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過密林嘩嘩作響,穀地溝壑之中有氤氳靈霧升騰,陽光照射高聳雪山,呈現漂亮金邊,一切都顯得美輪美奐。


    嗖嗖嗖!


    十幾道身影在樹冠上掠過。


    為首者正是李夫子,雖說他會虎蹻之法,卻並未禦劍飛行,顯然是照顧身後眾人速度。


    在他身邊,除去太子與並州王所派高手,還有一些麵相奇特老者,或黑袍白須陰氣森森,或手持拐杖駝背佝僂,甚至還有身著烏黑官袍的中年人…


    “夫子,在下至今不敢相信。”


    那名身著官袍的中年人眼中滿是激動,“我陰門源頭,真是地皇?”


    “有什麽不可能!”


    黑袍白須老者嘴角露出微笑,“我陰門安魂,掌生死之事,地皇又傳下《安魂經》,老夫之前就有懷疑,不過不敢說而已。”


    另一名形容枯槁消瘦的老者,則用渾濁眼睛看了一眼李夫子,“皇上怎麽說?”


    “崔前輩請放心。”


    麵對這氣若遊絲的老者,李夫子不敢怠慢,沉聲點頭道:“皇上已決定全力扶植貴門,各地設地皇廟,太子將親自督辦此事。”


    老者聽罷,卻無半絲欣喜之色,隻是微微點頭,心中黯然一歎。


    ……


    李夫子帶人過來,大營之中自然又是一番熱鬧。


    郭鹿泉也算陰門前輩,但見到這幫老人,頓時又是師公,又是師叔公叫個不停,連酒都不敢亂喝,拘束得很。


    眾多陰門前輩自然對郭鹿泉一頓狠誇,見到失傳秘術皮卷喜不自勝,而聽聞地皇一脈前輩往事,又親眼見到那座石碑時,頓時一個個老淚縱橫,長跪不起…


    至於王玄與李夫子,則避開眾人,來到僻靜之處。


    “王都尉,渠城的事我都知道了。”


    李夫子一臉讚許撫須道:“封魔窟事關重大,若被攻破,不僅百姓死傷無數,也會令那些個妖物士氣大增,你做的不錯。”


    王玄微微搖頭,“被動防守,終究不是個事,那些老妖曉得不少往事,若在深山之中放出什麽鬼玩意兒,又引入城中,同樣可造成大亂。”


    李夫子灑然一笑,“衰落容易崛起難,不論個人,家族還是整個人族,皆是如此,總有萬般劫難在前,說不得要耗費數代人光陰。”


    “皇上掀起大勢,拿整個大燕命運去賭,不懼龍蛇起陸,不畏艱難險阻,能不能成還隻是未知數,但那黑手卻不惜暴露行跡也要阻止,王都尉可知為何?”


    王玄眼睛微眯,“請夫子指教。”


    “人心,大義!”


    李夫子望著蒼茫群山沉聲道:“人族千萬年來曆經戰火,疆土代代縮小,實力越發羸弱,正如風蝕山石,溫水煮蛙,所以那黑手不急。”


    “但如今一統人族成為大義,這人的心氣一旦起來,便可成燎原之火,縱有鬼霧妖氛,但大勢不改,所以我們不急,急的是那些魑魅魍魎。”


    “這便是陽謀大勢,爭得不是一城得失,一時勝敗,而爭的是人心、爭的是大義,爭的是氣運!”


    原來如此…


    王玄回想起這兩年,燕皇種種行為,許多想不通的事豁然開朗,對著李夫子恭敬拱手,“謝夫子指教。”


    李夫子哈哈一笑,“老夫精研縱橫之道,雖著書立說,但終究是紙上談兵,故相伴太子身邊印證所學。”


    “聽聞王都尉苦讀兵法,值此風雲際會,何不攬日月,挽天傾,方才不負此生啊!”


    ……


    待了不到一個時辰,李夫子等人便匆忙離去。


    他們將所有陰門失傳秘術打包,帶著地皇一脈前輩骨灰以及那塊石碑前往康元,隨後再由並州王派兵護送前往神都。


    燕皇顯然要以此大作文章,散落民間旳陰門也會趁勢崛起,連名字都已想好——地皇教!


