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過,處暑至,天氣開始轉涼。


    雖晌午還帶著一絲燥熱,但幾場秋雨過後,清晨夜晚皆透著瘮人寒意。


    往年這時候,南晉都城玉京,便會有各種盛大活動,喝酒賞菊、食蟹聽戲,世家豪族為鬥富花錢如流水,江湖美人英雄豪傑競一時風流。


    而如今,整個都城都人心惶惶。


    幾場大敗過後,饕餮軍分散,如潮水般湧向各州,一路攻城拔寨,勢如破竹。


    噩耗幾乎每天都會傳來。


    ……


    “玉京”之稱,取自天上白玉京。


    傳聞大楚之時,謫仙劉長安遠赴海外,隻留下一句話,說要尋找天上仙城“白玉京”,後經文人墨客杜撰,各種關於“白玉京”的傳聞便紛紛流傳。


    比如梨園有出戲《夢粱記》,說有人夢中遊覽白玉京,見仙人歌舞美不勝收,醒來後灶上黃粱尚未熟透…


    比如評門有個段子《遊仙記》,說有人誤入山中古洞,與白玉京仙女談情說愛,甚至產下一子,出來後已滄海桑田…


    而這玉京,便是大楚皇族劉家,為紀念謫仙劉長安所建,將一座山嶺近乎占滿,似一座寶塔層層疊疊共有十二重,象征道門十二重樓。


    每層之間,又有運河成環狀分布,橋梁眾多各具特色,又有精美建築飛簷鬥拱,數不盡的人間風流,天上仙城。


    這裏是文人墨客夢中之鄉。


    但或許是太過安逸奢靡,自皇族秦氏建立南晉,定都玉京後,便越發貪圖享樂,先是被世家壓製,號令不出都城,如今又麵臨滅國之災。


    呼~!


    狂風呼嘯,一頭碩大雲豹舒展雙翼從運河上空掠過,背上騎士身後插著碩大令旗。


    環狀運河之上,駕船的百姓紛紛抬頭。


    “又是緊急軍令,嘖嘖…”


    “不知燕軍又打到了哪裏,聽說那邊州府聞風而降者不少,隻是消息被故意隱瞞。”


    “何止如此,我還聽說各州世家全跑了,防守空虛,妖匪已聚集成勢,整日禍害百姓。”


    “沒用的東西們,早點亡了算球,聽說燕軍仁慈,對百姓多有善待…”


    “噓!”


    船家一個示意,眾人連忙噤聲。


    隻見運河之上,有水蟒拉著走舸快船呼嘯而過,船上軍士整齊,眼神森冷望著周圍。


    所過之處,百姓紛紛低頭,大氣不敢喘。


    皇族禁衛軍,加上城外駐守的九尾軍團便是南晉秦氏如今僅剩的力量。


    原本還有個禍鬥軍團,可惜已被燕軍打散。


    戰爭陰雲降臨,奉晉帝之命,玉京也開始實行高壓管製,百姓一個不小心觸了黴頭,便會被打入死牢。


    這隊軍士速度飛快,來到一艘臨河停靠的畫舫旁,周圍百姓連忙避開。


    畫舫很是古舊,且稀鬆平常,河上隨處可見。


    一名小書童正打水清理甲板,看到軍士到來,隻是淡淡一瞥便繼續幹活。


    領頭的校尉上前小心拱手道:“徐夫子,陛下有請。”


    書童臉色有些不好,“我家夫子早已不理朝政,昨日宿醉未醒,你們走吧。”


    校尉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但還是拱手道:“勞煩通報一聲,如今國難當頭,夫子難道怕了?”


    書童頓時臉色漲紅,“你們欺人太甚…”


    他正要繼續爭辯,船艙內卻傳來個沙啞的聲音,“鶴兒,替我備衣。”


    書童滿臉憤憤不平,卻也未繼續多嘴,從船艙中拖出一口木箱,打開後裏麵是整齊的儒袍高冠。


    船艙內,一高大身影緩緩走出,頭發淩亂,滿嘴胡茬,眼神迷離,渾身酒臭味。


    正是長空書院徐虎。


    校尉吃了一驚,在他印象中,這位徐夫子名滿天下,絕世風流,短短時間怎麽會變成這樣?


