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這個名字,在羅蘭世界的通用語裏,大意為“有權之人”。但自從五百年前,那一個人出現後,它卻有了全新的含義——“智慧的長者”。


    奠定這一切的,是那個人的傳奇一生。


    李察·鷹之羽,他原是來自艾爾叢林的貧困少年,父親是個獵人,而母親更加卑微,是個年輕守寡的農女。拜其所賜,李察的第一個為人所知的稱號叫“私生子李察”。


    這位後來的李察公爵,也並非是天才。


    他不是天然契合魔法的人,也終其一生未覺醒任何天賦。其懂得的“風之眷族”,乃是神祇的恩賜。隻是這份恩典,更近似於錦上添花,是風之女神為了報答他的恩情,在他加冕公爵時送上的賀禮。但那時,李察已經五十多歲,早已功成名就。


    可以這麽說,在人生的起跑線上,李察公爵是輸得一塌糊塗的那種人。隨便到那個村寨,或者城鎮的貧民窟,蒙著眼睛扔板磚,都能砸到一堆類似的。


    但這一份低微,卻更為他的人生增光添彩。


    在這個個體武力相差懸殊的高魔世界,處在金字塔底端的人,隻有一些微不可見的晉升渠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隻是一句笑話。無論是統率千軍萬馬的國王,還是隻有一把鋤頭的農夫,無論是誰聽到它,都會開懷大笑,並把喊出這句話的人當成是瘋子。


    羅蘭世界近六百年崛起的富貴王侯不知凡幾,但“聰明的李察”卻獨一份,也實在是因為他是平民們的心靈寄托,正如同“七仙女”、“白蛇傳”、“田螺姑娘”之於我國古代勞動人民。


    傭兵大廳此刻議論紛紛。


    此時此刻,這個活在故事裏,連三歲小孩都聽過他名字的人,一下在這種場合出現,引起的騷亂可想而知。


    “她在說什麽?”


    “難道她說的人是李察公爵,那個聰明的李察?”


    “這和這裏的事有什麽關係?”


    “李察,李察。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小子也叫李察?”


    “就是啊,他們沒關係吧?”


    “喂,你說這話我就不開心了,我也叫李察,隻是你們都叫我笨熊。”


    ……


    李察此刻已滿頭大汗,他肩背上的雄鷹家徽已完全展現出來,一派羽翼飄揚,風姿神異。配合籠罩在他身外,那個風之巨人的虛影,更擁有一種迷離的美感。


    紅發飄揚,姿容絕麗的戴安娜,用手指著它,“而這位李察公爵的後裔,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風人家族,他們都有一個這樣的紋身……”


    這話剛出來,就淹沒在一片噪音中。


    李察就像一隻出現在雞圈裏的丹頂鶴,那叫一個引人矚目,被所有聽到這話的人指指點點。


    現在大廳裏,被人說的最多的四句話,即“你在開玩笑吧”、“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然而懂得更多的那些人,卻一個個陷入沉思,雖然表情依然是不可思議。


    事件另外一個關鍵人,雪狼努爾曼也是一改往日的淡定,他的那雙眼睛都快瞪的超出眼眶了。


    李察望見周圍亂成一鍋粥,心裏更糾結了。


    雖然對目前的事態,他有過心裏準備,但激烈成這樣子,他卻沒想過。好家夥,天王巨星到街頭擼串,恐怕也就這水平了。


    正是一片紛紛擾擾,一個聲音卻如驚雷般乍起。


    “先不要吵!”


