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說完,眾人臉色頓時古怪。


    “噗!”


    蕭仲謀和邱世元還能憋得住,郭鹿泉卻已笑道:“大人,這廝純粹是壞您名聲啊。”


    那漢子也非癡傻,不過滿身酒氣,顯然喝了不少,莫名冷汗一冒,小心道:“閣下是誰?”


    王玄眼角抽抽,“阿福,上,咬死他!”


    對方渾身酒氣汗臭,阿福露出嫌棄的眼神,但還是滿臉凶相,一聲低吼。


    “嗚嗚…”


    卻是對方身旁黑狗被嚇得尿了一地,渾身顫抖,滾在地上露出肚皮。


    就在這時,樓中又竄出幾人。


    為首的是一名錦袍胖子,留著八字胡,身旁跟著兩名陰炁十足的男子。


    “往哪裏跑!”


    胖子看到眼前場景,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又來一個,還準備輪番來坑我,全給我抓…”


    話音未落,就被旁邊手下揪了揪衣衫,在耳邊一番低語。


    胖子微楞,隨即眼睛一亮拱手道:“閣下,可是並州王都尉?”


    王玄已猜出此人身份,心中無語,但還是拱手道:“見過楊國舅。”


    當今皇後,太子的母親,乃是出自一個叫青玉閣的地方法脈,在江湖中隻能算二流。


    這也是皇族潛規則,其他王爺無所謂,但繼承皇位者,便盡量避免娶大教世家之女,免得鵲巢鳩占,也能借此收攏地方勢力。


    而這位楊國舅,便是皇後胞弟,修煉天賦一般,性喜玩耍,來到京城後更是玩出了花,皇族也樂得如此,都與其交好。


    王玄早已看過其資料,自然猜到。


    “哈哈哈…”


    楊國舅爽朗一笑,“都是自家人,無需客套,今日卻是雙喜臨門。”


    說著,眼睛已直勾勾盯上阿福,“這便是王都尉那神犬吧,生就六耳異象,眼明清澈、鼻頭方正…嘖嘖,這筋骨,我熟讀《大荒鳥獸經》,卻從未見過這種血脈…”


    這廝看得入迷,竟伸出肥手摸向阿福。


    “汪汪!”


    阿福莫名覺得不爽,露出獠牙威脅,還噴出一股烈火。


    楊國舅迅速縮手,不驚反喜,“好脾性,絕非凡品!”


    王玄有些無奈,“國舅身份尊貴,為何會來此地?”


    “還不是因為這廝!”


    此時那冒牌貨已被兩名太監內衛抓住,楊國舅盯著其狠狠說道:“此人名叫陳金鋒,乃是千門老手,冒充王大人前來我府上行騙。”


    “更可惡的是,這家夥不知用得什麽秘法,將凡狗裝成靈犬,使我淪為神都笑柄…”


    王玄實在沒空和這國舅胡鬧,便打斷其絮叨,沉聲道:“在下另有要事,改日再去府上拜見。”


    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哎哎,別走啊…”


    楊國舅頓時著急,連忙帶人跟上。


    “汪汪!”


    阿福突然一聲低吼,王玄立刻停下,扭頭望向那銷魂閣,眼神變得淩厲。


    蕭仲謀眉頭一皺,“大人,在裏麵?”


    王玄微微搖頭,“有個老熟人,不老僧,阿福嗅到了其炁息,抓到他也一樣!”


    此地不知藏著什麽厲害法器,阿福無法用天耳神通,但嗅覺依舊超凡,聞到不老僧氣味,當即低吼提醒。


    不老僧被南晉從死牢中弄出,以嫁夢術對工部侍郎李宣不知做了什麽,沒想到竟在此地出沒。


    幾人二話不說,迅速往銷魂閣而去。


    “哎,等等我…”


    楊國舅連忙跟上,見王玄不理會自己,便揪住了邱世元,嬉笑道:“邱老弟,哥哥我平日待你不薄…”


    邱世元無奈苦笑道:“國舅爺,確實有要事,我等奉了太子之命捉拿南晉刺客。”


    “前幾天的那件案子?”


    楊國舅先是吃了一驚,隨後不知想到什麽,眼睛一亮,笑眯眯示意手下跟在後麵。


    王玄等人進入大廳,當即有一名婦人走了過來,風韻猶存,搖曳生姿。


    紅燈舫確實很懂,這女子一襲白色宮袍,氣質端莊,好似北城貴婦,偏偏又眼角含情,看得郭鹿泉眼皮直跳。


    不等這婦人說話,盜門弟子封義便上前攔住,低聲耳語。


    婦人麵露詫異,隨即微笑道:“王大人,在下嶽紅裳,是此地管事,您有什麽,盡管說。”


    王玄沉聲道:“可曾見一名光頭僧人,相貌俊美,身上布滿刺青。”


    嶽紅裳當即麵色一變,“王大人可說的是黑山教妖人不老僧?那妖僧害了我門中不少弟子…他不是在刑部死牢中麽?”


    秦捕頭沙啞道:“已經跑了。”


    嶽紅裳頓時眼神陰鬱,剛想說什麽,卻被王玄揮手阻止,隻見阿福鼻子抽動,向著樓上跑去。


    幾人當即跟在後麵。


    這銷魂閣內極其奢華,金碧輝煌,輕紗幔帳,又有奇花異草,假山流水,形成某種陣法,隔絕大大小小房間內的炁息。


    王玄上去後,總算知道所謂重口味是什麽。


    迎麵走來一名女子,麵容妖豔,口露獠牙,身後一條大尾巴搖來搖去,依偎在一名男子懷中,互相調笑。


    化形妖物?


