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大殯過去,兩口子才算正式回了府,這一路上,四皇子都把懷清圈在懷裏抱著,低聲埋怨:“這麽大的事兒,怎麽瞞著我,真要有個閃失……”慕容是都不敢往下想:“你的身子本來就弱,如今又懷了身子,哪擱得住這麽跪著。”


    懷清低聲道:“在我眼裏,她不是皇後娘娘,她是你的母親,我婆婆,兒媳婦兒給婆婆守靈天經地義,這是孝,至於孩子,你放心吧,我心裏有譜呢。”


    慕容是道:“有譜怎麽暈了?”


    懷清眨眨眼:“那是意外好不好,行了,你就別嘮叨了,再嘮叨下去,我的耳朵都要起膙子了。”


    慕容是道:“這次就饒過你,以後若是有事再瞞我,看我怎麽罰你。”


    懷清舉起手:“我發誓,以後什麽時候都不瞞你,真的。”


    慕容是點點頭:“這才乖。”手不由從她的腰間過去,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忽想起什麽道:“我記得你嫂子那時候,喜歡吃什麽香椿雞蛋餅……”


    慕容是話音未落,懷清捂著嘴幹嘔了幾聲道:“快別提這個,一提我就想吐。”


    慕容是急忙道:“好,好,不提,不提……”一邊輕輕給她順了順前胸:“那你說,你想吃什麽,我也好給你弄來。”


    懷清道:“等我想想。”


    一直想到進了鬆濤苑,終於想起來了道:“那個,我想吃葡萄。”慕容是一愣。


    二皇子跟六皇子在百花洲裏頭正好遇上,就坐到一處來了,二皇子瞧了慕容曦幾眼道:“我說老六,這百花洲的頭牌都進你府裏了,你還跑這兒來做什麽,再說,不說你的側妃有喜了嗎,怎麽還天天往外頭跑,可不像話啊。”


    慕容曦側頭瞧了他一眼:“二哥,你孩子都仨了,也沒見你斷了往這兒跑啊。”


    “咳咳咳……”二皇子咳嗽幾聲:“老六,你這可就不厚道了,得了,咱哥倆誰也別說誰,二哥跟你說個樂子,你可知道,咱們京裏最近可是出了件新鮮事兒,就咱們那位冷郎君四爺,如今滿世界踅摸葡萄呢,也不知抽了什麽邪風,如今可是冬底下,樹上一個青兒都看不見,哪來的葡萄啊,真能出幺蛾子,我跟你說,都出到一百兩銀子了,這哪兒是葡萄啊,簡直比金珠子還值錢呢,早知道這個,夏天的時候,爺就在地窖裏頭存上它七八筐,這會兒一股腦都賣給老四,你哥哥我就發了。”


    慕容曦目光閃了閃,心道,葡萄……


    “爺,爺,有了,有了……”可喜提著一個小框跑了進來:“爺,您瞧這個。”說著把蓋在小框上的棉被揭開,裏頭圓咕嚕好幾串葡萄,喜人非常,慕容是大喜:“哪兒來的?”


    可喜目光閃了閃,有些吱嗚,慕容是頓時就明白了:“是老六送來的。”


    可喜點點頭:“是陳豐送過來的。”


    慕容是在心裏歎了口氣,老六到底還是放不下,忽聽裏頭懷清幹嘔的聲音,忙提著葡萄進去了。


    可喜鬆了口氣,心說,他們家皇子妃真是能折騰人啊,你說想吃什麽不成,這寒冬臘月的非要吃葡萄。


    陳豐回來,慕容曦問:“送去了?”


    陳豐點點頭:“交給可喜了。”心裏不禁歎息,為了這麽一小筐葡萄,爺差點兒把京城都翻過來,這份心思也不知哪位領不領情。


    正說著,忽外頭傳來吵鬧聲,陳豐一聽聲兒都不禁頭疼,是側妃餘氏,這餘氏的性子比起六皇子妃可還在以上,自從這位進了府,府裏就沒一天消停的時候。


    餘靜茵挺了挺肚子,瞪著小廝:“你個死奴才再敢攔我,可仔細我肚子裏的皇孫。”


    她一句話,那小廝急忙往後退了兩步,趁著這個空檔餘靜茵進了屋,一見慕容曦就換了臉色:“靜茵給爺請安。”說著還假模假式的挺了挺肚子。


    其實還不到三個月,根本看不出來,可餘靜茵為了顯出來,特意在腰上塞了個棉墊子,走到哪兒都挺著個肚子,就怕人不知道她懷了孩子。


    慕容曦一看見她的肚子,就不由想起那天懷清的恭喜,頓時就跟吃了隻蒼蠅似的惡心,皺著眉冷聲道:“你來做什麽?”


