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顯臣瞟了葛連升一眼,葛連升接過去道:“陸大人在牢裏染了麻風惡疾,怕過人,下官讓典吏另外安置了牢房,不想陸大人當晚嚼舌自盡,獄卒發現的時候,已不可救,是微臣失職,請六皇子降罪。就愛上網。。”


    邱顯臣道:“想來陸興見貪汙之事敗露,罪責難逃,這才畏罪自殺的。”


    “是啊,邱大人所言極是,陸興定是畏罪自殺。”左明海上前插言,慕容曦瞥了他一眼道:“你們江南這塊兒地,莫不是風水不好,怎麽隔三差五就有官畏罪自裁呢,前頭一個陳延更還沒結案呢,這兒又出了陸興,若爺是你們,晚上覺都睡不踏實了,回頭哪天輪到自己腦袋上,可就得跟閻王爺喝茶去了。”


    慕容曦一句話,眾人的臉色都不自然了,一個個心裏都有鬼呢,慕容曦這話聽在耳朵裏,實在有些膽戰心驚。


    陸興怎麽死的,這些人可是一清二楚,陸興還是邱家兄弟的嫡係呢,平常走的比誰都近,因會拍馬屁,陸興一個小小的府丞,硬是拿的好處比誰都多,末了怎麽著,一旦有把柄落到朝廷手裏,那也免不了一死,而且,死的淒慘無比。


    這些人今一早可都看見陸興的死相了,都看不出人模樣兒了來了,說是得了麻風惡疾,可這好端端的人怎麽就得了惡疾,這事兒誰都知道跟邱顯臣脫不開幹係,看著陸興的下場,想想自己,心裏沒個不虛的。


    邱顯臣不禁皺了皺眉,心說雖是皇子,可一沒領皇上的聖旨,二沒萬歲的口諭,到江南抖什麽威風,在京城你是爺,在江南你就是一條離水的泥鰍,老子看的起你,來跟你回一聲兒,不來回,你也管不著江南的事。


    想到此,邱顯臣開口:“六皇子來江南莫非是查案的,可有萬歲爺的聖旨?”


    那意思是沒有聖旨少摻合事兒,慕容曦卻樂了:“怎麽著,沒有聖旨這江南的事兒,爺就問不得一聲了,爺是大燕的皇子,舉凡大燕的事兒,就是爺的家事兒,莫非這江南改姓了,不姓慕容了,那爺可得問問幾位大人,若不姓慕容,姓什麽,莫非姓邱……”


    慕容曦一句話,邱顯臣噗通就跪下了咚咚磕了好幾個頭:“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這罪名要是落腦袋上,那可是造反的罪過,誰扛得住啊。


    邱顯臣一跪,後頭的官還能站著嗎,嘩啦啦跪倒了一片,都跟著邱顯臣請罪,慕容曦卻伸手接了陳豐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道:“這江南是好,水好,茶香,美人多,怪不得都想上江南當官呢,這方水土養人啊,瞧把你們一個個養的肥頭大耳,滿麵紅光的。”


    陳皮險些沒笑出聲,心說,六爺您這難不成是說豬頭呢,還肥頭大耳,掃了下頭的邱顯臣一眼,心裏這個解氣啊,當初跟著大爺可沒少往巡撫府跑,回回都是冷板凳,今兒讓你也嚐嚐不得待見的滋味兒。


    慕容曦隻當下頭跪著的官兒是空氣,東拉西扯說了半天閑篇,邱顯臣的汗都下來了,邱顯臣在四川當過幾年知府,落下個腰腿疼的老毛病,平常著重保養還好,若是稍微受點兒寒涼,就有的折騰了,這地上可連個墊子都沒有,就這麽直接跪在當地兒,剛開始還能忍著,可跪到這會兒,真有些受不住,可六皇子不讓起來,也不敢站起來,隻能咬牙忍著。


    慕容曦喝了一盞茶,仿佛才想起地上跪著的眾人,開口道:“唉~咱們好好說著話兒呢,你們都跪下做什麽,起來,起來,這都矮了半截,還怎麽說話。”