    喊話的人正是一旁沉默的海洛伊絲。


    這位金發美人一出手,整個大廳頓時清靜了,幾乎所有的人耳朵都是一片嗡嗡亂叫。有些甚至臉色猛地白成一張紙,站直的身體也晃晃蕩蕩。這時能麵色如常的,隻有雪狼努爾曼、詭劍約翰等極少數的幾個。


    離她很近的李察,被她這麽一威嚇,頓時體力不支,朝一邊摔倒而去,身外的巨人虛影重化為一片混亂的旋風。


    海洛伊絲扶著他即將倒下的身體。


    她和李察一齊成為了在場所有人的焦點。


    不同的是,李察憑借的東西是他這一刻的詭異身份,而她卻是高強的實力。


    身形魁梧,一望就知不凡的努爾曼,不由後退好幾步。


    另一邊,還穩穩坐著的約翰,他的一隻手已經攀到一旁的長劍上。剛才的那一刻,他仿若聽到一條巨龍在耳邊嘶鳴。


    “我知道你們一定有所懷疑。事實上,當我們發現他的身份,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戴安娜望見周圍攢動的人群又安靜下來,不由得望了海洛伊絲一眼。然後繼續履行自己的角色,誓將“梅林巫師”的角色身份進行到底。


    她指著李察,一臉神秘的笑,“但你們眼前這個人的確是那一位的後裔。更巧的是,他的祖先叫李察,而他也得到了這個名字。”


    這下回答她的,已經不是“這不可能”、“你在開玩笑”,而是一片窸窸窣窣,好多人都在三五成群的小聲交談。


    海洛伊絲的出手,讓這邊所有人鄭重其事。


    一片低語聲中,又有一個聲音冒出來。


    “你——您,您不會弄錯了吧?李察這小子我認識,甚至他的父親還是我的舊友。他們怎麽可能有這種身份……”


    喊話的人正是滿臉胡子的克魯,他話說到一半,望見周圍人都盯著自己,嚇得不敢再講了。


    望著克魯的人,其中就有雪狼努爾曼,他的頂頭上司。


    議論聲一下更大了。


    李察這時已經醒覺,聽到克魯的聲音,特地回望一眼,朝這個一向關照他的中年男人露了一個很勉強的微笑。


    然後,他看向了戴安娜。


    在李察目光注視下,戴安娜卻是打理一陣自己的衣服,悠悠然地站了起來。畢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她從容不迫地指向李察,“在我們告知他身份的時候,這家夥也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風人家族消逝已經有三百年,由於那個特殊的誓言,他們的子孫有許多並不了解自己繼承的是何人的血脈。”


    她再度看向四周,露出的笑容像初春消融冰雪的暖陽,“寄宿在宮殿裏的燕子,有時也會飛到農夫的屋簷下。”


    戴安娜舉手投足間,一派輕鬆自然。


    這一刻所有人都傻傻的盯著她望,不僅因為她這個人賞心悅目,更因為她那一份演講家的氣場。


    “我們能發現他,也是由於久遠的誓言。他爺爺的爺爺,正是被我們帶到坎帕斯的,以後他們的每一代,我們都有記錄。但由於誓言的約束,我們隻作為一個觀察者,並不幹預他們的生活。”


    “直到他的出現。”


    戴安娜特地望了一下李察,然後故布疑陣,“由於這裏的異常,我們三姐妹帶著不能說的使命來到這邊。有一個長輩特意告訴我們這件事,讓我們照看一下他們的家族。卻沒想到,遇到了他。”


    正當所有人沉浸在這番話裏,坐在椅子上的奧德莉公主接過了話題。


    這個傲氣十足的女人,輕蔑地望了一眼努爾曼。


    “雖然他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流氓,但由於他這一重身份,我們可不能讓你隨意折辱他。”


    一旁正因信息量太大,一時陷入沉默的努爾曼,聽到這句批評,當即回敬了她一個凶惡的眼睛。


    但奧德莉公主是何等人。


    她儀態自若,朝這一位魁梧異常的漢子露出輕蔑的微笑。仿若此刻挑釁她的,隻是一條街邊的野狗。


    然後,奧德莉又狠狠給了李察一個腦槌……


    對著李察一臉的鄙視。


    “這個小子蘇醒天賦的時候,就在這兩天。換句話講,要不是你的人一直追他,他也不會受到那份刺激,突然擁有這麽可怕的天賦。李察公爵要知道他的後代是這樣覺醒的,恐怕得笑的合不攏嘴。”


    大廳裏當即出現了一片笑聲。


    主宰了這裏導向的奧德莉,又火上澆油。


    “對了,你還是把欠他的工資還有遣散費一起交出來。這小子可對它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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