    一聽這口氣,餘靜茵臉色一僵,卻仍道:“我聽說,爺叫底下人尋了一筐葡萄來,靜茵正想這東西吃呢,故此舔著臉跟爺討一些回去,太醫說了,這時候吃什麽都不是我吃,是肚子裏的孩子想。”


    慕容曦看了她一眼:“餘靜茵,你是日子過得太好了,上趕著來找不自在是不是,我一早下過嚴令,沒有我的話兒,誰也不許到這院子來,你把爺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不成。”


    餘靜茵本來就不是什麽好脾氣,在餘家給爹娘寵慣著長大,何曾受過這個委屈,先頭是覺得沒依仗,稍微收斂著些,這會兒肚子裏有了這塊肉,還怕什麽。


    再說,張懷清肚子裏的是皇孫,自己肚子裏的也是皇孫,憑什麽人人都當張懷清是寶貝疙瘩,自己連路邊的野草都算不上,別人還罷了,慕容曦也上趕著討好張懷清,是餘靜茵無論如何也忍不得的。


    本來就是一肚子火氣沒處發,這會兒給慕容曦幾句冷言冷語一刺激,性子上來,不禁道:“慕容曦,你別跟我擺什麽架子,你以為我樂意嫁你啊,要不是皇上下旨,我幹什麽糟蹋自己來當你的小老婆。”


    小老婆?慕容曦冷笑了一聲,從上到下掃了她一眼:“就憑你餘家一個做買賣的商戶,莫說給爺當小老婆,就是通房丫頭都不夠格。”


    餘靜茵臉色一變:“你,


    我餘家雖是商戶,我姑姑卻是皇後,我爹是堂堂國舅,你竟敢侮辱我餘家。”


    慕容曦嗤一聲樂了:“用不用我提醒你,你的皇後姑姑已經入了地宮,你那個所謂當國舅的爹現在是朝廷罪臣,你就是罪臣之女,識相的趕緊滾回去,再不走莫怪爺不客氣。”


    餘靜茵氣的滿臉通紅:“慕容曦,你好無情,你就不顧念我肚子裏的孩子嗎。”


    一提孩子,慕容曦臉色更沉:“餘靜茵你我都清楚這個孩子怎麽來的,爺給你留點兒體麵,不想戳破此事,你倒得寸進尺,你餘家的姑娘真好本事啊,你姑姑是下毒的一把好手,你呢更不要臉,若不是你給爺下了藥,就憑你,脫光了在爺跟前,瞧瞧爺可會看你一眼。”


    “啊……”餘靜茵給他刺激的尖叫了一聲:“慕容曦我今兒跟你拚了。”說著竟然潑婦一樣衝了上來,要跟慕容曦撕扯。


    可惜還沒挨著慕容曦呢,就給慕容曦一腳踹了出去,這一腳慕容曦毫不留情,正揣在餘靜茵的肚子上,饒是餘靜茵腰上塞了兩層棉墊,仍覺得腹中劇痛,摔在地上,兩腿間立馬落了紅,餘靜茵頓時傻了……


    宮裏禦書房,皇上放下筆,招海壽過來:“你瞧瞧,這幾個字哪個更好些?”


    海壽一見就明白,這是皇上給四皇子妃肚子裏的皇孫起名兒呢,因為下一輩而都戴著豎心旁,故此海壽一瞧就猜了出來,不過,這皇孫的名兒可輪不上自己插嘴,尤其,四皇子妃肚子裏那位更是貴中之貴,四皇子是皇後嫡子,四皇子妃的是國公府貴女,又是幾個兒媳婦兒裏,格外得皇上青眼的一位,從聽說四皇子妃有喜開始,皇上沒有一天不念叨的。


    海壽忙道:“奴才瞧著個個都好。”


    皇上嗤一聲:“得了,別拍馬屁了,這個恪字朕瞧著好,欽天監也算過了,上上大吉至尊至貴。”


    海壽一驚,心說,萬歲爺這話可是太明了,不過想想也不應該覺得意外,皇上本來就屬意四皇子繼位,又因四皇子妃的聰明對四皇子妃肚子裏的皇孫格外看重,皇上先頭總說,自己幾個皇孫資質過於平庸,這是盼著四皇子妃生個聰明的出來呢。


    想到此忙道:“奴才也瞧著這個字好。”


    皇上倒樂了,想起什麽道:“對了,老六府裏的側妃不是也懷了嗎,跟老四家的月份差不多,生的時候該是前後腳。”


    海壽心道,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就怕皇上提起這檔子事兒來,偏就提起來了。


    皇上見他臉色不對,不禁道:“可是有什麽事兒?”


    海壽知道瞞不住,忙道:“回萬歲爺,那個六皇子府裏的餘側妃,前兩天小產了。”


    小產?皇上皺了皺眉:“她是餘家人,該知道怎麽保重自己才是,怎會小產?”


