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者終於顯出全貌。


    其多半為白發蒼蒼老者,麵容枯槁,黑袍破爛不堪,渾濁眼中大多為雙瞳,甚至三曈、四瞳。


    他們盯著火牆陣外的蕭劍秋,眼中滿是怨毒憤恨,口中發出呢喃不清詛咒聲,已近乎瘋狂。


    領頭者卻是三名化形妖物,一名黑臉壯漢脖子以下全是鱗片,一名妖豔女子身後大尾巴甩來甩去,還有一名白發老嫗滿臉褶皺,臉型如同一隻大耗子,生得賊眉鼠眼。


    與此同時,王玄也看到個熟人:蕭季禮身邊那位陳老。


    這位曾身居高位,蕭季禮待其如師長的老者,此時卻很淒慘,被一名黑臉壯漢捏著脖子提在空中,四肢全被扯斷,血肉淋漓。


    王玄若有所思,恐怕這陳老便是蕭仲謀口中說的死間,將人引來後也同時暴露。


    “殺!”


    老帥蕭劍秋聲音冷漠。


    一聲令下,密密麻麻飛箭瞬間射入陣中,如同雨瀑潑灑。


    襲擊者自然不會束手待斃。


    那名妖豔女子伸手一揮,地上黑色黏液如瀝青般翻湧而起,阻擋飛來箭雨。


    王玄聽郭守清提過這胎化異形妖術。


    此妖術來源於大歡喜聖母,修煉方法極為邪惡,乃是收攏尚在胎盤中嬰孩,通過秘法煉成妖胎,有易容、護身等神奇妙用。


    這狐妖也不知造了多少殺孽,竟能煉成如此規模妖胎。


    可惜,箭雨數量眾多,大多刻錄鎮邪符文,還有並州王口中的斬魂鬼羽箭,幾乎瞬間就將妖胎撕扯得破破爛爛。


    妖狐也噴著血倒在地上。


    剩下的人瘋狂逃散,可惜蕭劍秋的六儀神火楯早已布下陣法,一道道火柱飛速旋轉,無論天上地下,碰到就化為飛灰。


    奇怪的是,周圍士兵弓弩射擊卻不受影響,瞬間便有大半神機閣老者被射成刺蝟,身軀血肉四濺。


    “嗬嗬…”


    雙瞳陳老盯著陣外蕭劍秋老元帥,眼中滿是恐懼絕望,張嘴想要說出什麽,可惜口中舌頭喉管都已被扯爛,隨後便被箭雨射得滿身窟窿,生機全無。


    這一切都隻在瞬間發生,根本沒人注意到,而蕭劍秋也同時出手。


    隻見這白須鷹目的老元帥麵若寒冰,向前伸出手掌猛然一抓。


    一根根六儀神火楯旋轉速度更快,如火龍呼嘯,整個陣法範圍也開始縮小。


    下方廣場隻剩下個巨大火球,熾熱火光升騰而起,照亮四方,即便王玄此刻也什麽都看不清。


    幾個呼吸之間,那火球已縮小至臉盆大,什麽神機閣叛徒、化形老妖,全都化為飛灰。


    呼~


    火光散去,六儀神火楯又化作一根根平凡無奇的鑲銀木棍,咻咻咻落入蕭劍秋手中。


    王玄看得頭皮發麻。


    即便相隔數百米,他也能感受到其熾熱爆裂的驚人殺機,這種等級的法器已超乎他理解,恐怕軍陣陷入,也會被燒得一幹二淨。


    宏源真人微微點頭讚道:“六儀神火楯果然不凡,可惜無畢方軍陣配合,顯不出那焚山煮海的神威。”


    王玄也望著下方,沉默不語。


    六儀神火楯是最頂尖旳法脈重器,更重要的,這是成套法器,與畢方軍陣中的大型軍械配合,戰場上能夠將敵人軍團分割,是軍中利器。


    他那水火雲旗也不錯,但一是煉製靈材相差甚遠,二是軍士修為跟不上,因此無法發揮威力。


    這次比鬥,對他何嚐不是一種警示。


    永安府軍小規模作戰還行,但若敵人數量眾多,還有大型法器配合,必然損失慘重。


    並州王則眉頭微皺,望向旁邊白衣老者蕭風樓,“就來了這幾個,那些深山老妖呢?”


