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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惦記著老將軍說過,老爺子最厭不守時之人,轉天一早懷清就起來了,本說要住回新宅,可老太君不舍,說雖說近到底不如住在一個府裏頭說話兒方便,懷清也想著,這古代沒有蜜月,等若瑤嫁過去自己索性還住在葉府,把新宅空出來,讓兩人好好過幾天蜜裏調油的新婚生活,也算自己這個小姑子送給哥嫂的一份大禮了,故此,就依著老太君沒往新宅裏頭搬。


    葉府距離將軍府近,自己來去也更方便一些,懷清起來梳洗好,甘草拿了衣裳來,懷清想了想,接過穿了。


    一出葉府就看見尹進彥,懷清愣了一下,暗暗皺眉,心說老將軍還真是亂點鴛鴦譜啊,尹進彥今天並沒充當車把式,而是換了一身石青緞的袍子,站在哪兒頗帥氣。


    見了懷清,露出一個不大自在的笑容:“外祖父怕姑娘遲了,讓進彥來接姑娘。”


    懷清道:“勞煩大少爺了。”


    上了車,懷清頗有些尷尬,雖說兩人見過幾回,到底不算熟,獨處在一個空間裏還真有些別扭。


    懷清隻能撩開窗簾往外頭看,卻不想正好瞧見餘雋騎著馬從旁邊跑了過去,不禁愣了一下,原來他也在京城,怎不見來找自己,莫非是因為成了親要避嫌,不能啊,餘雋不是這樣的人。


    正想著,忽聽尹進彥道:“貴府的好日子可是三月十八?”


    懷清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此事,點點頭:“十八正是吉日。”


    尹進彥道:“那我十八一早過去。”


    懷清愕然,不明白他過去做什麽,卻聽尹進彥道:“聽母親說,你家親戚少,張大人又沒有兄弟,接親的人太少,恐女方家裏要挑理的。”


    懷清這才想起來,可不嘛,自己這些日子就知道忙活聘禮了,卻忘了這茬兒,張家就剩下他們兄妹倆,陪著接親的人真沒有,橫是不能就她哥一人去,小廝下人又不妥當,最好是哥哥的朋友才好,可她哥的朋友,若陳延更活著還算一個,旁人交情不過泛泛,且也都不在京城,算起來,尹進彥倒頗合適。


    雖說跟哥不相熟,卻是尹繼泰的大公子,在益州這半年,哥哥跟尹繼泰走的近,且以尹家的家世,尹進彥來幫著接親,無論張家還是葉府,都挑不出毛病來,隻不過叫人家幫這麽大個忙,總有些過不去,卻又想不出其他人來,隻得道:“如此,懷清謝大少爺了。”


    尹進彥沉默半晌兒低聲道:“若沒有姑娘,恐如今進彥還是一個廢人,些許小忙比起姑娘大恩又算得什麽?”


    懷清道:“治病是醫者的本分,少爺不必如此。”


    尹進彥輕聲道:“雖如此,似姑娘這般的醫者,進彥從未見過。”懷清覺得有些不對,便不好往下接,好在很快便到了將軍府,懷清暗暗鬆了口氣。


    管家引著懷清進了花園,說是花園,懷清瞧著倒像個練武場,花草不見有多少,中間卻老大一塊空地,兩位老爺子正你來我往的過招兒呢。


    雖說兩人都是鬢發蒼蒼,身手卻依然矯健,懷清可以想像,當年兩人在戰場上是何等勇猛,懷清立在一旁,等兩人停手忍不住拍了拍手。


    老將軍側頭看向她:“丫頭來了。”


    赫連達卻愣了,走過來從上到下打量懷清兩遭,方笑了起來:“我說瞧著不像個爺們,原來是個丫頭。”


    懷清蹲身一福:“懷清給老爺子請安。”


    懷清?赫連達捋了捋胡子:“我倒想起來了,你可是救了輝哥兒娘的那個神醫?”


