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夏府那檔子事之後,懷清便常去陳府走動,陳夫人性子溫婉,和善可親,懷清頗喜歡跟她說話兒,更何況,還有長安這小家夥。


    陳延更雖年紀不小了,子繼卻得的晚,今年才剛七歲,小家夥淘氣活潑,每每把他娘折騰的哭笑不得,倒是懷清喜歡陪他玩,一來二去就跟懷清要好起來。


    陳延更一家子去南邊的時候,小家夥還因為舍不得懷清,哭了好幾天呢,長安是陳延更夫妻的寶貝疙瘩,怎會跟著劉成來南陽的?莫非陳延更出事了……


    想到此,懷清看向劉成,發現劉成看著長安欲言又止,懷清仿佛明白了什麽,彎腰抱起長安給他擦了擦眼淚低聲哄他:“你爹娘最疼長安了,怎會不要長安呢,想是怕你想懷清姐姐,這才讓劉管家帶你來南陽,姐姐這兒給你收著好多玩具呢,讓甘草帶你去玩好不好?”到底是小孩子,一聽有玩的,立馬止了哭聲,懷清把她交給甘草,帶去自己屋哄她玩。


    等甘草抱著孩子走了,劉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大人,姑娘……”竟語不成聲,張懷濟急忙扶起他道:“劉管家這是做什麽?以我跟陳兄的交情,哪用的著這般。”


    劉成卻不起來:“我們老爺自打到了江南,就成天成天愁鎖眉心,老奴也不懂,卻也能看出來老爺處境危險,卻也沒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半個月前,老爺把老奴叫到跟前,讓老奴帶著少爺來南陽投奔張大人,老奴心知不好,本不想離開,卻也無法兒,隻得護著少爺來了南陽,張大人懷清姑娘,你們救救老爺夫人吧。”


    話音剛落,忽外頭陳皮跑進來道:“大爺,布政司黃大人來了,帶著兵呢,說是要捉拿罪臣之子陳長安歸案。”


    罪臣?懷濟一驚:“哪來的罪臣?”


    劉成忙道:“張大人,老爺不是罪臣,老爺是冤枉的。”


    懷濟道:“我自是相信陳兄,你且去後麵歇著,我來應付,必不會讓他們帶走長安。”


    劉成磕個頭下去了,懷濟整了整官服迎了出去,見了黃國治躬身:“不知黃大人來了南陽,有失遠迎,大人贖罪。”


    黃國治本來也不想接這個差事,陳延更好歹在汝州府任了六年知府,就算兩人交往不多,也算同僚,這落井下石的事兒,幹著心裏忒不得勁,而且,江南什麽樣兒,誰不知道,都快成邱家兄弟的封地了,江南的官說是肥差也真肥,隻要跟邱家兄弟一溜兒,那保準升官發財,若有別的心思,這不,陳延更就是例子,這才去了一年,堂堂的臬台大人,就落個畏罪自殺的名頭,這人死了屎盆子一扣,陳延更就算冤枉,也隻能往閻王哪兒告狀去了。


    自己來抓陳延更的兒子,也不過是賣邱家兄弟一個麵子,走個形式罷了,再說,別看張懷濟就是個小小的南陽知縣,可不好惹,上回許克善那檔子事兒,黃國治如今想起來還冒冷汗呢,不是自己醒悟的早,沒準就搭進去了。


    所以,黃國治這個二品的大員見了七品的張懷濟也沒敢太拿大,一拱手道:“張大人想必還不知道,陳延更貪汙受賄,以江蘇巡撫為首的江南官員聯名參奏陳延更,他夫妻畏罪自殺了,我這次來攪擾,乃是聞聽陳延更之子陳長安在張大人府上,特來捉拿歸案回京審理。”


    懷清本還在後頭聽著,聽到這兒卻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黃大人口口聲聲說罪臣,敢問黃大人,何人定的罪?大理寺可審清楚了來龍去脈?皇上可下了聖旨?”