    宏源真人和智海禪師也望了過來。


    這次並州王府、太一教、須彌宗與山海書院配合蕭家,就是聽聞有大批深山老妖現身,眼下妖術清查在即,若能將其一舉殲滅,便可消除不少禍患。


    蕭風樓略顯尷尬,苦笑道:“王爺,那些老妖狡猾得很,估計臨時變動計劃。”


    就在這時,一旁的蕭仲謀沉聲拱手道:“王爺,蕭家所慮,乃是妖物借地蛉戰車神出鬼沒,又有神機閣叛徒潛入內應,此戰將二者盡數毀掉,那些老妖便無法借其作祟,終將伏誅。”


    “此言到是不虛…”


    並州王微微點頭,臉色稍微好轉。


    就在這時,下方蕭劍秋元帥微微拱手,蒼老冷漠的聲音響徹夜空,“王爺,諸位,今晚之事,老夫改日再登門致謝。”


    說罷,身形一轉便破空而去。


    王玄盯著那離去身影若有所思。


    今晚一切都透露著詭異,蕭家不惜損傷聲譽,出手利落果斷,蕭劍秋還親自出馬…


    總覺得,更像是在滅口。


    ……


    天色微亮,城中亂象漸漸平息。


    對於普通百姓和為生計奔波的江湖客來說,昨晚簡直是天降橫禍,雖然很快平息,但也搞得人心惶惶。


    畢竟邪祟襲擊康元城,百年來還是第一次,討論話題都是此事,又有不明真相者亂說,城中謠言遍地。


    相較而言,原本熱議數日的鶴舞樓比鬥,反倒變得無人無津。


    當日,並州軍府衙門大殿。


    依舊是旌旗儀仗林立,並州王、刺史劉長庚,錄事參軍李成雄等人盡數到場,各縣府軍校尉列位堂中。


    府軍改製開荒後,第一次述職會。


    上一次,血染節堂,凶險萬分。


    而這一次,雖說氣氛依舊肅穆,但相對而言眾人神色都輕鬆了不少。


    “自開荒以來,國庫日漸充盈,聖上龍顏大悅,對我並州亦多有褒獎,離不開諸位辛勞…”


    並州王說了一番後,嘴角露出笑意,“為激勵開荒,聖上特命各州評選《名將譜》,位列前茅者皆有獎賞,李參軍,開始吧。”


    “是,王爺!”


    錄事參軍李成雄抱拳拱手,隨後來到堂前,攤開手中卷軸沉聲念道:


    “並州《名將譜》頭名榜首,寧封縣鎮邪府軍校尉蕭仲謀,升都尉之職,境內敕封山神一位,軍中儀仗一套…”


    “永安縣鎮邪府軍校尉王玄,升都尉之職,虎賁軍煉器圖一套,軍中儀仗一套…”


    “仙泉縣鎮邪府軍校尉蕭言,軍中儀仗一套…”


    “靈源縣鎮邪府軍校尉請辭,由李春娘接任…”


    “懷仁縣鎮邪府軍校尉羅桓因公殉職,由馮悅接任…”


    隨著錄事參軍李成雄念誦榜單,堂下各路府軍校尉表情不變,心中卻已有計較。


    榜首蕭仲謀,已是板上定釘。


    蕭家這次出了血本,臨時逆轉,自然是不容敕封山神名額旁落。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以為失勢的蕭仲謀會突然翻盤,而蕭伯成恐怕以後日子不好過。


    王玄心中也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自己竟也升至都尉,雖隻是個名頭,但也不會受蕭家軍令裹挾,並且有了帶兵出境,支援各方的權利。


    估計是並州王做的手腳,畢竟蕭家耍詐逆轉,加上昨晚比鬥勝利,總要有些補償。


    而接下來的排名也能看出不少東西。


    比如蕭家控製的幾個府軍大多位列前茅,若蕭仲謀振旗一呼,便能立刻聚集龐大軍力。


    比如懷仁縣校尉羅桓,協助司馬家與魏家來並州搗亂,因此被動殉職,其中一家竟被排教掌控,看來成三水長老沒少暗中活動…


    述職完畢後,眾人紛紛離開府衙,彼此拱手祝賀,心中感慨良多。


    府軍開荒改製,去年血流成河,今年又有不少人員變動,如那曾春風得意的山陰校尉孟雄,如今已化作幽魂。


    有些人化敵為友,


    有些人卻乘風而起,


    大潮之下,果然是人人身不由已。


    王玄自然是人人交好對象,實力強橫,潛力不凡,再加上如今有了都尉權利,日後免不了要沾些好處。


    “王校尉。”


    待眾人散開後,蕭仲謀終於走了上來。


    “蕭校尉。”


    王玄麵色平靜,微微拱手。


    蕭仲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歎了口氣拱手沉聲道:“過往有些事,蕭某多有得罪,還望王校尉見諒。”


    “蕭公子言重了。”


    王玄雖心中奇怪,但卻麵色不變。


    蕭仲謀卻也沒再多說什麽,拱了拱手轉身離去,雖有一眾手下相隨,但背影卻莫名有種孤獨感。


    “大人,他要幹什麽?”


    守在旁邊的莫雲霄眉頭微皺。


    “沒什麽,應該是蕭家內部之事。”


    王玄微微搖頭,隨即嘴角露出笑容:


    “收拾東西,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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