    懷清道:“神醫不敢當,不過湊巧罷了。”


    赫連達點點頭:“不驕不餒,是個踏實的丫頭。”


    老將軍道:“那是,能入老夫眼的能差嗎,得了,也打攪你們治病了,老夫過會兒再來。”


    見老將軍走了,懷清才道:“雖老將軍身手不減當年,卻您老腰傷在身,最好還是小心些,若碰巧觸動腰傷,恐要疼些日子。”


    赫連達歎了口氣道:“如今老了,若再不動,我這把老骨頭就隻剩下躺著了。”


    懷清莫名有些酸楚,無論古今,美人遲暮英雄末路都是殘酷的,懷清道:“不過腰傷罷了,趕明兒治好了,躍馬提槍照樣保家衛國,有道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老將軍哈哈笑了起來:“好一個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小丫頭這張小嘴倒真甜,得了,知道你這丫頭忙,就別耽擱著了,你那個倒行療法怎麽做?”


    懷清看了看空地,讓老人站好叉腰,幫他找準腰上的腎俞穴,擺好了姿勢:“老爺子就繞著這塊的空地倒著走即可。”說著叫人尋了香過來,點燃插在香爐裏:“咱們就以這柱香為限,香燒完就可以停了。”


    赫連達從心裏覺得這法子沒用,若這麽倒著走就能治腰傷,那些大夫不都沒事兒幹了嗎,不過想想這丫頭昨天一下就把自己的扭腰給治了,又由不得不信,也實在是為了腰傷所苦,這才想來試試,並未抱太大希望。


    可很快就發現這個法子真有用,隻這麽走了五天,就覺好了不少,不止腰傷就連糾纏多年的腿疼都明顯輕多了,而且,這丫頭說話有趣,又會下象棋,跟她在一起,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次次都讓人意猶未盡。


    赫連達不禁想,要是自己孫女裏有這麽個好玩的丫頭就好了,可想想自己那兩個孫女,不禁皺眉,便未嫁的時候,也無趣之極,大的像個木頭,小的倒是個厲害性子,卻厲害的不是


    是地兒。


    故此,從一開始抱著試試的心態來將軍府,到後來變得天天盼著來,隻見了這丫頭,回去不管有多煩心的事兒也能過去,這丫頭簡直就是開心果,而且,這丫頭說話算話,這些天從未一天來遲過。


    赫連達其實知道,她哥要成親了,後兒就是吉日,今兒正是張家下聘的日子,赫連達還以為懷清不會來了,卻一到將軍府就見懷清等在哪兒,赫連達暗暗點頭,一諾千金,這丫頭果真是個好的。


    走完了,懷清道:“今兒家裏有些事兒,恐不能陪您老下棋了。”


    老爺子揮揮手:“去吧。”


    等她走了,老將軍道:“今兒是她哥下聘的日子,若無事,不如咱老哥倆去瞧瞧熱鬧如何?”


    赫連達道:“咱們去了,恐這丫頭更要不自在,不過,這張家也是,誰家姑娘不是嬌養著,偏這丫頭忙成這般。”


    老將軍道:“你是不知道,這兄妹倆父母早喪,一直相依為命過活,家裏外頭的事兒都得指望她,偏這丫頭又好強,她哥娶了葉府的小姐,想來怕落人口實,雖說匆忙卻也處處周到,置宅下聘,都是她一人操持,能抽時間給你治腰傷,著實不易的,咱們也不去她府裏添亂,就去憩閑閣瞧瞧熱鬧就是。”說著拖著赫連達出府了。


    一進憩閑閣,還沒說話呢,掌櫃的就迎了出來,老將軍跟護國公不常出來,便出府也隻是去郊外的校場,故此,大掌櫃不識兩人,雖不識兩位老爺子,卻認識尹進彥這個川陝總督的大少爺,見這位少爺恭恭敬敬的跟著兩位老爺子,心裏大致就明白過來,忙招呼兩人到了二樓臨街的屋子坐了,叫夥計好生伺候著,自己下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赫連達往下頭望了望道:“看熱鬧的人倒是多。”


    老將軍哼一聲道:“這些人恐不是來看熱鬧的,估摸是等著瞧那丫頭的笑話呢。”


    國公爺心裏也明白,張家跟葉府結成親難免落個攀附高門的名聲,張家本是寒門,沒什麽家底兒,那些嫉妒人自然要等著下聘這日瞧張家的笑話。


    老將軍道:“這丫頭也是個有骨氣的,有難也不說張張口,她不張口,我也不好幫她,這麽眼看著倒有些心疼。”