    王玄著實吃了一驚。


    人妖孽戀不算什麽,茶樓酒肆,梨園堂戲,皆會演繹這種橋段,屠蘇子明甚至弄了個蛇妖小妾。


    王玄詫異的是,怎麽妖物也淪落風塵?


    銷魂閣管事嶽紅裳見狀微笑道:“王都尉不必驚訝,妖物修煉也需資源,況且山中廝殺爭鬥血腥,在此地卻萬事不愁,趕也趕不走。”


    王玄點了點頭沒再理會,跟著阿福繼續前行,沒一會兒竟來到後園,四周房屋破舊,還有幾名仆人在喂豬牛等牲口。


    嶽紅裳眉頭微皺,“這是仆人休息之所,不老僧那妖人會在此地?”


    話沒說完,阿福已對著一名仆人低聲嘶吼,王玄抬掌虛空一摁,對方頓時噗通一聲趴在地上。


    秦捕頭微楞,“是個普通人。”


    王玄眼神平靜,“他身上有不老僧氣味,很淡,卻絕對沒錯。”


    嶽紅裳頓時眼神陰鬱,“劉三,你這些天可是見過什麽人?”


    那仆人顯然膽子不大,滿頭冷汗求饒道:“嶽管事饒命,有人托我向姑娘們求取河車,小的一時貪心,便收了好處,沒做其他事,管事饒命…”


    蕭仲謀點頭道:“看來沒錯,不老僧修煉胎化異形邪術,河車是必須之物。”


    嶽紅裳沉聲道:“那人什麽模樣?”


    仆人顫聲道:“是個短須胖子,說是藥店掌櫃,要河車配藥,其他的小人也不知道。”


    “胖子?”


    郭鹿泉微微點頭,“應該是那玄元教賊道士,看來他們都在一處。”


    嶽紅裳又詢問了一遍,見問不出什麽,才對王玄搖頭道:“王大人,這仆人我知道,他不敢撒謊。”


    盜門弟子封義眼神微凝,上前拱手道:“王大人,鬼城人員複雜,但各處買賣管事,在下都熟悉,並沒什他所說之人。”


    他原本隻是應付,但此時也察覺不妙。


    要知道,盜門可不是良善之輩,進入此地的每個人根腳都查得一清二楚,但黑山教副教主不老僧、南晉刺客,此刻竟全藏在鬼城中,且盜門沒收到任何風聲…


    想到這兒,他臉色變得陰沉:“王大人,隻有一個可能,有人挖出密道通入鬼城,卻瞞過了我們。”


    邱世元冷聲道:“此事很大,大到你盜門也承受不起,有何辦法能找到那些人?”


    封義眼中陰晴不定,“這位大人無需發火,該怎麽做我等心裏清楚,但鬼城之大,遠超你想象,我等就算一一核查也需要時間。”


    “不用了!”


    王玄沉聲道:“你們可有法器遮掩探查神通,先停下法器,其他的自有我來處理。”


    封義微楞,“王都尉,我等隻設置了遮掩陣法,並無什麽法器…”


    就在這時,一直跟在後麵的楊國舅上前一步微笑道:“王都尉,在下知道那些人藏在哪裏。”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扭回頭。


    邱世元無奈道:“國舅爺,這件事很重要,您可別亂來。”


    “邱老弟你說的什麽話…”


    楊國舅有些不爽,眉頭一挑道:“在下喜歡鼓搗些新奇玩意兒,俸祿又有限,所以便是這鬼城常客,各個地方都熟。”


    旁邊封義連忙拱手,“王大人,國舅爺說的沒錯,自打在下進入南市堂口,國舅爺便是鬼城貴賓。”


    楊國舅滿意地點了點頭,“在下對鳥獸魚蟲破有研究,這鬼城中各個攤子了如指掌,前段時間發現個蹊蹺事。”


    “妙蟲閣鬥蠱的場子,有人上門挑釁,憑借一隻金翅蠍連贏十場,後來還是供奉出手,拿出一隻異蟲才將其鬥敗。”


    “眾人都不知曉,在下卻認得那異蟲,名叫虎蟥,生性凶殘嗜血,極其少見,唯有鬼獠那邊才會偶爾出現。”


    “當時沒在意,一心求購,對方卻裝糊塗,現在想來越發不對,這虎蟥,若非常與南疆鬼獠打交道,否則根本不懂得馴養,更別說煉成蠱蟲。”


    封義沉聲道:“妙蟲閣是滇州巫蠱門堂口,既售賣蠱蟲,也替人施蠱殺人,平日裏設局鬥蠱作賭,進項頗豐。”


    “王大人,要不要在下召集人馬…”


    王玄搖頭道:“不用,免得打草驚蛇,帶我去便可!”


    封義深深看了他一眼,“既如此,王都尉請隨我來。”


    說罷,便帶著他們在一座座洞窟中穿行,王玄也大開眼界。


    這大魏鬼城中確實新奇詭異。


    有煉屍法脈售賣僵屍,洞窟內陰炁濃鬱,冰霜凝結,大大小小棺材擺了一地…


    有刺客門開設堂口,看似普通酒肆,但往來之輩皆渾身血腥…


    甚至還有陰門中人,詭異靈堂內盡是些陰兵法壇,封著厲鬼的壇子在綠色燭火中黑霧滾滾…


    不多時,眾人便來到了那妙蟲閣,隻見裏麵人聲鼎沸,不少人圍在一個土坑周圍,喧囂不斷,滿臉狂熱。


    秦捕頭瞳孔一縮,“大人,是那失蹤的李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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