    郭鹿泉也走了。


    這老頭蹉跎了一輩子,如今炁血已衰,修行路中斷,想要趁著最後一絲心氣,前往那波詭雲譎的神都做些事情。


    夕陽西下,望著一行人離去的身影,王玄沉默不語。


    張橫守在旁邊也是一聲感歎,“大人,放心吧,郭老精得很,必然能護好自己。”


    王玄微微搖頭,“聚散離別,本就是人生常態,說不定也是一番機緣…”


    “罷了,你即刻帶人,將那批人丹寶柩運回永安,我已寫信給笆鬥真人,太一教自會來處理。”


    “是,大人。”


    ……


    春分三侯,木蘭花信風吹起,坎元山脈又下起了綿綿細雨,群山蒼翠,靈霧氤氳。


    吼!


    山穀之中一聲淒厲巨吼,密林鳥獸驚飛,巨樹坍塌,泥土四濺。


    隻見一頭水桶粗的斑斕毒蛇瘋狂打滾,身上血肉淋漓,黑煙毒霧翻湧擴散,周圍草木嗤嗤冒著白煙。


    轟!


    密林之中氣浪翻滾,數道箭光飛射而出,蛇怪頭顱轟然炸裂,倒在地上不斷扭曲。


    樹蔭之下,莫雲霄緩緩顯出身形,周圍搜山軍將士身上血色虎影升騰。


    幾名道醫門弟子連忙衝出,從一血色巨石上小心翼翼挖出臉盆大的靈智。


    “血芝,竟有這麽大!”


    “怕是有千年光景…”


    而數十裏外的一處山穀中,龍豐府軍血浮屠將士重弩齊射,將前方一頭頭臉盆大的巨蠍射殺。


    屠蘇子明微笑道:“大軍過境,這些個蟲怪全躲了起來,如今分兵搜索,果然按捺不住。”


    岑虛舟撫須點頭,看著前方一處被草木侵蝕大半的石頭哨崗若有所思,“這東西製式古樸,難不成是古繚國前哨?”


    高空之上,一隻隻鷹隼上下飛舞。


    在它們眼中,一座座山穀內皆有府軍小隊探查,而中心處,赫然是古繚國宗廟遺跡。


    王玄並未離開,而是繼續紮營,派出搜山軍與屠蘇家高手,以此地為中心,向四周探索。


    一是張橫率千人大軍護送人丹寶柩離開,畢竟物資沉重,這一來一往即便速度快,也要耗費七八日。


    二則這也是府軍開荒策略。


    按照岑虛舟捉龍之計,他們要依次尋找禁地,采用以點及麵的方法,每攻破一處,便向四周輻射繪製地圖,探查礦脈。


    這樣既不會錯過大頭,若發現靈草靈藥,也能及時收攏運回永安。


    中軍大帳內,王玄查看地圖,根據這些天探查所得,一一進行標注。


    坎元山脈果然是寶地。


    原先三仙廟所在區域,大部分山穀靈竅都空空如也,什麽靈草靈藥都被眾多妖王搜刮一空,就連靈竅都被妖丹怪樹汙染。


    而此地以離開三仙廟勢力範圍,幾乎每天都有收獲,或者是珍貴靈草靈木,或者是品相奇佳的礦石,甚至還發現三處人族遺跡,可惜已被侵蝕坍塌,找不到文字描述。


    莫雲天也在一旁,看著眼前密密麻麻地圖標注,若有所思道:“大人,這裏距三仙廟勢力範圍不遠,卻未被大肆挖掘,連守護靈藥的怪物也未被捉走,必有蹊蹺。”


    “這是緩衝帶。”


    王玄麵色平靜,在地圖上畫了個圈,“坎元山脈廣袤,三仙廟隻是其中一個勢力,此地既有禁地,自然成為與其他勢力的緩衝,再往前,便要小心行事。”


    莫雲天歎了口氣,“可惜花二那廝沒來過此地,要不也能做個向導。”


    就在這時,天空一聲鷹啼嘹亮,小白振翅飛入帳中,抖了抖渾身雨水,扯下腳上竹筒拋了過來。


    王玄一把接住,連忙打開查看情報。


    這裏麵既有永安近況,亦有各地府軍動向,但令王玄心中一跳的,是一封來自並州王府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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