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信,真把懷清嚇了一跳,信是若瑤寫來的,說老太君病的狠了,讓自己速速回京,幹係老太君的安危,懷清哪敢耽擱,當天辭別哥哥就上路了。愛玩愛看就來網。。


    一路上日夜不輟緊趕慢趕,第七天落晚的時候看見了京城的城門樓子,懷清都鬧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了,做夢都沒想到,八月裏從京城走的,還說這兩年都不回來了呢,誰知這剛進臘月就回來了。


    進了城門,沒見葉府來接轎子倒是看見可喜,還有可喜前頭的慕容是,寒風中他的身姿頎長挺拔,絲毫不減畏縮,說起來皇上的基因真好,這幾個皇子沒有一個長得差的。


    想也是,大燕這都有二百多年了,一代一代俊男美女的沉澱下來,基因想不好都不行,隻不過,怎麽他會在這裏。


    懷清下車見禮,慕容是打量她一遭道:“先上車再說,外頭怪冷的。”


    懷清知道,他既然在這兒恐怕就是有大事,也就跟著上了車,剛坐好,手裏就多了個手爐,想是剛添了炭,抱在懷裏暖融融的。


    暖和過來才問:“這是去哪兒?”


    慕容是道:“母後病了,太醫院不敢斷母後的病症,王泰豐在父皇跟前舉薦了你……”


    說到這兒,不用再往下說懷清也明白了怎麽回事,皇後娘娘得病,王泰豐拿不準是什麽病,就不敢下藥,畢竟是皇後娘娘,這藥若下錯了,那可不是王泰豐一條命能了結的,所以,這老頭把自己給供了出來,不是想讓自己治病,是想讓自己幫忙斷皇後娘娘的病症。


    怎麽說這老頭呢,要說有心眼子吧,有點兒,至少知道找幫手,要說糊塗吧,也真糊塗,你找幫手,找自己頭上做什麽,自己一不當官,二無品級,更不想跟皇家牽扯在一起,這老頭如此一來,豈不麻煩。


    更何況,過幾日慕容曦就要娶妃了,自己倒不是怕他娶老婆,主要怕這廝又來找自己,到時候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來,再有,那天被皇上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提醒自己要安守本分的事,懷清這輩子都不想經曆第二次。


    說白了,為個男人不值當把自己的自尊都踩在腳下,而自己並不是太醫,把自己叫回來給皇後娘娘治病,從哪兒說都有些不妥,故此,皇上才假借老太君的名頭,把自己騙回京。


    想到此,懷清不禁撇了撇嘴,這就是皇上,他想用自己的時候,就不會提本分的事了,若照著本分,自己管得著皇後死活嗎,太醫院那麽多太醫呢,輪的上自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郎中嗎。


    越想越有些憤憤不平,忽聽慕容是道:“母後身子本來就弱,自入秋便有些不爽利,前些日子去禦花園逛了一遭,不知怎麽著了風寒,回來就病了,這都多少日子了也不見好,倒讓人憂心。”說著輕歎了口氣。


    懷清心裏一動,雖說對皇上的做法頗反感,卻從心裏知道慕容是對自己的好,別管是因為什麽,人家屢次幫了自己,自己給他娘治治病也應該,就當還情了。


    且見他愁眉深鎖,不禁勸了句:“你別擔心,待我去瞧瞧再說。”


    慕容是輕聲道:“你來了我就不著急了。”這句話鑽進懷清心裏,竟有股子說不出的親近之感。


    懷清急忙搖搖頭。


    馬車跑的飛快,不大會兒功夫就到了宮門,甘草沒跟來,可喜提著懷清的藥箱在後頭,懷清跟慕容是一前一後從宮廊過去,前頭是奉命來迎他們的大內總管海壽。


    入了夜,宮廊上的大紅燈籠給寒風吹得明明滅滅的,不管是前後左右,一眼望過去都是一重重廊簷殿宇,青黑的蒼穹下無星無月,隱約可見蹲在廊角的瑞獸,看上去有些猙獰。


    這裏是皇宮,大燕的權利中心,皇上的家,也可以說是明爭暗鬥的屠宰場,爭贏了富貴已極,鬥輸了,除了落下個虛名,一無所有,就像淑妃,可命都沒了要個虛名有屁用啊。


    忽聽慕容是道:“一會兒別怕,有我呢。”


