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夜風寒肅。


    也是天公作美,連續數日大雪停歇,陰雲盡散,皎潔明月當空,下方康元如同雪國,卻又被滿城燈火照亮,人潮如織,當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


    城南鶴舞樓,高聳巍峨,夜風中似伸手可探月,燈火輝煌,絲竹悅耳,盡顯氣象萬千。


    上元佳節,府城同慶,往年每到這個時候,蕭家就會包下鶴舞樓,珍寶拍賣,兌票交易,群豪匯聚,堪稱並州盛會。


    而今年同樣如此,雖說兌票交易被安排到了仙泉並州商會,但珍寶拍賣,加上熱炒數日的《名將譜》爭鬥,也讓今晚的鶴舞樓同樣引人矚目。


    “陰桐,生於地炁靈竅,後演化鬼穴滋養而成,底價三百塊工部玄銅錠或等價兌票,另添紋銀一千兩…”


    “地火晶,地火竅穴孕育,布置法陣靈物,底價二百塊工部玄銅錠或等價兌票,另添紋銀一千兩…”


    “血琉璃,妖獸之血凝結…”


    三樓大殿,珍寶閣拍賣正火熱進行。


    而在五樓一間奢華雅閣內,青煙淼淼,王玄正盤膝而坐,黑氅銀繡,頭戴紫金冠,閉目盤膝養神。


    他如今已非去年無名小卒,對於那隻剩殘羹冷炙的珍寶拍賣沒有一絲興趣。


    世家法脈組織隊伍去無人區探險,各地府軍開荒,真正的好東西根本不會流到市麵上買賣。


    當然更重要的是,馬上就會迎來與蕭伯成的比鬥。


    他如今已隱約琢磨出聲望規律,有些類似香火神力,知道的人越多,傳頌度越深,聲望越高。


    當然,也和人群能力有關,比如若被魂魄強大的修士傳頌,就比凡俗百姓更容易積累。


    軍鼓戲競賽時,他聲望剛剛晉級,可以說在整個並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便贏了,短時間內估計也不會晉級,但若輸了,必然會影響晉級速度。


    “大人。”


    莫雲天在旁拱手輕聲道:“屬下這兩日請四海門調查,給蕭家造勢的果然是另一方人,但卻不明身份,這兩日城中也無異常。”


    莫雲霄則沉聲道:“屬下暗中觀察,鶴舞樓蕭家布防稍有加強,但對外說是因並州王、宏源真人等都要觀戰,所以才多派了人手。”


    祁隆有些疑惑,“好像…並無異常,況且並州王、宏源真人、各地府軍高層都在,難道蕭家想造反?”


    “造反…他們還沒這膽子。”


    王玄搖頭道:“這件事有些蹊蹺,即便是蕭家內鬥,蕭仲謀失權,難不成蕭家那些老祖都失了智?”


    “況且王爺還特意來信,要我安心比鬥,莫搭理其他,這中間必然有事。”


    說到這兒,看了看旁邊打著哈欠、毫無異樣的阿福,眼神微動沉聲道:“總之,今晚都當心著點,若有不對,以保命為主。”


    “是,大人!”


    幾人齊齊拱手稱是。


    “王兄。”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陳瓊的聲音,隻見軍士打開門後,陳瓊闊步而入,眼中滿是擔憂,“我剛剛打聽到,寧封府軍那邊給蕭伯成運來不少東西,估計是軍中法器,王兄可要著甲?”


    王玄毫不猶豫搖頭道:“白虎明光鎧是太子所賜禮儀鎧,並非法脈重器,對付高手還不如不穿,陳兄放心,第一場問題不大。”


    軍鼓戲後,他發現司馬家戰樓和魏家戰獸都有都有儲存軍陣煞炁能力,後來打聽到都需要布置法陣,而且還不持久。


    所以有了龍虎大印,他戰力直逼煉炁化神,除非對方也有相同等級寶物。


    “那便好。”


    陳瓊搖頭道:“第二場估計懸,王兄全力以赴應付兵圖推演就是。”


    “陳兄說的是。”


    王玄微微點頭,沒有反駁。


    觀陰陽之法他雖然學過,但多是野路子自學,即便後來有了資源,還可向楊老頭和岑虛舟請教,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提高。


    而蕭伯成家學淵源,並未如其他世家子弟性命雙修,而是癡迷兵家,且常年跟在蕭劍秋元帥身邊,必然比他高明。


    知道王玄戰績,還心中不屑挑釁,蕭伯成當然有其自傲之處。


    說實話,王玄還是第一次見世家子弟修煉兵家,若非不是一路人,還真想結識一番。


    鐺鐺鐺!


