蛋糕和倒在血泊當中的老羅。


    曹斌身體抖了一下,沒有走近,雖然老羅趴在血泊裏,但曹斌確定那就是老羅,老羅的左手前屈著,對著的方向是那塊散在地上的奶油蛋糕,傷痕累累的手臂上還纏著曹斌送給他的沒有表帶的手表。


    深巷裏,快要餓昏的野貓淒涼的叫了一聲,破舊的排水管茲灑著汙水,濃稠的鮮血被稀釋,老羅前屈的手臂指著那塊逐漸融化的奶油蛋糕。


    曹斌挪動腳步走到了老羅的身邊,解下了自己破舊的有七八個洞的短衫鋪在了老羅的身上,拿起混著鮮血快要化掉的蛋糕放在了嘴裏,輕輕地咀嚼了幾口吞下了肚子裏,兩排斷續的淚水順著髒兮兮的臉頰滑落,淺淺的月光灑在淚水上折射著一絲悲涼。


    曹斌抱起了老羅回到了橋下那個他們生活了十年的家,拿起地上的紅酒放在了老羅的懷中,那塊被野狗咬過幾塊的蛋糕也放在了老羅的身旁,曹斌披上了一塊破布合上房門離開了。


    這天夜裏,三陌巷口所有的蛋糕店都被撬開了店門,不過詭異的是店子裏沒有任何被盜竊的痕跡也沒有丟失什麽東西,隻是烤房被翻得亂七八糟。


    隻有一家蛋糕店幸免於難,因為他家的烤房沒有被翻過,隻是店門被撬開了而已。


    第二天早上,所有蛋糕店的老板都沒有報警,沒有被盜竊報警也沒什麽用,反而還招來麻煩,隻是換把結實的鎖而已,這沒什麽大不了。


    當然,也包括了那一家沒被翻過烤房的蛋糕店,店的主人是一個中年人,很胖,人看起來很和善、老實,很會說話,住在周圍的居民都非常喜歡這個老實的胖老板。


    經營了一天,稀稀拉拉地送走了幾個客人,收拾好店鋪之後已是夜裏十一點半鍾了,胖店主在反複確定好門鎖的確很結實之後準備回家裏休息了。


    當他路過老羅倒下的那處死巷時,胖店主猶豫地停下了腳步,向著巷子裏望去,在他發現這處死巷除了幾隻老鼠之外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


    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一個老叫花子偷偷地跑進了他的廚房,乘著自己摻假奶粉的時候抱著剛做好的奶油蛋糕跑了出去。幸好這老叫花子年紀大了腿腳不怎麽利索,這才讓自己氣喘籲籲地追上了。


    老叫花子被自己逼到了死巷子裏,跪在地上哭著說這是給他兒子的蛋糕,希望自己能大發慈悲放了他,嗬嗬,這怎麽可能。當時自己就奪過蛋糕,不過自己隻抓住了蛋糕的托盤,蛋糕卻因為慣性掉落在了地上。


    結果就很顯然了,一個喜歡摻假奶粉的蛋糕店的胖店主,“無緣無故”折了一個蛋糕,對方還是一個老乞丐。


    胖店主惱怒地拿起托盤對著老乞丐的腦門就是一下,老乞丐當場就倒在地上,胖店主啐了一口口水就離開了。


    這個老乞丐就是老羅,年近60的老羅身體本來就不好,哪裏經得起胖店主這麽一下,腦袋嘩嘩地往外冒血,倒在地上的老羅沒有去在乎腦袋上的傷口,而是拚命地想要握住那塊蛋糕,想要驅趕那些靠近蛋糕的老鼠。


    當曹斌趕到的時候,老羅保持著那個姿勢。


    胖店主拍了拍胸口,那個老乞丐應該沒有死,不然這裏怎麽會沒有一點點痕跡呢,應該是走了吧。


    回想起昨天的刺激,胖店主有點扭曲地笑了起來。


    那托盤,甩手就拍過去。


    ————————


    “啪!”


    “哎喲!”


    劇烈的疼痛感從後腦勺蔓延至了全身,胖店主痛的倒在了地上,死死地捂住腦袋,艱難地翻過身,胖店主眯著雙眼麵無扭曲,一個小乞丐正握著一塊板磚目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小乞丐,你活得不耐煩了啊!”


    胖店主掙紮的想要站起來,曹斌慢慢地走到了胖店主的身邊,掄起手臂“嗙”的又是一板磚,直接掄在了胖店主的臉上,胖店主的嘴都被抽歪了,兩顆門牙也被蹦了出來。


    “唔...唔...唔木嗷握哎(你不要過來)...”胖店主掙紮地趴在地上,努力地挪動著自己的油脂,想要遠離眼前的這個惡魔。


    曹斌沒有再出手,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地靠近著,胖店主則是努力地艱難地挪動著他的身軀。慢慢的,胖店主挪到了老羅倒下的那個地方,曹斌一腳踏在了胖店主的左膝蓋上,隻聽啪地一聲,胖店主的左腿被直接踩斷了。


    曹斌解下了纏在腳底的那塊生鏽的鋼板,然後纏在了板磚上麵。


    啪!


    啪!


    啪!


    連續三下,也隻是三下。


    胖店主的整張臉已經麵目全非,不過,他還有那麽一口氣,曹斌沒有再出手,而是轉身離開了,在他離開的時候,曹斌把從胖店主那拿來的奶油塗在了胖店主的肚子上,相信饑餓的老鼠們會很喜歡這道大餐的。


    就在這個時候,曹斌的後腦勺突然被一塊板磚砸中,頓時感覺頭暈目眩,倒在地上,一個年紀在20多歲的青年男子,男子嘴裏叼著香煙露著被煙熏黃的八顆牙齒:“你是那個老乞丐的孫子吧,嘿嘿,倒是有些能耐,居然能找到我的死鬼老爸,不過,老乞丐可不是他殺的,他還沒那個膽子。雖然我看我老爸也不順眼,但是我還是要他來付我抽嗨粉的錢,所有他還不能死。”


    胖店主的兒子拎著曹斌的衣領把曹斌拖到了胖店主的旁邊,又是幾板磚砸在曹斌的腦門上,在確定四周無人,曹斌不會再爬起來之後,青年馱著胖店主離開了。


    刺鼻的下水道氣味混雜著腥臭的鮮血竄入曹斌的呼吸道,血液布滿了他的麵龐,眯縫著雙眼盯著漸行漸遠的胖店主父子,曹斌緩緩地合上了眼睛,在他昏迷的那一瞬間,他心極度渴望著幹掉那個青年。


    聞到食物“香氣”的下水道老鼠興奮地鑽出了陰暗的下水道,在看到“食物”正流著鮮美的“湯汁”,餓了一天的老鼠不顧一切地與同伴廝打,想要獨享那份美味,就在幾隻老鼠將要撲到曹斌的一瞬間,一股黑氣從地底湧出迅速地包裹住了曹斌,黑氣散去,那幾隻老鼠保持著懸空地身體,腥臭的獠牙暴露在渾濁的空氣當中,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滴落的水滴、撲閃的螢火,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灰色,停止在黑氣散去的那一瞬間。


    而曹斌,卻消失在了灰色的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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