    黃國治一見張懷清,暗暗咂舍,若說張懷濟不好惹,張懷濟這個妹子就更不能惹了,這位跟四皇子六皇子餘家可都有交情,自己得罪她能有好兒嗎,不過今兒這事兒還真得說清楚了。


    想到此,開口道:“不瞞姑娘,陳大人的案子如今正在大理寺查著呢,陳長安是陳大人獨子,勢必要帶回京,在下也是沒法兒,就算念在跟陳大人同僚一場的份上,也不能落井下石趕盡殺絕不是,微臣聽說皇上指了四皇子主理此事,姑娘若想救人,不若另尋門路。”


    懷清一愣,慕容昰,怎又是他?卻又格外慶幸是他,若是別人,恐自己想救長安都難,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懷清根本沒想到陳延更夫妻會自殺,不,不對,或許根本不是自殺,陳延更的為人,懷清還是知道的,雖說謹慎,卻有人的風骨,大是大非之前絕不會行差。


    而江南的官場恐怕容不得這樣的陳延更,方有今日之禍,想到此,懷清蹲身一福:“懷清謝黃大人提點,隻是長安還小,若此時讓黃大人帶走,未免哭鬧,不若我帶著長安去京城,想來案情未清之前,長安也算不得罪臣之子,不該收監。”


    黃國治道:“在下也是例行公事,若姑娘能帶著陳公子進京,自然最好。”


    黃國治巴不得不摻合這檔子事兒呢,如今朝裏誰都知道,皇上要整肅江南官場不然,也不會頻繁更換江南官員,這就是往江南官場摻沙子啊,陳延更就是個打前站的冤死鬼,到了如今的份上,邱家兄弟自然不會乖乖的等著挨收拾,陳延更一死,屎盆子往他腦袋一扣,正好摘楞出自己來,這招兒真夠陰的。不過以黃國治看,跟皇上博弈,這兩兄弟也是自取死路,自己還是明哲保身方是正道。


    黃國治一走,懷濟方痛聲道:“陳兄,陳兄,是懷濟害了你啊……”喉頭一甜,張口嘔出一口血來,陳皮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扶著懷濟:“大爺,您這是怎麽了?”忙看向懷清。


    懷清上前號了號脈道:“不妨事,急怒攻心血不歸經,若不嘔出這口血悶在心裏倒壞了。”扶著懷濟坐下勸道:“哥這是何苦,陳大人既把幼子托付給哥,想來早料到有這一天,若是哥氣死了,誰還給陳大人昭雪,背著貪官的名頭,陳大人縱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啊。”


    一番話若醍醐灌頂,懷濟陡然清醒過來,站起來道:“我跟小妹一起


    進京。”


    懷清道:“哥是想……”


    懷濟道:“揚州知府出缺,哥要去江南。”


    懷清:“哥糊塗了,吏部的書未下,你哪裏能離開南陽,哥的意思我明白,懷清會盡力讓哥哥如願,哥等著我的消息吧。”


    懷清自己也沒想到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竟然來回兩次京城,正月十七出的京,二十七又回來了。懷清這回直接奔著四王府,懷清很清楚,能護住長安的恐怕隻有慕容昰。


    四王府同樣氣派,那高高的門檻,真不是常人能邁的過去的,懷清略一猶豫的功夫,卻見門裏頭跑出來個小子,瞅著有些麵熟,一時卻忘了在哪兒見過,那小子跑到跟前高興的道:“姐姐果然來了。”


    見懷清一臉猶疑,不禁道:“姐姐不記得我了,我是石頭啊。”


    懷清方想起來,可不嘛,正是當年鄧州府的石頭,記得當年慕容昰說讓他進慶福堂的,卻不知怎麽到了四王府。


    石頭道:“外頭冷呢,姐姐先跟我進去吧,爺臨出去前囑咐了,說姐姐若來,先進鬆濤閣。”


    懷清愣了愣,卻也明白了過來,哥哥跟陳延更交好,四皇子是知道的,如今既是他主理陳大人的案子,自然會猜到自己進京的事兒,卻不曾想他讓石頭迎著自己,倒省的被拒之門外了。