    尹進彥開口道:“去年蜀地災民圍住益州城,懷清姑娘用她的首飾當了兩萬兩銀子購糧,才未釀成大禍,這份悲天憫人的心腸,旁人如何比的上,若懷清姑娘當日不理會蜀地災民,兩萬兩銀子,張大人的婚事應該操持的風風光光了,即便如此,也不會讓人瞧了笑話去的。”


    國公爺見他說甚篤定,不免瞧了他一眼,老將軍頗有些意外:“這丫頭哪來的這麽多銀子?不說她哥是個難得的清官嗎。”


    尹進彥道:“聽說懷清姑娘是慶福堂的股東。”


    國公爺點點頭:“原來如此。”


    忽聽外頭鑼鼓喧天的熱鬧起來,老將軍道:“來了。”


    前頭什麽三牲,茶葉,四京果,四色糖,香燭,鐲金,帖盒等預示著好事成雙的傳統必備聘禮還算尋常,再瞧後頭真把京城都震了。


    都知道張家是寒門,即使張懷濟年紀輕輕就坐到了一方府台,算是年少有為,可論家底,張家可是一窮二白,父母早喪,家無恒產,兄妹倆相依為命,且張懷濟清廉的官聲在外,無家底,不貪墨,哪來的銀子置辦聘禮,故此,都等著瞧張家的笑話呢。


    可誰想到,人張家窮是窮,這聘禮可一點兒都不寒酸,不僅不寒酸,真論起來,就算世族下聘也不過如此了,快半人高的珊瑚樹,龍眼大的珍珠,珠光燦燦的堆在翡翠捧盤裏,金銀已不稀罕,瑪瑙,碧璽,琥珀,蜜蠟,青金……隻要你能想到的寶貝應有盡有,兩人一抬,緩緩從街上過去,把人的眼險些晃瞎了。


    就算國公爺都不禁道:“真沒瞧出來,這丫頭挺能折騰的,這一下過來,誰還能說張江攀附葉府。”


    老將軍道:“這丫頭不是個講究這些的,平常連首飾都不見她戴,倒舍得給她哥置辦如此厚重的聘禮,想來也是為了爭口氣,如此,葉府這個姑娘嫁的也算風光了。”


    老將軍這話說的不錯,聘禮一樣一樣的抬進葉府,禮官兒拿著聘禮的單子,越念越來神兒,金堂玉馬兩對,粉彩福壽瓶一對,青玉如意兩隻,珊瑚樹,五彩玉石多子樹一對,蜀錦,宋錦,雲錦,各二十匹,蘇繡……


    越念聲越高,聲音從外頭直傳到廳裏,叫來賀喜的賓客們聽得一清二楚,葉之春滿臉紅光,雖說把若瑤嫁給懷濟,就沒想過要什麽麵子,到底心裏也有些小遺憾,畢竟也是要理兒要麵兒的人。


    如今,張家大張旗鼓的送來這麽多貴重的聘禮,這麵子做的真叫一個風光,也不禁暗讚懷清會辦事,這麽一來,讓那些瞧熱鬧的落了空不說,自己也真徹底放了心,雖說不在乎這些,可男方的聘禮輕重,象征著對女家的重視,到底也怕委屈了若瑤,如今還委屈什麽,就算嫁的是世族公子,恐也比不上今兒的風光呢,心裏高興,以至於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都不覺露出淡淡的笑意。


    葉管家瞧在眼裏,偷偷給懷清姑娘豎起了大拇指,這事兒辦的漂亮啊,俗話說的好,有粉兒抹在臉上,別人才瞧的見,懷清姑娘真是深諳此道,不過,這麽多好東西,真不知懷清姑娘從哪兒弄來的,就算自己都開眼了呢,這一下,他們家大姑娘的聘禮估摸把京城都震了。


    葉夫人笑道:“平常這丫頭連首飾都不戴,卻不想倒舍得置辦這麽些聘禮,老太君,若瑤這聘禮恐沒幾萬銀子下不來,且,好多寶貝恐有銀子也買不來呢,倒不想張家有這麽些家底兒,老爺先頭還怕張家下聘太過寒酸,叫我偷著送五千兩銀子過去呢,這會兒想想真真可笑。


