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情形著實詭異。


    燭龍眼望炁,整個道觀地炁洶湧,呼嘯間隱現九宮八卦,分明是一種高明陣法,已將他們包圍。


    肉眼觀望卻毫無異樣,甚至察覺不到一絲炁息變動,若非阿福靈覺驚人,恐怕他們此刻還在悠閑喝茶。


    這種感覺…是幻術!


    “走!”


    王玄心中驚駭,一聲厲喝,抱起莫卿柔就要騰空而起。


    與此同時,兩名內衛高手也一左一右抓住了醜佛兒胳膊,李夫子則拎起那名癡傻年輕人。


    這是事先做好的安排。


    既知此行凶險,太一教不一定靠得住,王玄自然定下各種策略,無論逃跑、防禦、殺敵,都有相應配合,免得事到臨頭慌亂。


    但一切已經遲了。


    道觀內霎時間狂風大作,一團黑暗將他們包裹,所有人隻覺雙腳猛然一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好似被一雙大手臨空拋起。


    噗通!噗通!噗通!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已出現在另一處空間,盡數落入水中。


    嗡!


    李夫子劍出龍吟,拎著那嚇傻的年輕人從水中騰空而起,同時捏動法訣。


    飛劍顫動,瞬間光芒大作。


    這是一座地下溶洞洞窟,麵積不小,四周怪石林立,中央是地下河蓄積出的小湖泊。


    河水寂靜,帶著一股瘮人寒意。


    兩名老太監也抓著一臉懵逼的醜佛兒禦劍而起,王玄則帶著莫卿柔飛射而出,落在一處濕滑礁石之上。


    李夫子飛劍名叫流光,煉製時融入不少月光岩,以體內浩然炁催動,便可大放光明,克製邪魅。


    劍光明亮,洞窟內纖毫畢現。


    溶洞與平常所見沒什麽兩樣,四周卻有不少鍾乳石坍塌,腐朽刀劍淩亂。


    小湖底部,密密麻麻全是屍體,渾身慘白,口唇烏青,兩眼直勾勾盯著他們…


    ……


    轟!


    一道煙火在夜空炸裂,原本夜深人靜的無量山很快沸騰。


    一道道人影自黑暗中出現,或駕著劍光,或陸地飛騰,向著小道觀匯聚而去。


    道觀外,火光熊熊,人影綽綽。


    “都別靠近,守住下山通道!”


    鐵道人臉色陰沉,對著趕來的道士們下命令。


    他是劍山別院院主,太一教三十六別院都在山下,並無權指揮山上道士,但他明顯心情不好,根本不顧及這點。


    道士們麵色猶豫,望向星宇真人。


    星宇真人微微點頭,道士們才四散而去。


    與此同時,一道金光閃過,廣元真君陽神出遊瞬間而至,望著道觀,臉色冰冷。


    “參見教主!”


    現場眾人紛紛拱手。


    鐵道人沉聲道:“教主,有人動了守山大陣,且已幻術遮掩,修為遠高於我等。”


    他沒多廢話,但意思已經明了。


    此時,剛才在大殿內商議的長老們也紛紛趕到,望著道觀還未散去的地炁,有人吃驚,有人冷笑,有人臉色陰晴不定…


    這東西他們很熟悉,是大五行挪移陣,乃是山門大陣中的一環,需消耗不少靈炁和香火神力,可以在戰時迅速調集人馬。


    守山大陣消耗頗大,太一教自成為大燕國教,占據無量山後,三百年來從未全力啟動。


    這內賊,是教中高層!


    更重要的是,守山大陣,可是與人族神道祭壇相連,雖平日由社稷壇高功們維護,但任何舉動,都會留下線索。


    這內賊已然暴露身份。


    廣元真君望了望後山方向,似乎已有所猜測,一聲長歎,身形瞬間消失。


    眾多長老們互相看了一眼,嗖嗖嗖禦劍騰空而起,向著後山飛去。


    下方道士們望著一道道劍光劃破夜空,皆是麵麵相覷,心中沉重。


    今晚無量山,恐有大變!


    ……


    無量山雄渾壯闊,好似一座寶塔自平原上拔地而起,俯視四方。


    後山,便是人道社稷神壇所在,與位於神都的社稷祖廟,天都龍首山的皇族龍脈陵寢,共同支撐起人族神道。


    人道社稷壇占地數頃,取天圓地方布局,矗立於一座孤峰之上,四周靈霧與金色香火神力翻湧,氣象萬千,隱約能看到一尊尊高大神像矗立於祭壇之上。


    神道重地,自然有重兵把守,而且那雲海看似瑰麗,卻有一種令人心季的宏大炁息繚繞。


    這便是祭壇防護大陣,隻有維護和敕封地衹時才會開啟,平日祭祀,全在正對社稷壇的另一座山峰大殿之內。


    金光閃過,廣元真君已出現在祭祀大殿外,望著廣場中心兩丈高的青銅鼎,麵色陰沉似水。


    “見過教主!”


    這裏亦是社稷壇核心所在,十幾名高功帶著道士弟子們紛紛出來拜見。


    嗖嗖嗖!