    前頭的海壽一聽這話,險些一個踉蹌栽地上,心裏不得不佩服這丫頭啊,六皇子哪兒還沒死心呢,四皇子這兒又上趕著往前湊,且這麽多年,海壽真沒見四皇子對哪個女人如此溫柔過,雖說還是那個沉默寡言冷著臉的四皇子,可這話兒說出來真貼著心呢,是掏心掏肺的對這丫頭好,可這丫頭卻隻淡淡說了句:“我不怕。”這事兒真有些詭異。


    懷清不是逞能,她是真覺得沒什麽可怕的,所謂無欲則剛,那些怕的都是有所求,有所想的,自己對皇上對皇家,沒有絲毫的想頭,這次進宮就是本著一個大夫看病的心態,難道皇上還會為難自己不成。


    海壽摸了摸鼻子,暗道這丫頭心真硬,慕容是倒不以為意,這丫頭的性子他早知道,且喜歡的就是她這個性子,她聽不聽的,自己盡到心就是。


    可喜都替自家爺冤啊,你說天下這麽多女的,怎就讓他們爺攤上這麽個油鹽不進的主了呢,這丫頭的心簡直就是塊千年寒冰石啊,莫說捂熱了,到最後別把爺凍個好歹兒都認便宜。


    懷清進了坤德殿,沒見著皇上,倒看見了王泰豐,王泰豐一見她,真跟看見救星了似的,老淚都快下來了,那表情弄的懷清都有些害怕,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


    大概意識到自己過於熱情,王泰豐略定了定神,先給慕容是見了禮,才跟懷清道:“姑娘且先瞧瞧皇後的病再說。”


    懷清點點頭,跟著兩個嬤嬤進到了內寢殿,隻見床帳低垂,隱約可見帳內有個側臥的身影,瞧身形頗為窈窕。


    嬤嬤領著懷清到跟前低聲稟報:“娘娘張懷清姑娘到了。”


    懷清跪下磕頭:“民女張懷清叩見皇後娘娘。”


    過了會兒,方聽一個柔細的聲兒道:“起來吧。”


    懷清這才站起來,有宮女把皇後的手腕子捧了出來,蓋上一方黃羅帕,懷清上前跪著號脈,真有種說不出的屈辱感,給皇家人看病還真得需要挺強的承受力,自己也當幾年大夫了,舉凡給誰瞧病,莫不是遠接高迎,如今倒好,還得跪著號脈,不過這脈象怎麽像是暑氣呢。


    懷清又號了半天,忽明白王泰豐為什麽把自己給找來了,心說,這老頭好不狡猾,這脈上雖是暑氣,若無十足把握王泰豐絕不敢說,如今可是隆冬臘月,王泰豐一句話說出來,弄不好皇上一惱,老頭兒脖子上的腦袋就搬家了。


    可不說,又不能糊弄皇上,糊弄皇上可是欺君大罪,一樣保不住腦袋,唯有確定了皇後娘娘的病是暑氣,方敢說出來,即便皇上不信,這藥下去,皇後娘娘病體痊愈,想來皇上也不會治罪了。


    故此,他才說不能斷皇後娘娘的病症,而把自己弄來也大有深意,自己的醫術王泰豐很清楚,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個女的,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這號脈在最後,望診第一,而就是這個望診之於王泰豐絕不可能,別說看皇後的舌苔,就是看一眼都是死罪。


    不過,這老頭就不替她想想啊,就算她是女的,可她是民女,裏頭這位可是皇後,自己難道就能望診嗎,而且,這話自己直眉瞪眼的說出來不擎等著找倒黴嗎。


    旁邊的總領太監見這丫頭號了半天脈不見動靜,不禁暗道王泰豐糊塗,把這麽個小丫頭弄來有什麽用,回頭治不好,皇上一怒,照樣掉腦袋。本來想出聲卻見後頭慕容是頗認真的看著這丫頭,太監話到嘴邊兒又咽了回去。


    懷清緩緩收回手,慕容是問道:“如何?”


    懷清略沉吟道:“醫書一門有四診法為望聞問切。”


    懷清一開口,不說慕容是就是帳子裏頭的皇後娘娘也聽明白了,心說這丫頭倒真聰明,不敢直接說要望診,卻拐個彎說醫術的診法兒,開口道:“把帳子打起來吧,如今還怕見人不成。”


    旁邊兩個宮女聽了忙攏起帳子掛在側麵的如意金鉤上,懷清忙低下頭,卻聽剛那個柔細的聲音又起:“不說要望診嗎?這低著頭如何望?”