    ”


    張婆子也道:“莫非懷清姑娘是財神爺托生的不成。”


    老太君道:“這話我可不信,便再多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還記得在鄧州的時候,懷清丫頭說過,得算計著過日子,雖說她有本事開源,若不是會過日子,恐也積不下這些銀子,隻不過,若是旁的丫頭便攢下這些銀子,怎麽也要留下一些,哪舍得都貼給自己哥哥,她自己可還沒出門子呢,從這兒就能看出,這丫頭根本沒想過自己。”


    說到此,伸手拉過若瑤語重心長的道:“知道你們來情同姐妹,可進了張家你就是嫂子,投以木瓜,報之瓊瑤,心裏頭記著今兒,等以後丫頭出嫁的時候,也當盡全力方對得住她今兒這番心。”


    若瑤羞澀的點點頭:“若瑤省的。”心裏也頗感動,身為女子誰不想風光大嫁,便不為自己,為了爹,為了葉府,心裏也略有些遺憾,不想懷清卻令所有事情都圓滿了,若瑤真鬆了一口氣,如今滿心都是喜悅,都是對往後幸福生活的期盼,仔細想想,若當初懷清沒進葉府,哪有如今呢。


    憩閑閣二樓,國公爺站起來道:“熱鬧瞧完,也該回去了。”


    老將軍點點頭:“本來還有些擔心,如今看來這丫頭簡直遊刃有餘,我也放心了。”


    國公爺笑道:“你倒真稀罕這丫頭。”


    老將軍白了他一眼:“莫非你不稀罕?不稀罕天天往我的將軍府跑做什麽?”


    國公爺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丫頭的確有趣。”說著推門出去,剛推開一半,眉頭一皺又把門闔上了。


    老將軍疑惑的道:“怎麽著還不舍得走了啊。”話音剛落,忽聽外頭的一個尖利的聲兒:“往哪兒撞呢,沒瞧見我們六王妃啊。”


    老將軍恍然,外頭是赫連老頭的孫女。


    赫連清一腦門子火氣,今兒本是來等著瞧張家笑話的,才一早定了憩閑閣的包間,卻不想笑話兒沒看成,倒看了一肚子氣,這一出來還險些跟人撞上,底細一瞧,竟是餘家老二餘靜茵。


    赫連薇嫁的餘雋,兩家就成了親戚,餘靜茵也會來事,一見是赫連清,忙一福道:“靜茵給六王妃請安。”


    見她這般,赫連清倒不好再說什麽,揮揮手道:“原來是靜茵妹妹,還說妹妹回冀州了,原來還在京城啊,怎不去六王府尋我說話兒。”


    靜茵目光閃了閃道:“本是回了冀州的,因大伯跟父親來京,靜茵就跟來散散心,不想在這兒遇上了六王妃,真真巧呢。”


    赫連清道:“你哥嫂也來了?”


    餘靜茵心裏撇撇嘴,暗道明明自己的嫂子是她親姐姐,卻非這般說,嫁進王府就連親姐姐都不想認了,什麽東西啊,麵兒上卻不露出來,隻道:“嫂子沒來,大哥哥來了。”


    赫連清點點頭:“想是慶福堂的買賣忙。”


    餘靜茵嗬嗬笑了兩聲,頗意味深長的道:“這就難說了,我大哥哥跟張家兄妹頗有交情,張懷濟成親,大哥哥自然要來賀喜。”


    赫連清一愣:“餘雋認識張懷清?”


    餘靜茵道:“何止認識,張懷清送大哥哥一副字,現就掛在大哥哥的書齋裏,日日瞧著都瞧不夠呢。”說著目光閃了閃,狀似無意的道:“說起來,張懷清可是個有本事的,不止大哥哥,還有六……呃……”說道此,仿佛說錯了什麽,忙掩嘴道:“瞧我這張嘴,六王妃可別放在心上……”


    赫連清臉色一沉:“妹妹把話說清楚,莫非張懷清跟六爺有什麽幹係不成?”


    餘靜茵忙道:“沒有沒有,姐姐隻當我是胡說的便了,恐久不回去,爹要擔心,靜茵先告退了。“說著轉身走了,留下赫連清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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