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魏子城,魏家無雙子,膽量過人,權謀善變,幼時曾言:人活一世,豈可隨波逐流。


    這是莫家給出的情報。


    當然,也有不少具體事跡,比如精通禦獸之道,可與鳥獸語,再比如趁府軍改製之前,就提前吞並大量馬場,將涼州經營的水泄不通…


    為何孤身出現在這裏?


    王玄雖對三家之爭不感興趣,但畢竟事關人丹寶柩,不免要詢問一番。。。


    “卻是與王校尉有關。”


    太一教老道撫須歎道:“清理妖術勢在必行,否則異類傳承在大燕境內擴散,必然後患無窮傷及社稷,可暗中修煉妖術者又不少,若用雷霆手段清楚,又會引發大亂,因此才拖延至今。”


    “王校尉送上的人丹寶柩教中很是看中,特命我等尋找古繚國遺跡搜尋,卻沒想到霍大俠卻先找到一具。”


    霍楚閣麵色陰沉,“此物是在懷仁縣黑市上流出,老夫見過妖魔使用,曉得厲害,故暗中截下通知太一教。”


    “拿下此物當晚,便有妖祟暗中窺視,老夫預感不妙,便請了魏家子弟助拳,和趕來的太一教道長交接,卻沒想到竟被化形老妖盯上…”


    說著,望向河上一具具黑衣人屍骸,握了握拳,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老夫考慮不周,卻是害了弟子性命,二位道長,還請度化冤魂,免得這些弟子死後也不得安寧。”


    “那是自然。”


    兩名太一教老道雖心神疲憊,但還是一人搖鈴,一人點燃符籙,同時念誦:“上有九天,下有九幽,天地茫茫,苦多樂少,魄兮散於天,魂兮歸於地…”


    蒼老悠遠的聲音響徹河道,似乎連夜風都變得安寧。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低頭站立。


    這是人族古禮,無論生前風光落魄,死後終究魂入幽冥,能夠安寧,便是最好的歸宿。


    王玄兩眼藍芒閃爍,燭龍眼神通發動,頓時看到一幅奇景:


    河麵之上,密密麻麻全是魂靈,人族、妖物、河怪皆有,隨著肉身死亡,七魄漸漸消散,而三魂也變幻不定,迷茫、痛苦、瘋狂,各種情緒肆意泛濫。


    有些漸漸消失,有些崩潰碎裂,還有些則欲化作厲鬼。


    而《安魂經》的聲音則似乎有種力量,不少即將化作厲鬼的魂靈情緒逐漸安穩,隨後緩緩沉入河中…


    望著眼前景象,王玄若有所思。


    此界上古三皇傳說由來已久,都未留下姓名,隻知道人皇傳下《封神術》,地皇留下《安魂經》。


    這《安魂經》有神奇作用,他也曾嚐試過,但其根本不是術法或功法,連番背誦也無法刻錄,也不知是何原因。


    隨著兩名老道聲音停歇,河麵上也安靜下來。


    “王大人。”


    排教一名管事上前小心抱拳:“您看這些妖屍…”


    河麵上還有不少邪祟屍體,河怪皮可煉甲胄,骨可用來雕刻符籙,肉可育獸,筋膜可煉凝膠,甚至水鬼燒灰也有用,王玄雖然看不上,但對這些跑江湖的漢子卻是不小收入。


    王玄眼神微動,“速度要快,還有,這些盜門弟子屍體也要火化安葬。”


    排教管事頓時眉開眼笑:“大人放心,弟兄們做事利落的很。”


    說罷轉身揮手,早已按捺不住的排教弟子們撲通撲通跳入水中。


    王玄也不在意,他窮的時候,為搶屍體動刀子都行。


    “多謝王大人。”


    霍楚閣也點頭致謝,隨後便望著河麵上屍體沉默不語,似乎一瞬間老了許多。


    就在這時,遠處一道白光衝天而起,隨即數十道身影與山嶺間縱橫穿梭,大袖飄飄,竟然全是太一教高手。


    王玄甚至還看到了兩名熟人,正是宏源真人手下醮道。


    “見過劉師兄,妖物何在?”


    “多虧王校尉斬殺…”


    “哈哈,王校尉又見麵了。”


    一番客套後,太一教眾人未免意外,抬著人丹寶柩飛速離開。


    從這裏上了官道,距離府城康元不到一日距離,他們帶了五雷法壇所需旗幡神像,即便再有妖邪偷襲也無需畏懼。


    排教弟子們身手確實利落,不到一個時辰,河怪邪祟屍體便已處理完畢,盜門弟子骨灰也盡數裝入壇中,就地挖墳埋葬。


    霍楚閣在墳堆站了一會,轉身抱拳道:“王校尉,老夫也要走了。”


    王玄微楞,“霍長老不去仙泉縣麽?”


    “不去了。”


    霍楚閣望著盜門弟子墳墓,長長一歎,“老夫這一生,信奉盜亦有道,為個大俠的名頭四處奔波,即便被人瞧不上,也在所不惜,但剛才望著滿河屍體卻豁然驚醒。”


    “救了人,殺了人,連累的也更多,到頭來不過一場空妄。”


    “唉,累了,隻想睡個安穩覺…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說罷,隨意拱了拱手闊步離去。


    看似灑脫,但高大的身軀盡顯疲憊。


    劉大麻子嘖嘖搖頭,“這霍長老的名頭我也聽過,都煉炁化神修士了,怎麽一幅喪氣樣?”