    邱顯臣在心裏都罵街了,心說你倒是會裝糊塗,可也沒法兒,誰讓上頭這位是皇子呢,邱顯臣起來緩了半天才站直了,又聽慕容曦道:“爺是來江南做買賣的,可眼瞅見有事兒,難道裝看不見不成,這可是我慕容家的江山,爺好歹也得上上心不是。”


    邱顯臣心說,誰不知你是有名的紈絝,早怎麽不見上心,不過這廝既然來了,也是個好的擋箭牌,陸興這事兒自己可是稟告給六皇子了,到時候皇上若怪罪下來,有慕容曦擔著,跟自己也沒幹係。


    想到此,忙道:“六皇子說的是,有六皇子坐鎮江南,皇上便不用再操心了。”


    慕容曦一擺手:“得,少給爺灌*湯,爺可不是來江南坐鎮的,爺剛說了,爺是來做買賣的,正好,你們都在這兒呢,那天說販私鹽的買賣不能幹,那你們給爺出個主意,幹什麽買賣最賺銀子。”


    “這……”邱顯臣哪想到慕容曦會問他這個,愣了半天不知道怎麽回,他哪知道幹什麽買賣賺錢啊。


    慕容曦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言聲,有些不耐煩道:“怎麽著,你也不知道?”


    邱顯臣忙道:“下官雖是江蘇巡撫,卻,這做買賣上的事兒卻不知。”


    慕容曦:“那你跟爺說說,你們揚州哪家買賣最好,這總該知道吧。”


    邱顯臣目光閃了閃:“若說買賣好,頭一份得說四通當跟慶福堂了。”


    慕容曦道:“邱顯臣,你這是讓爺跟老王爺搶買賣不成,至於慶福堂,爺不懂藥,幹不了那樣精細的買賣,得了,爺自己想想,你們回吧。”


    邱顯臣道:“那陸興的事兒……”


    慕容曦翻了個白眼:“人都死了,還能怎麽著,埋了不得了。”


    各位大人麵麵相覷,心說,這位還口口聲聲說要上心,簡直就什麽都不懂啊,也不是城外死了的要飯花子,拖到亂葬崗子挖個坑一埋就完了,陸興可是一個正五品的朝廷命官,身上還背著貪汙受賄的罪名呢,能這麽埋了嗎。


    不過慕容曦這麽一說,邱顯臣倒鬆了口氣,這位要是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在江南待著可是大麻煩,正是如此方好,既然六皇子都開口讓埋了,就埋了唄,日後皇上怪罪下來有這位頂著,他們怕什


    什麽。


    想到此,吩咐下去:“沒聽見六皇子的話兒嗎,趕緊拖到城外埋了。”下頭應一聲去了,邱顯臣幾人這才退了出來,陸興一死都鬆了口氣,回家收驚去了。


    這些人剛走,慕容曦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後頭去了,懷清正在陸府後的花園子裏頭,瞧那一株極品山茶呢,重瓣六角形花冠,層次分明,排列有序,同一株上有白,粉白,粉,紅等……數種顏色的茶花,花開如輪,端莊典。


    慕容曦一進了花園就見她彎腰盯著那株茶花,不禁笑了,走到跟前道:“爺以為你眼裏惦記的都是藥材呢,到底是個姑娘家。”說著也看了看那株茶花,指著最上頭一朵紅的道:“這個好,爺剪下來給你戴著玩吧。”


    說著就叫人去那剪刀,懷清忙攔著他:“不能剪,就算我不懂,也看得出來,這株茶花是稀世珍品,戴在頭上豈不糟蹋了,再說,我也不喜歡戴花。”


    慕容曦道:“丫頭雖不懂卻也識貨,這是茶花裏的名品,十八學士,就這麽一株茶花,能換半套宅子呢,不過在爺眼裏,也不值什麽,你喜歡,回頭爺叫人去雲南給你弄幾株來,比這個好的還有呢。”


    雲南?懷清道:“你說這茶花是雲南才有的東西?”