    比起六王府,慕容昰的府邸過於簡單,格局上差不多,但感覺上清冷些,沿著遊廊進了一個院子,院子頗大,種了鬆樹,未融的積雪壓在鬆枝上,更顯蒼翠。


    這是個二層的閣樓,上頭有塊匾,寫著鬆濤閣,鐵畫銀鉤頗見功底,石頭道:“這是四爺的書房,也是府裏的藏書閣,隻要四爺在府裏,大多時候都在這兒。”


    懷清跟著石頭進去,裏頭的陳設也格外簡單,書案,書架,甚至外間的炕上都擺滿了書,冰紋的隔扇隔了內外,裏頭垂著帳幔,隱約可見床榻寢具。


    石頭道:“四爺常在這兒看書,有時候看的晚了,便在這兒歇了。”


    懷清點點頭,屋裏通了地龍倒不冷,說起地龍,懷清真有些羨慕,琢磨等以後跟哥哥安定下來,也收拾個自己的院子,通好地龍,再到冬天就省的點炭火盆子了,畢竟那玩意不大安全。


    石頭把懷清讓到裏頭坐下,奉了茶來,懷清方道:“那時不說去慶福堂嗎怎來了這兒?”


    石頭:“原先是說去慶福堂的,可爺爺不行了,四爺就把我跟爺爺安置在別院,後爺爺去了,我才來了京裏。”


    懷清當時給老人家瞧脈的時候,就知道老人家沒多少壽命了,生脈漸決,救心丹也不過救的了一時,卻救不了老人的命,卻也埋怨道:“怎不叫我去瞧瞧,好歹我是大夫。”


    石頭道:“爺爺是睡著覺沒的,聽老人說,這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想來爺爺也不想勞姐姐跑這一趟的。”


    石頭看了眼那邊架子上的沙漏道:“這都快晌午了,姐姐先在這兒坐著,我去灶房看看給姐姐下碗麵端過來。”說著跑了。


    懷清一個人無聊,去那邊兒書架上看了看,卻見有好幾本醫書,不禁一楞,抽出來拿到床邊的炕上坐下看。


    看了一會兒,忽覺眼皮子有些沉,帶著長安一路進京,心裏惦記著事兒,哪能踏實,這幾日都沒怎麽睡,如今在這兒一坐,窗外鬆濤陣陣,屋內書香氤氳,倒讓懷清不覺安了心,這一安心,就困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


    慕容昰回來的時候,見石頭守在外頭,看了眼窗戶問道:“人呢?”


    石頭低聲道:“想是路上累了,晌午飯都沒吃就睡著了,奴才不敢吵著,就在外頭候著。”


    慕容昰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果見懷清伏案睡著,臉下頭還墊著一本書,不禁失笑,走進裏屋拿了個軟枕出來,小心把她下頭的書抽出來換成軟枕,又看了她一會兒,見小丫頭呼吸勻稱,睡得格外香甜,不免搖頭輕歎,想來若不是為了陳延更的事兒,他絕不會主動來找自己。


    慕容昰端詳她半晌兒,心說這才幾天就瘦了一圈,從那邊兒書架子上拿了一本書過來斜靠在炕上看。


    外頭石頭有些楞,看了可喜一眼,低聲道:“怎麽沒動靜兒?”


    可喜白了他一眼:“你傻啊,不說懷清姑娘睡著了嗎,爺哪舍得吵醒那位姑奶奶啊,能有什麽動靜?”