    “是炁血衰退。”


    劉家小妹劉菡搖頭道:“人有生死輪回,炁有興盛衰竭,即便煉炁化神修士享壽三百載,也不過拉長這個過程,巔峰過後,炁血精神都會衰退,我師傅也是這樣,老是回想過去長籲短歎。”


    劉大麻子抓了抓腦袋,“那可要趁著有心氣多做點事,小妹,聽說仙泉縣風景不錯,大哥帶你逛逛,若是相中哪個郎君…”


    “大哥!”


    劉菡頓時有些惱羞,轉身躲入船艙。


    劉大麻子尷尬一笑,“開船開船!”


    此時天邊已顯現一縷晨輝,隨著排教水手們嘹亮口號,風帆頓時鼓動,大船分開波瀾繼續前行。


    王玄在船頭負手而立,默默望著遠處群山。


    莫卿柔緩緩走出,手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米粥,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玄…玄哥,累了一夜,趁熱喝點粥。”


    王玄微微一笑,接過粥後,突然抓住了莫卿柔冰涼纖纖玉指,溫聲道:“卿柔可知我為何要娶你?”


    莫卿柔掙紮了一下,臉頰微紅低聲道:“非是聯姻,我知大人不屑於此,亦非因我容貌,陳羨魚遠勝於我,大人可是因那種魂術,心生憐憫?”


    “非也。”


    王玄望著前方歎了口氣,搖頭道:“往日之事如江水去而不返,明日光景似泡影飄忽不定,唯有當下可依,卿柔…我們其實是同一類人。”


    莫卿柔微楞,隨即眼神亦溫和如水,任由王玄牽著自己手。


    兩人就這麽望著前方,雖沉默不語,但卻有種莫名的和諧。


    半晌,王玄突然開口。


    “卿柔?”


    “嗯。”


    “你從何處得知陳羨魚?”


    “……”


    ……


    “起兵平亂世,開朝名大魏,兵聖刻丹青,興亡一杯土。”


    “諸位,今天咱們要說的,是白虎兵聖李援軍鼓車戲爭雄的故事…”


    “程瞎子,李援也弄軍鼓車,你胡編的吧?”


    “那是你見識少,想當初啊…”


    仙泉縣碼頭繁華遠勝渠城,再加上並州商會成立,大小船隻幾乎擁塞整個河道,岸上車馬嘶鳴,人頭攢動。


    王玄剛下船,便看到沿途有江湖評門眾人搭著帳篷說書,皆是關於軍鼓車戲故事,圍著不少人,叫好聲不斷。


    秋風瑟瑟,景象卻甚是熱鬧。


    王玄看得有趣,孫仲謀其他暫且不提,炒作消息流言的本事卻是一絕,諸多手法不弱於前世奸商。


    不要小看這用間之法。


    平日裏看似無害,但若心存歹意,不費一兵一卒便可使朝堂動亂,民怨沸騰,兵家掌乾坤陰陽虛實,可不隻是帶兵打仗那麽簡單。


    一行人兵甲戎裝,又有戰車巨鷹,當即吸引不少視線。


    人群讓出一條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好家夥,這是哪路府軍?”


    “麵如冠玉,鷹犬相隨…是並州王玄!”


    “嘶…是這頭凶虎,果然氣勢不凡,這次怕是要爭個頭名吧…”


    “你懂個屁,我聽說…”


    王玄麵色平靜牽著莫卿柔的手,他對這種目光早已習慣,視若無睹前行。


    莫卿柔則略顯羞澀,她雖是戶部侍郎之女,但平日裏大多待在深閨,去上個香引得世家浪蕩子轟傳,為免麻煩甚少露麵。


    如今猛然成了王夫人,也算是種從未有過的體驗,好在頭戴鬥笠,素紗遮麵,倒也心平氣和。


    嗖!


    人群中忽然越出一名彪形大漢,身後背著一杆長槍,滿臉豪爽拱手道:“這位可是永安王校尉,在下懷州鐵槍門成宣義,久聞校尉槍術已達入微之境,心癢難耐,可否賜教。”


    王玄淡淡一瞥,心中樂了。


    並州商會成立亦是江湖盛事,三教九流匯聚,湊熱鬧、為利益,更有不少是為了揚名。


    沒想到,自己也成了碰瓷對象。


    沒錯,就是碰瓷。


    郭鹿泉和他說過這種江湖門道。


    如果真是為討教,完全可以帶著禮品拜帖上門,選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就是料定自己不會下狠手。


    若走狗屎運贏了,那便一戰成名。


    若輸了,日後行走江湖就能拍著胸膛說道:“並州凶虎王玄知道麽,唉,在下昔日幾招惜敗,如今才落得這番田地。”


    旁人一聽,頓時肅然起敬,說不得還能沾些油水。


    江湖啊…


    王玄啞然失笑,伸手一揮。


    “阿福,上,咬死他!”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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