    見海壽欲言又止,皇上臉一沉:“說,怎麽回事?”


    海壽這才道:“聽說側妃不知為什麽跟六皇子動起手來,一個不妨摔了一跤,孩子就摔沒了。”


    皇上道:“餘家這丫頭讓她爹寵的一點兒規矩道理不懂,有這麽個愚蠢的娘,生了孩子也是個糊塗蟲,沒有就沒有了吧。”


    海壽心說,皇上這話真真說到了點子上,餘靜茵雖說比赫連清有本事,能懷上六皇子的孩子,可這後頭的做法的確蠢的沒邊兒了,根本就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兒,這事兒不用想,海壽都能猜出來,肯定是餘靜茵覺著自己懷了孩子有底氣了,想恃寵而驕,可就忘了,她連寵都沒得呢,哪來的什麽驕啊,末了,連自己最後的依仗也沒了,以後在六王府的日子恐更不好過,這才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呢。


    不過,六皇子也真狠啊,好歹那是他的骨肉,竟一點兒不顧惜,想想四皇子妃,不禁歎息,還真是同人不同命。


    正想著,外頭小太監來回說:“葉大人來了,說有要事稟奏。”


    皇上道:“叫他進來。”


    葉之春進來磕了頭,把手裏的供詞呈上道:“這是雲貴總督府管家的供詞,已然審問清楚,韓章不禁貪了江南五百萬輛鹽稅,還在雲貴那邊兒巧立名目橫征暴斂,以至民怨沸騰。”說著又呈上一冊道:“萬歲請看,這是雲貴各府鄉紳士聯名的萬言書,彈劾韓章為民請命,江南那邊兒的鹽商也都招了,說揚州的私鹽都賣到了雲貴。”然後把最後一張圖呈上:“這是韓章在雲南新蓋的韓府草圖,前後足有九進,內裏設有銀安殿,均是用皇木所造,裏頭雕梁畫棟,奢靡處不可言表。”


    皇上打開那張圖一看,臉色頓時陰了下來:“韓章好大的夠膽,這是要自己給自己封王啊。”


    葉之春道:“韓章野心勃勃,勾結羌人早有異動,若不及早除去恐生後患。”


    皇上點點頭,叫秉筆太監擬旨。


    “韓章貪墨鹽稅,逾製建府,著六皇子慕容曦左都禦史葉之春,立赴雲南押解罪臣韓章回京問罪。”


    慕容曦接了聖旨,陳豐忙道:“怎麽這差事落到了爺頭上?莫非萬歲爺忘了,韓大人是爺的舅舅?”


    慕容曦麵沉似水:“爺沒有這樣的舅舅。”


    陳豐感覺到爺對舅爺的恨意,不禁暗歎了口氣,說起來,真怨不得爺恨他,若不是舅爺幾次三番的攪合,爺何至於落到如此地步,舅爺那些自以為厲害的計,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招兒,而且,惹怒了皇上,淑妃娘娘的情份也不管用了,萬歲爺這是要滅了韓章,更順道殺一儆百,讓那些在皇子後頭不安分的人都消停些,不然,韓章就是榜樣。


    看見眼前格外氣派巍峨的韓府,葉之春心


    說,韓章這廝分明就是找死,自己一堆小辮子讓人抓呢,還不知道好好找個地兒眯著,非蹦出來害別人,這別人沒害著,看看自己的下場吧。


    因為韓章貪墨的銀子沒著落,韓章死活也不說,葉之春跟慕容曦隻能押著韓章進韓府來找,葉之春看了韓章一眼道:“我說韓大人,都到這份上了,您就別死咬牙硬的撐著了,這會兒您不說,等回京若是大理寺一審起來,恐韓大人這體麵就保不住了。”


    韓章哼了一聲,根本不搭理葉之春,而是看向慕容曦:“曦兒,你可真是舅舅的好外甥啊,勾結外人來抄舅舅的家,真是出息了。”


    慕容曦冷冷看著他:“舅舅,事到如今也就別滿嘴假仁義了,你以為做的那些事兒還能糊弄住爺不成,再說,什麽外人,爺是大燕的皇子,是主子,你是爺的奴才,便你不說,信不信爺一樣能找出髒銀來。”


    幾句話說的韓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指著他道:“你,你就不想想你母妃。”


    “別提我母妃……”一提這個,慕容曦惡狠狠的瞪著他,仿佛恨不得嚼碎了他似的:“若不是你,我的親舅舅,母妃怎會進宮,怎會這麽早就去了,若不是你,母妃或許隻是個老百姓,卻可以過著平靜安樂的日子,而不會成為你獲取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的工具。”


    說著,一指後罩房的牆道:“把這個牆給爺鑿開。”


    韓章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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