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門吱扭一聲開了,外麵伸進一隻手,把一身黑色內衣扔在床上。完後,門悄悄關上,女人的聲音隨即響起:“再睡一會,就起來吃早飯,別等早飯涼了再吃,對胃不好。”


    “不是說讓我多睡一會兒的嗎。”我抗議道。


    “你睡得著嗎?”她洞察我的心裏,說道。


    “我睡得著。”我回答,假裝鼾聲如雷。


    “什麽人內。”說完,腳步聲下樓,漸漸沒了聲息。


    房間內恢複寂靜。


    我起身,打坐在清涼的地板上,閉上眼睛,陷入沉思。從某種程度來講,我的體內很排斥現代的環境,所有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像是一種幻覺,讓人心裏不踏實。我擔心,一不小心,會觸動魔咒,讓自己粉身碎骨。經曆了太多的苦難,對什麽都充滿著敬畏。能活到今天,實在是一種僥幸。以致於以前那種無求無欲的心態時不時會從心底深處要泛濫出來,我崇尚自由,無拘無束。隻是天庭的使命不可違抗,所以,即使困難再多,也隻能義無反顧一直往前走。


    人生有很多東西是沒有選擇的。


    我睜開眼,體內有一種神奇的驅動力,促使我出去看看。既然不遠萬裏來到現代,那就要融入到現代人的生活當中去。當然,要融入現代,就要去接近他們,認識他們,熟悉他們。不然,你的存在就是不存在。雖然我喜歡孤獨,喜歡一個人靜靜的獨處,但現代的世界,有一種浮躁的氣息在周圍湧動,孤獨之人,注定是活不出精彩。


    巡視屋內,所有的一切都很現代,看不見一絲古代的痕跡。


    這種變化,讓我有一種失去重心的感覺。


    我內急,四處尋茅房,可四周都是樓房,哪裏有茅房的影子。


    正在我不知往哪裏走的時候,女人的聲音在後麵響起:“你愣在這裏幹什麽?”


    我訕訕道:“我想那個。”


    “什麽?”女人的臉上有些泛紅。


    我猜她誤會,解釋道:“上茅房!”


    女人噗嗤一聲,想看西洋景似地看著我說:“你是越活越話像三歲小孩一樣。現在哪有茅房,叫衛生間!你出了一次遠差,怎麽變得呆頭呆腦了。”


    “是嗎!”我的思維有那麽一刻停頓。看著略顯陌生的麵孔,內心還是有些排斥。如果投胎重生,眼前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我的老婆。想起古時的妻子,內疚的情緒在心裏湧動。就在我暗自神傷的時候,窗外天空霞光一閃,古時的妻子飄飄欲仙從遠處飛來,她對著我莞爾一笑,就和眼前的女人重疊在一起。


    一切回歸正常。


    吃過早飯,我想出去走走,想尋找一下記憶中的痕跡。


    古時的村落是在一條蜿蜒的小河邊,那裏溪水潺潺,小橋流水。許多房舍散落在河的兩岸。每天清晨,雞鳴狗吠,炊煙嫋嫋,遠處的田野上,薄如蟬羽的晨霧懸掛在田野之上,宛如天宮仙境。很多個清晨,我們會在田野裏,拔草除稗,然後赤足在田埂上漫步。


    可是,當我按照方位一路向東走去的時候,我感覺所有古時的影子隨著歲月的變遷,已經再也找不到了。沿路,都是高聳的樓房和機器轟鳴的廠房,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不停地穿梭。


    由於工業帶來的環境汙染,空氣質量沒有以前那般清新沁人心脾,時不時有一種酸酸的味道鑽入鼻孔,讓人聞了心裏作嘔。


    試想在這個世界,尋找一點鄉愁,解一下相思之苦,看來是難遂心願。


    一陣風起,路上揚起漫天灰塵。


    我失望地回到家,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回來了!”女人的模樣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嬗變了,和古時的妻子一模一樣。她一邊係著圍裙,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擺設,一副不知疲倦的樣子。


    閑著無事,心裏極度無聊。便從她手裏拿過抹布,悶著頭擦拭桌上的灰塵。


    我再也不做那二十七品芝麻官職位的夢,隻想和古時一樣,過一天是一天,平平淡淡本本分分。至於天庭對我有沒意見,那也不是我的過錯。我已盡力,但事不遂願。空有抱負,這個世界不能容納,我有什麽辦法。


    有我幫忙,女人自然開心,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桌子擦完了,把地再拖一下,啊!”說完,扭身上樓去了。


    我站在那裏,皺著眉看著她。


    “怎麽了。”她回望著我,不解。


    “你幹什麽去?”我覺得一個人幹活很無聊,所以好奇地問。


    “我去享福啊!”她睜大眼睛看著我,好像我明知故問。她在樓梯上停頓了一會,狐疑的眼神在我臉上逡巡,片刻,她走下樓梯,一邊說:“我就知道,你是假積極。”走到近前,她欲從我的手裏奪過抹布。


    我沒給她,看著她說:“我要你站在這裏,不準離開。”也說不清為什麽我會有這樣的心裏。隻覺得她走了,世界就不一樣了。


    這個女人也許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有她在眼前,才會有安全感。假如她離開,我怕世界又會發生未知的變化。我已經經曆了太多的苦難,脆弱的心靈已經經不起哪怕是細微的打擊。太太平平生活在現代這個世界,是目前唯一的奢望。隻要能活在當下,總有一天,我會鹹魚翻身,完成天庭的使命。


    “難不成,我走了,你就活不下去。”女人嬌豔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樣黏著老婆,多沒出息。


    我竟然恬不知恥地說:“是的,你走了,我感覺日子沒有希望。”


    “怎麽變成小孩了。”女人用手指戳著我的腦袋,恨兮兮地說。說完,拿起衣筐裏的髒衣服,走進衛生間,洗衣服去了。不一會兒,裏麵就傳來洗衣機滾動的聲音。


    聽著裏麵的聲音,我的心終於平息下來。之前所以黏著她,其實是怕寵壞了她。現在看來,女人是一個閑不住的人,總有她做不完的事。跟這樣一個能持家過日子的人在一起,我心足焉。


    雖然一切不複存在,但生活總算有了著落,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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