    懷清道:“不敢褻瀆鳳顏。”


    皇後:“本宮準你看。”


    懷清這才抬起頭來,跟皇後的目光一對,不禁暗讚一聲,真美,即便生了慕容是這麽大的兒子,看上去依舊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眉眼兒上四皇子有些像皇後娘娘,且,即便如此病著,也未損絲毫皇後的尊貴,這份尊貴仿佛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懷清猜這位肯定是從小就當皇後教養的,要不然絕無可能擁有如此渾然天成的威儀。


    從此事就可以想見餘家早就把二姑娘苦心丟腦後頭去了,二姑娘是怕家大業大禍事也大,盡量削弱餘家的存在感,可餘家卻想法設法的往朝堂裏頭鑽,拚命在皇上跟前刷存在感,如此背道而馳,真不知二姑娘泉下有知,會不會罵一聲不孝的兒孫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餘家人,這人在高處待的日子長了,誰甘心下來啊,自然要用盡一切手段維係,而就懷清看,餘家這一代的餘雋,倒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皇後娘娘的目光卻掃過懷清落在慕容昰身上,以一個母親的直覺,兒子跟這丫頭恐不僅僅是認識這麽簡單,即便他的臉色毫無變化,皇後還是看見了剛才他眼裏一閃而過溫柔。


    皇後娘娘真有些震驚,自己肚子裏生出來的兒子,她自認最了解,從來沒見他用如此目光看過一個女人,那麽溫柔,溫柔的皇後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差了,而這個丫頭跟老四到底是什麽關係。


    想著,不禁暗暗打量懷清,得承認這丫頭頗有姿色,且最難得是從容大度,不卑不亢,即便在自己的坤德宮裏,也絲毫不見懼意,坦蕩蕩的看著自己,開口道:“民女鬥膽,可否瞧一瞧娘娘的舌頭?”


    “大膽……”旁邊的太監總管終於看不下去了,大聲喝了一句。


    懷清卻看向他:“正是因為民女無膽,不敢冒險,這才要瞧娘娘的舌苔,若民女大膽,不用望診就可直接斷娘娘之症,隻不過準不準就難說了,若斷症不準,即便開了藥也無用,更有甚者,會適得其反。”


    總管太監給她幾句話噎的半天方道:“娘娘貴體豈容冒犯。”話音剛落瞥見四皇子愈發冰冷的目光,心裏咯噔一下,忙閉嘴低頭。


    皇後道:“你這丫頭倒說的頭頭是道,好,本宮就讓你瞧仔細了。”說著張嘴伸出舌來讓懷清瞧了。


    懷清道:“多謝皇後娘娘體諒,娘娘的病症民女已可斷定,這就出去跟王太醫商議,民女告退。”緩緩退出了內寢殿。


    慕容是剛要跟出去,忽聽皇後道:“老四你且站下,母後有話說。”


    慕容是道:“母後請說。”


    皇後略斟酌才道:“你跟這丫頭相熟?”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慕容是也沒打算瞞著母後點點頭:“我與懷清三年前相識,她如今是慶福堂的股東,老太太的心疾便是我跟餘雋請她去治的。”說著頓了頓道:“如果她能選擇,今天她不會進宮,更不會給母後瞧病,她恨不能遠遠離開京城,她,隻想當個大夫懸壺濟世罷了。”


    皇後娘娘愣了,為了兒子語氣中的落寞,落寞啊,自己的兒子多麽驕傲,竟會為了個小丫頭落寞。


    皇後本來以為是那丫頭使手段攀上皇子,卻未想事情正好相反,竟是老四一廂情願的單相思,而這件事由著這麽下去,自是不


    成,自己屬意的兒媳婦兒可不是這丫頭。


    皇後正在想怎麽了結此事,忽聽兒子開口:“母後不用想怎麽對付她,兒臣用我的命起誓,不會讓任何人動她,哪怕是母後也一樣。”


    皇後娘娘愕然看著他:“老四,你……”


    慕容是低聲道:“兒臣別無所求,隻求她自在快活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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