    慕容曦點點頭:“那邊二月初九到十五是朝花會,家家門前都堆滿了茶花。”


    懷清側頭看向他:“你怎麽知道,莫非你去過?”


    慕容曦搖搖頭,目光略暗了暗:“母妃是雲南人,爺小時候,常跟爺說那邊兒事,還說回頭帶著爺回去省親。”


    懷清沉默半晌兒岔開話題道:“邱顯臣走了?”


    慕容曦回神兒,牽著她的手走到旁邊亭子裏坐下:“走了,不過這江南還真亂,就爺瞧,底下那些官沒一個好東西,陸興不過一個五品府丞,這府邸都快趕上爺的六王府了,偏那天還捏著一千兩銀子做章,虧他說得出口。”


    懷清道:“他哪是在乎一千兩銀子,是衝著哥哥去的,哥哥這個揚州知府擋了他們的財路,自然要變著法兒的把我哥收拾了才好,不然,我哥總在揚州待著,他們連鹽也不敢往外走了,銀子從哪兒來。”


    慕容曦道:“我原想著,陸興這府裏弄不好就有什麽破綻,才住進來,可陳豐搜了幾天,也沒找出什麽來,剛你去書房看了,可有什麽發現?”


    懷清搖搖頭:“這些人在江南盤踞數年,自然不會輕易露出把柄,這鹽引一案,還需從陸興身上尋才成。”


    慕容曦道:“得了,別想這個來,爺來江南可是奉旨來做買賣的,這都來好幾天了,也沒個章程,回頭父皇問起來,爺可沒法兒交差。”


    懷清笑了起來:“皇上哪是來讓你做買賣,是怕哥哥搞不定這些貪官,讓你來坐鎮的,不過既皇上說了,不做個買賣也著實說不過去。”


    慕容曦道:“正是這話兒。”說著看向懷清道:“爺瞧著你這丫頭精,要不,你跟爺合夥做個買賣如何?”


    慕容曦這麽一說,懷清真動心了,雖說如今有慶福堂的股份,有南陽那三十傾的冬菇田,不愁進項,卻到底不如有個正兒八經的買賣。


    來江南之前,懷清就想過這些,江南繁華富足,若能在江南開個買賣,應該能賺錢,不過做什麽買賣倒真有些為難,而且,自己出麵當東家,也有些不妥,她可不是餘家哪位二姑娘,人家從根兒上就是藥號家的女兒。


    自己的哥哥可是揚州知府,若自己出麵在江南開買賣,那就等於把哥哥的把柄交到了別人手裏,哥哥既要當清官必然招恨,那些官兒明著不敢怎麽著,暗著使個壞還叫事兒嗎,回頭捏著自己開買賣的錯處,參懷濟一本,有道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便哥哥再清白也架不住這麽著。


    若跟慕容曦做買賣就不怕了,誰這麽不長眼敢拿著皇子的買賣當把柄,那絕對是嫌命太長,所以,跟慕容曦合夥非常值得期待,隻不過,也有弊端。


    懷清定位自己個慕容曦的關係,並不是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而是抱著一種有今沒明兒的想法,這不是悲觀,這是理智。


    即使慕容曦做了那樣的承諾,懷清能做的也隻是感動,慕容曦那些話懷清相信出自肺腑,可這裏不是現代,即便在現代,那些上流社會的家族之間,婚姻也都是利益牽著利益,彼此喜歡跟結婚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而自己對慕容曦的好感,懷清也不覺得到了愛的程度,甚至,對於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他,懷清都沒想明白,就是覺得他很真實,至少比起慕容昰來,他有一顆爛漫的赤子心,比較接近現代人,跟他在一起輕鬆自在,毫不拘束。


    當然,懷清很清楚這種感覺隻限於如今,若是自己真嫁給他恐怕就沒這麽輕鬆自在了,更何況,懷清從沒想過嫁給慕容曦,如果兩人合夥做買賣,懷清就不能不考慮以後,以後兩人掰了,買賣怎麽分。


    懷清覺得自己跟慕容曦都不可能做到公私分明,如果是慕容昰倒是可能,怎麽想起他來了,懷清搖搖頭。


    慕容曦道:“你搖什麽頭啊,爺問你話呢,想不想跟爺合夥幹買賣?”