    鐵道人和眾多長老禦劍騰空而來,落地後,那名道號通明的獨臂長老當即厲喝道:“是誰動了守山大陣!”


    幾名社稷壇高功麵麵相覷,拱手道:“回稟長老,我等在此值夜,並未有人前來。”


    “都是蠢貨!”


    通明長老氣得麵色發紅。


    廣元真君沒有理會,手中突然出現一道紙符,火光燃起後一股股青煙落入青銅鼎中。


    嗡!


    那巨大青銅鼎忽然嗡嗡顫動,隨後噴湧出大片靈霧,幻化出一片光影:


    隻見一名矮胖白須老道駕鶴破空而來,白鶴巨翅揮舞間,片片白羽化作靈霧將自己包裹,下方守夜的高功們竟毫無察覺。


    他麵色愁苦,一聲長歎,隨後從腰間皮囊中抓出一把銀沙揮灑,所有道人頓時兩眼迷茫。


    巨鶴落下後,老道望著青銅鼎,眼中滿是複雜,隨後掏出一塊令牌,捏動法訣,令牌頓時騰空而起,與青銅鼎同時嗡嗡顫動…


    “白鶴師兄!”


    “副教主!”


    眾人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那獨臂老道喃喃道:“怎麽會是白鶴師兄,不可能,他定是受人脅迫…”


    鐵道人也沉默不語。


    太一教從立教起,就設教主與副教主各一名,教主負責統攬大局,而副教主則從旁協助,負責調配統籌。


    白鶴真人出身社稷壇,與人為善,寬宏大度,不僅深得眾人愛戴,還積極調和各個勢力之間矛盾,即便籙壇之人也挑不出差錯。


    教主廣元真君成就地仙,白鶴真人也距離斬凡胎隻差一步,因此才提出退位。


    地仙雖強,但隨著道行增長,必會迎來雷劫,動輒閉關就是十年。


    此時上位的副教主,便是教主候選,因此才引發兩壇相爭。


    眾人麵麵相覷,皆是麵色凝重。


    廣元真君與白鶴真人百年前即位,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合作默契,教中人員物資調配都由其安排…


    誰都知道,要出大事!


    這時,鐵道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教主,此事隨後再查,當務之急,還是先要救出那些人。”


    廣元真君雙目金光四射,手中捏動法訣,青銅鼎上方煙雲翻滾,幻化出無量山模樣,並且有道道靈光盤旋,小陣連接著小陣,構成個巨大的太極圖。


    “白鶴幻術玄妙,已掩去痕跡…”


    廣元真人麵色陰沉,“起壇,我要觀星尋跡!”


    一聲令下,整個山頂瞬間忙碌起來,此時沒人敢怠慢,什麽勾心鬥角全拋到了腦後。


    很快,一座巨型法壇便出現在廣場之上,密密麻麻法旗與天上星辰相對應,眾多長老親自執旗,神情肅穆。


    尋常醮壇,普通道士用城皇神像便可布置,但這座法壇以社稷族壇為基,眾多高手參與,顯然非同一般。


    廣元真君持符執劍,凝望蒼穹,隻見秋夜星空高遠,亙古而神秘。


    他伸手一抖,手中紫符燃燒,法壇上一道令箭飛射而出,頓時有金色香火神力自人道社稷壇那邊洶湧而來,落入青銅鼎中。


    廣元真君隨之揮舞法劍,青銅鼎中金光瞬間衝天而起。


    在眾人眼中,那浩瀚星空彷佛被擦拭過一般,清澈而純淨。


    廣元真君眼神變得凝重,法劍緩緩牽引,青銅鼎上再次幻化出無量山,不過這次還有星光點點環繞。


    很快,深山之中一點紅芒漸漸亮起…


    鐵道人看到後頓時麵色一變,“糟了!”


    廣元真君眼中也有怒火升起,“玄天藏地,白鶴,當真是好算計!”


    ……


    鏘!


    洞窟之中劍光四射,湖水翻湧,滾滾陰霧盤旋,四壁迅速凝起白霜。


    “退後,小心!”


    李夫子與兩名老太監劍指牽引,飛劍呼嘯,將洶湧而來的屍體盡數劈碎。


    “哼,好個太一教。”


    其中一名太監內衛臉色難看,“正道魁首,道門福地,竟藏有如此陰邪之地,也不處理!”


    “二位,為我護法!”


    李夫子一聲低喝,隨後收起飛劍,從懷中掏出一個書卷,揮手拋出,頓時長卷翻滾。


    觀山卷?


    王玄沒想到李夫子也煉了此寶。


    與劉夫子弄出的山川地勢幻境不同,李夫子的觀山卷中,竟有郎朗讀書聲傳來,隨即顯現日月星異象,瞬間光芒大作。


    湖中邪物雖多,但都是些普通水鬼陰物,被白光照耀,頓時冒著白煙,淒厲慘叫,大半化為飛灰,剩下的則逃竄向洞窟幽暗深處…


    李夫子鬆了口氣,臉色一白,顯然這書院術法消耗不小。


    王玄本想攙扶,卻童孔一縮,看到了牆角幾排小字:


    玄天道密劍宗葬身於此,太一教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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