    周圍百姓也是目瞪口呆。


    數日來,他們常見此人與江邊飲酒,也不說話,望著行人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宛如瘋子。


    誰能想到,這是南晉第一風流徐虎。


    對於周圍人的視線,徐虎視若無睹,隨便將儒袍穿上後,便跳上戰船,沿運河通過一個個吊橋水道,向山上皇宮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皇宮便於矗立在眼前,山下房屋皆為白牆黑瓦,山上皇城金碧輝煌,遠遠望去,好似金鑲玉一般,美不勝收。


    望著這座瑰麗宮城,徐虎麵無表情。


    他幼時便名揚四方,在這座皇城內一次次詩會辯經,演武比鬥,闖下第一風流之名,可謂是意氣風發。


    但如今,雙目中唯有淒涼與無奈。


    在侍衛引領下,徐虎進入皇宮。


    他能明顯感覺到,整個皇城被一股驚恐不安氛圍籠罩,並且明顯冷清了不少。


    而進入日月大殿內,更是靜的可怕,唯有一名身著黃袍的老者端坐於皇位之上。


    赫然是晉帝秦召元。


    徐虎歎了口氣,“臣,見過陛下。”


    “嗬嗬…”


    晉帝秦召元笑中東略帶一絲嘲諷,“徐愛卿,看著大殿之上是不是安靜了不少,往日那些人吵吵鬧鬧,朕一句都插不上嘴。”


    “都跑了也好,能清靜幾天。”


    徐虎沒有說話。


    他自然知道怎麽回事。


    燕軍突破江臨城,大帥曹淵遁走,各地世家損失慘重,老祖們大多戰死,剩下族人紛紛收拾基業,組織最後兵力,想要突破重圍,跑到西荒避難。


    玉京已被他們徹底放棄,城中店鋪全部折價售賣,物價紊亂,鬧得人心惶惶。


    如今,自然懶得派人再壓製皇族。


    一時間,君臣相顧無言。


    過了一會兒,晉帝秦召元似乎有些泄氣,無奈道:“徐愛卿,孤知道你心中有氣,但事到如今,還是要問一句,可有回天之力?”


    徐虎眼神冷漠,“陛下不如去問魏幽帝?”


    晉帝秦召元臉色有些尷尬,“徐愛卿何出此言,孤與那妖人從無來往。”


    “哈哈哈…”


    徐虎蒼涼一笑,“陛下想要借其之力壓製世家,對付大燕,卻不知這妖魔圖謀的,是毀我人族苗裔!”


    說著,將九幽鬼國之事說了一番。


    自上次與廣元真君對話後,他便四處探查,並且也找到了類似大周密道的壁畫,雖了解不如王玄他們深入,卻也知道了九幽鬼國可怕。


    晉帝秦召元聽罷,臉色頓時有些蒼白,沉默了一會兒,“我曾派使者前往大燕神都求和,原本那燕太子獨孤熙毫不搭理,昨日卻突然傳信,隻要我等歸降,便放過秦氏一脈。”


    “難不成,便是因為這九幽鬼國?”


    徐虎深深吸了口氣,彎腰拱手道:“陛下,大劫當前,還請以人族氣運為重!”


    晉帝秦召元眼中有些猶豫,“可那燕太子條件太過苛刻,孤本想保留玉京作為屬地,向其稱臣,但他卻要我秦氏一脈交出所有權柄。”


    “孤的意思是,請愛卿去往南疆一趟,與巫家九嬰軍團聯絡,共同商討此事…”


    徐虎一聽,便知其意,怒火猛然湧上心頭。


    這晉帝,竟想以放鬼獠入關為要挾,進行談判!


    想到這兒,徐虎終於徹底死了心,低頭拱手道:“陛下,臣,願往南疆一趟。”


    “好!”


    晉帝秦召元頓時大喜,諸般賞賜承諾不要命的往外出,又召集高手作為護衛。


    他其實早已派出使者,也曾用皇族香火傳信聯絡,但巫家那邊根本不搭理。


    巫家老祖已死,如今族長是徐虎至交好友,唯有他能辦成此事。


    宮中熱鬧一片,徐虎卻越發沉默。


    與此同時,王玄也駕著巡天寶船直奔南疆而去…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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