    懷清看著他:“幹什麽買賣?”


    慕容曦道:“爺剛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咱們開個麵館吧。”


    懷清急忙搖頭:“不妥,不妥,這裏是江南,魚米之鄉,開個麵館不擎等著關門嗎,不過,你一說這個我倒有了主意,不如咱們開個休閑的地兒。”


    “這個詞兒聽著新鮮,休閑是幹什麽的?”


    懷清道:“也算飯館吧,也可以住


    ,總之吃喝玩住都成。”


    慕容曦道:“那得選個多大的門麵啊。”


    懷清道:“這個卻不用特意選門麵,最好在臨水靠山風景秀美的地兒蓋一個宅子,讓客人一進去就能身心放鬆,往裏頭一住就不想出來,可以吃飯,可以宴客,也可以休息。”


    慕容曦道:“你這麽說,爺聽著倒有些像百花洲。”


    懷清點頭:“是有點兒那意思,不過也不太相同,咱們這個更有針對性。”


    “針對性?針對誰?”


    懷清笑了:“江南最有錢的是誰,咱們就針對誰。”


    慕容曦道:“江南最有錢的自然是那些鹽商了,可是那些鹽商一個個都有宅子,家裏的私房菜廚子,比皇宮的禦廚也差不多少,回家吃唄,做什麽跑咱們開的飯館子來。”


    懷清道:“所以就要在內裏的布置上下功夫,鹽商最不缺的就是錢,這人一旦錢到一定程度向往的就是權,權的頂端自然就是皇權,這些鹽商最向往也最好奇的就是皇上的生活。”


    慕容曦愕然:“莫非你想蓋一座皇宮當飯館?”


    懷清搖搖頭:“我還想要自己的小命呢,就是仿著宮裏的樣兒布置,例如,什麽樣兒擺件?掛什麽樣的字畫?什麽樣兒隔扇等等。”


    慕容曦這會兒算是聽明白了,這丫頭的意思說白了,就是讓這幫鹽商過一回當皇上的癮,這個買賣要是別人幹,弄不好就得殺頭,自己幹倒沒什麽,就像這丫頭說的,就是擺設上動些腦筋,讓這些鹽商心甘情願的往外掏銀子,別說,這個主意還真妙。


    就跟老忠親王的百花洲似的,牡丹廳裏的擺設格局,活脫脫就是宮裏的牡丹閣,牡丹閣是父皇跟嬪妃們賞牡丹的地兒,偶爾也會邀王公大臣們一起湊趣,所以,不管誰去百花洲都想進牡丹廳。


    要說看歌舞取樂子哪兒不一樣,牡丹廳比旁處貴出好幾倍,仍然供不應求,想來的都得提前三個月訂,就這兒還不一定能訂的上呢,之所以如此受歡迎,跟宮裏的牡丹閣脫不了幹係,所以,這丫頭還真是出了個好主意。


    慕容曦忽想起一處,蹭的站起來拉著懷清往外走,懷清忙問:“去哪兒,可都快晌午了。”


    慕容曦道:“放心,有爺在餓不著你。”


    到了地兒,懷清才知道是瘦西湖邊兒上的一棟宅子。


    慕容曦道:“這裏原是老忠親王的一處別院,上回跟爺鬥蛐蛐打賭,輸給爺的。”懷清愕然,鬥蛐蛐打賭,能輸這麽一棟宅子,可見哪位老王爺果然名不虛傳。


    懷清跟著慕容曦走了進去,這一走進去,懷清真不想出來了,終於切身體會到那句: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台直到山,這園子太美了,若是老了,有這麽一處園子養老也真不枉此生了。


    慕容曦側頭瞧著她道:“你瞧這裏如何?可能開你說的那個買賣?”


    太能了,這裏要是開個會所,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懷清現在就能想到以後日進鬥金的熱鬧,看起來,這買賣不合夥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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