    石頭撓撓頭,可喜道:“咱們就候著吧,什麽時候聽見裏頭哪位姑奶奶醒了,再端茶進去伺候,這會兒還是消停著。”


    懷清這一覺睡的格外香甜,醒過來的時候,天都擦黑了,睜開眼的一瞬,竟不知這是這兒,而且,怎這麽黑,眨了眨眼,忽的亮光一閃,桌上的燈亮了起來,就著燈亮,懷清也看見了對麵的人,不禁蹭一下站了起來:“民女給四皇子請安。”


    慕容昰暗暗歎了口氣,拍手叫人進來點亮了四周的明燭,一時間屋內大放光明,慕容昰擺擺手道:“這裏隻你我,何必如此見外,坐吧。”


    懷清坐下,想起什麽又站了起來:“那個,長安還在客棧裏呢。”


    慕容昰道:“放心吧,人已經接進府來了。”


    懷清這才鬆了口氣,可喜上了茶來,懷清喝了一口,忽的肚子咕嚕嚕一聲,懷清尷尬非常,臉都紅了,慕容昰倒是輕笑了一聲,叫人擺飯。


    懷清剛想說不餓,肚子又咕嚕嚕叫了數聲,仿佛抗議似的,懷清就納悶了,不就一頓沒吃,至於就這麽沒出息嗎。


    慕容昰把筷子遞給


    她:“嚐嚐我這廚子的手藝比你家的如何?”


    懷清心說,這不廢話嗎,她家的廚子能跟王府比嗎,平心而論四王府廚子手藝絕對頂峰造極,最平常的菜都能做出不一樣的滋味來,這才是高手,不過懷清心裏有事,即便再美味的極品美食,吃在嘴裏也不是滋味。


    吃了一些就覺飽了,放下筷子,慕容昰卻又給她盛了碗湯推過去:“這是我府裏自己養的魚,你嚐嚐這魚湯可鮮?”


    懷清於是又喝了一碗湯,方才撤下去,上了茶懷清才道:“想必四皇子知道陳大人之死必有蹊蹺,長安隻不過一個七歲的孩子,能知道什麽,便查也不該查不到他頭上。”


    慕容昰略沉吟道:“陳延更之死幹係重大,江南數十官員聯名參奏他貪汙受賄,且證據確鑿,說他畏罪自殺也站的住腳。”


    懷清聽了忍不住冷笑一聲:“所謂的證據確鑿,不過是人為的罷了,江南官場早就是鐵板一塊,那些官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一根繩兒上螞蚱了,皇上要查江南,這些官就慌了,正好陳大人去了,羅列幾個莫須有的罪名證據還不容易,反正屎盆子往死人腦袋上一扣,豈不便宜。”


    慕容昰看了她半晌兒道:“你這個急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有些事兒便明知是真,也不能說出來,需待時機。”


    懷清哼了一聲:“需待時機,什麽時機?陳大人死了,再讓他們把長安弄死,就算一了百了了。


    慕容昰歎了口氣道:“合著,你來找我是來問罪的不成?“


    懷清一愣方回過味來,自己有些不講理了,這些事跟慕容昰有什麽關係,自己是氣急了,一想到長安,心裏就難過的不行,故此說話也有些衝。


    慕容昰道:“陳大人在江南的這一年,屢次上奏折參奏,皇上又豈會不知陳大人冤枉,不然,又怎會讓我主理此事,隻不過,陳大人的案子牽連江南數十名官員,需慎重才是,也就是說,要想給陳大人昭雪,就得拿到江南那些貪官貪墨的證據,而這些證據都在江南。”


    懷清道:“揚州知府出缺,我哥想謀這個缺,四爺可有法子?”


    慕容昰道:“你不怕嗎?”


    懷清點點頭:“怕,但我哥執意如此,我哥想給陳大人昭雪。”


    慕容昰想了想道:“父皇倒是提過讓你哥出任揚州知府,卻被葉之春推了,葉之春也是為了你哥好,江南官場險惡,這個揚州知府相當於群狼環飼,況且,除了官府還有鹽幫,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複,如此,你還想讓你哥去嗎?”


    懷清不免猶豫了,懷清也知道慕容昰說的不錯,陳大人可是個謹慎之人,且在官場多年,比之哥哥要圓滑的多,卻不過一年,就落個畏罪自殺的下場,她哥若是去了,難道會比陳大人強嗎。


    可懷清想到哥哥臨行的殷殷囑托,一咬牙道:“還請四皇子周全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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