    塔頂悠揚鍾聲忽然響徹夜空。


    眾人齊齊看向樓外,應該是拍賣會已經結束,隱約有陣陣腳步聲傳來,向六樓而去。


    鶴舞樓是大魏時蕭家為討好魏帝所建,極盡奢華,各個樓層都有獨特妙用,有旳用來宴會歌舞,有的用來登高觀景,有的用於大型幻術皮影表演。


    而六樓便是專為角鬥設計,不僅材料堅固,還有陣法防禦真炁破壞,聽聞當時魏帝最愛看人與妖獸廝殺。


    如今再次派上了用場。


    “並州王到!”


    “太一教宏源真人到!”


    “山海書院劉夫子到!”


    “須彌宗智海禪師到!”


    “蕭風樓先生到!”


    聽著蕭家侍衛一聲聲高呼,陳瓊轉身道:“王兄,我們走吧。”


    王玄點了點頭,背上墨玉寶弓與金羽箭,拎起旁邊睚眥方天畫戟,在一行人簇擁下闊步而出…


    ……


    鶴舞樓六樓,此時已是人頭攢動。


    不少人交頭接耳,眼神興奮。


    江湖中少不了文武爭鬥,但大多是年輕人和落魄江湖客,稍微有點江湖地位,都不會親自下場。


    王玄並州凶虎之名過去一年人人傳頌,自府城夜戰後,真正見過其出手的少之又少。


    而蕭伯成更不用說,千年世家子弟,邊軍曆練,少年英才,誰都想看看二人高低。


    若都是繡花枕頭,說不得來年《名將譜》排名,大家夥都得爭一爭。


    大廳中央,乃是一個突出圓形高台,黑白兩色巨石構成太極圖案,隱約有種渾厚敦實炁息,而周圍更是插滿了一杆杆陣旗,以九宮八卦方位布置,隻是尚未發動。


    主位之上,並州王平靜地喝著茶。


    說實話,他並不在意王玄輸贏,其年齡便已決定巔峰在十年之後,甚至希望能輸一把沉澱曆練,入饕餮軍時才能更成熟。


    至於那蕭伯成,別說是世家子弟,不會為皇族所用,便是意氣用事隨意挑釁,在他心中便已落了下風。


    至於宏源真人、須彌宗智海禪師等人,則端坐養氣,閉目養神,令人看不出喜怒。


    很快,那日白衣老者蕭風樓便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諸位江湖同道,今日我蕭家子弟蕭伯成與永安王校尉切磋,無論誰贏誰輸,都是揚並州聲望,也算是為今年開荒助威…”


    話說得好聽,但眾人顯然知道怎麽回事。


    蕭風樓見狀也不在意,說罷後對著並州王等人微微點頭,隨後又對山海書院劉夫子拱手道:“夫子,開始吧。”


    劉夫子眼神平靜,起身撫須道:“今日比鬥,分三場對決,第一場臨陣廝殺之技,雙方點到為止,不可下死手。”


    聲音不大,卻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咚!咚!咚!


    話音未落,就見蕭伯成從門口走入,一身鎏金鳳翅鎧光彩奪目,手持焰紋烏金槍,行進間地板都在震顫,身上竟有火光流轉。


    “這是畢方軍火鳳鎧?”


    “哪可能,這一看就是法脈重器,估計是蕭家秘藏,普通軍士哪用得起…”


    人群中頓時竊竊私語。


    王玄也扛著方天畫戟而入,雖隻穿常服,但身形高大,紫金冠下眼若寒星,氣勢竟更顯不凡。


    “咦,怎麽不著甲?”


    “卻是托大了,沒有軍陣,如何破得了蕭伯成軍鎧…”


    毫不理會人群議論,王玄足尖一點,便身形飛騰而起,落在中央高台之上。


    轟!


    蕭伯成也縱身跳上高台,看著王玄,眼中燃起火焰,聲音卻異常冰冷:“臨陣廝殺,連甲都不穿,王校尉是看不起在下?”


    王玄摸了摸下巴,微微點頭:


    “沒錯。”


    “你!”


    蕭伯成沒想到王玄這麽不給麵子,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又深深吸了口氣壓下,閉目養神,不發一言。


    王玄則略帶詫異。


    臨陣少不了罵戰擾亂敵心,他雖不說髒話,但氣人絕對是把好手,沒想到對方竟這麽快反應過來。


    “比鬥開始,布陣!”


    隨著劉夫子一聲令下,太一教幾名道士同時立在陣旗之下,捏動法訣,頓時有淡淡白霧升騰而起,空中竟隱約有金光顯現。


    “香火神力?”


    台下不少人略帶詫異。


    雖說這二人比鬥必然威力驚人,但動用府君香火神力卻是有些多餘,但看台上宏源真人麵帶微笑,卻有瞬間了然。


    這真人又在刷存在感…


    台上二人自然是聚精會神,聽到劉夫子口令,蕭伯成雙目猛然睜開,渾身火焰轟然而起。


    “殺!”


    一聲戰吼,手中鋼槍已裹著熊熊烈火,如流行般刺向王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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